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鏡中,身着深藍法袍的瘦削法師的視線四處搜尋,明顯是感覺到了被窺視,卻找不到窺視的人和物。
“這小傢伙可真敏銳,穆里尼奧你老了,連一個年輕小傢伙都瞞不過了!”
大廳關合的雙扇大門邊緣閃過一片電光,門鎖發出嘎達一聲爆響,光芒閃過後法陣炸裂,然後大門門板嘣一聲直直倒了下去,一陣灰塵飄起。
一個披頭散髮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他手中的一把八面劍上還閃着電火花。
霧鏡前的白衣年輕人頭也不擡,炙白色的火焰盤憑空生成,飛旋着切割開空氣,兜頭向中年削去,高熱讓空氣都急劇地扭曲起來。
一道電光從中將火焰盤切開,不料其中卻猛然吐出一道青芒激射想中年,中年橫劍擋格,青芒落在劍上,嗤嗤嗤幾聲,劍身瞬間變得坑坑