事實證明,人生在世總免不了要面對“文字竟然還能這麼排列組合”的離譜情況,別的不說就長髮這一句“魚掉水裡了她不會游泳”,但凡少了前因後果,隨便扔給誰都夠尋思倆月的。
其實哪怕有前因後果這乍一聽也挺難反應過來…
但幸好,在場的人裡有的是身體反應快過大腦的————長髮一句話剛落地,胡狸就已經有了動作,只聽到“嗡”一聲寶刀出鞘的動靜,她就把兩條尾巴發射了出去,噴着藍色推進焰的狐尾驟然點亮了四周,劃過兩道迅捷的軌跡直衝入那片地底深湖。
伴隨着水花濺起,狐尾入水,火光在水波中盪漾燃燒,於生瞪大了眼睛緊盯着這一幕,片刻後便看到那兩團火光又迅速擴大,兩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左右夾着一條還在閉着眼睛使勁撲騰的美人魚就又竄了出來,配合默契地飛到岸邊一甩,就把那條人魚“pia嘰”一聲甩到了地上。
美人魚繼續閉着眼睛撲騰。
所有人這時候都還有點懵,但千機真人明顯更懵,因爲除了看見有人(以及魚)從天而降之外,他還頭一次看見了把自己尾巴發射出去的九尾狐,在太虛靈樞踏踏實實修了一輩子仙,研究了一輩子機關術的老爺子眼界洞開,道心跟開了震動模式一樣,差點以爲是仙狐一族偷摸搞出了一條邪門而全新的飛昇之道———幸好他最後想起來此前從交界地那邊得到的情報,記起了眼前這是個異世界的狐狸,道心才噗通一聲落回到氣缸裡。
不過他還是盯着胡狸看了半天,沒忍住冒出一句: “……道友,你這尾巴是個什麼原理呢?”
胡狸還真想了想,特老實地回答道: “此爲煉化之法。”
“??煉化之法?”
“對,狐教版五年級下冊煉化之法。”
千機真人眨眨眼睛,身體裡的齒輪連桿軸承吱嘎亂響了一通,沒響明白。
但現在顯然也不是繼續糾結的時候———剛纔從天上掉下來倆人呢。
這時候長髮公主已經從那一連串滾動以及彈跳中緩過勁來,正搖搖晃晃地起身走向於生,其他人則聚集到了還在閉着眼睛撲騰的人魚身旁,艾琳實在看不過去,就上前拍了對方的魚尾巴一把: “哎哎,可以了,都上岸了就別撲騰了啊。”
結果她差點被那條來回亂甩的魚尾巴給拍飛出去。
不過這麼一打岔,美人魚好像也終於注意到了周圍情況,她停止了撲騰,睜開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
千機真人走上前: “這尾道友,你沒事吧?”
人魚一睜眼就看到了這麼個機器老頭跟自己打招呼,頓時嚇了一跳: “……哇啊!”
一聲驚呼帶着電音和氣泡聲,音色有點像把正在充電的艾琳綁起來扔進水裡的動靜。
不過她很快便反應過來,同時也注意到了周圍的其他面孔(以及四周的古怪環境),趕緊用胳膊一撐坐起身,瞪大眼睛看着於生: “於哥?這哪啊……”
“異域裡啊,”於生也瞪着眼睛,看看眼前的美人魚又看看旁邊的長髮公主,“不是,你們兩個怎麼進來的?!”
“不知道啊,我們剛纔還在山裡溜達呢……”長髮公主一臉茫然地說着,緊接着纔好像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什麼,擡手指着於生驚呼,“哎哥你腦袋怎麼在飆血啊!!”
於生:“……”
他覺得自己該解釋些什麼,但他什麼都不想解釋。
因爲頭疼。
而就在這時,長髮公主又後知後覺地發現了另一件事: “等會!只有我們兩個掉下來?鄭直呢?! ”
於生一聽就愣了: “鄭直?”
“對啊!我們剛纔還在一塊呢,他就走在我們前頭,”長髮飛快地說道, “然後周圍的路就突然不對勁了,天色也一黑,我跟鹹魚腳下一滑就都掉了下來……按理說我們仨是一塊掉下來的纔對啊。”
“你先等等我有點亂得捋一捋,”於生趕緊擺着手讓對方說慢點,同時努力調動着自己的思路,“你先解釋一下前因後果————爲什麼你們兩個會跟着鄭直一塊在山裡溜達?”
長髮張了張嘴,好像一下子有點猶豫,不過坐在地上的美人魚倒是老老實實開口了: “我們出來玩啊,但是不認識山裡的路,長髮就找鄭直當嚮導了……因爲有人說他對附近的路巨熟悉,跟在自己家一樣,而且漫山遍野都是莫逆之交。”
不知爲何,人魚這話一出口,艾琳就往角落裡縮了縮。
但於生並沒有注意到艾琳的小動作,因爲僅憑美人魚的前半句話就已經足夠讓他震驚了: “啥?你們找鄭直當嚮導?!他就比你們早來一天!而且他一個在自己家門口逛個商場都能掉進異域的主,你們哪來的點子攛掇着他給你們帶路?!”
人魚和長髮瞬間就縮着脖子不吭聲了,老老實實挨訓。
可於生卻沒有多少繼續訓這倆姑娘的心情。
因爲大侄子不見了。
爲什麼長髮和人魚在千峰靈山行動的時候會突然掉進這座位於“太幽”的異域裡可以回頭慢慢研究,但一個高敏低穩還沒帶武器而且在特勤局連實習期都還沒過的菜鳥幹員在掉進異域的過程中失蹤了卻不能耽誤。
畢竟就以大侄子的戰鬥力,扔進“童話”裡甚至都不一定能打過初中組的小朋友,其獨立行動經驗更是約等於零,萬一真要是掉進了這座異域的某些危險“場景”裡……那變成年底典型案例的概率可不是一般的高。
當然,鄭直的運氣似乎也和他的靈性天賦一樣微妙,他可以倒黴到在家門口逛個商場就掉進霧中城裡,也可以幸運到在霧中城最危險的、實體頻繁出沒的“濃霧區”被樹婆婆一口樹膠保住性命,有時候都很難用簡單的倒黴還是幸運來判斷這傢伙的命數,再加上鄭直本人的適應能力??說不定他還挺難死的。
只是誰也不敢賭。
就在這時,元靈真人的聲音突然從靈犀鏡中傳來: “你們是在哪裡‘掉’下來的?還記得周圍都有什麼嗎?”
長髮被這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但還是立刻開口: “從一條崖邊懸廊返回觀雲臺的路上……哦,就是能看見山下靈峰城的什麼大陣的地方,對了,那邊有個亭子,就是素雲仙子的表姐夫的對門鄰居七十年前捐修的那個亭子。”
一旁的美人魚也緊跟着點頭補充: “那條小路旁邊還有個小藥園子,上坡的地方還立着個木牌,上面寫着‘太祖仙師保佑我三期乾元草通過期末考覈弟子許清秋稽拜叩首’……”
“嗯,我已有眉目,聽起來應是在懸澗亭附近,”元靈真人的聲音從鏡中傳來, “我這就派出弟子在山中尋找,若是他沒有和你們一起掉進異域裡,那也有可能是落在了別的什麼地方。”
聽着元靈真人那邊的安排,洞窟中的衆人多多少少也安心了一些。
“咱們也在這邊留意一下,”於生又說道,“這片洞窟大得很,我們現在都沒有把它轉完,也有可能鄭直掉下來的時候落在了什麼角落裡。”
他的建議很快得到了衆人贊同,千機真人又從懷中摸出數個“機工球”,激活之後扔向地面,命它們沿着地底湖岸向四周搜索,露娜再次激活了自己的內置雷達,搜索着附近是否有活動物體,胡狸則向着遠方張開雙手,伴隨着一連串的“嗡嗡”聲,八條銀白色的毛茸茸尾巴便從她身後騰空而起,跟一大羣狐遊炮似的飛向了湖對面的黑暗深處。
隨後胡狸又思索了一下,大概是覺得尾巴的感知能力還不太夠,又轉身從身後剩下的那條儲物尾巴里掏了掏,把白切跟鹽焗掏了出來…
倆流光溢彩靈光亂冒的九天玄雞在空中飛了兩圈,落在胡狸肩膀上,四隻鬥雞眼直愣愣地看着周圍。
於生也不知道妖狐少女是怎麼跟這倆扁毛畜生交流的,就看見她跟肩膀上的左右護法嘀咕了兩句,那兩隻靈光亂冒的九天玄雞便連連點頭,然後“咕咕咕”地叫着騰空而起,跟兩道流星似的飛進了黑暗中。
於生愣愣地看着這一幕,許久才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那倆的叫聲是不是有哪不對?”
“可能是這兩天有點感冒吧,”胡狸不太確定地說道,“我也覺得它們最近的叫聲奇奇怪怪的。”
千機真人則再一次被胡狸露的這一手吸引了目光,他怔怔地看着那兩隻飛出去的奇怪生物,半晌沒認出來是啥: “這又是何方仙禽?器宇軒昂,靈氣不俗,眼神更是質樸醇厚??難不成也是從異世界來的?”
於生跟艾琳對視了一眼,倆人都有點繃不住,但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憋了半天還是於生開口了: “就是本地品種。”
“本地品種?”
於生板着臉: “對,本地,啊,應該說本世界品種,就交界地那邊產的。”
千機真人一肚子的齒輪又咔嗒作響起來,雖然還是沒響明白,但他仍然點了點頭: “奇妙,倒是不曾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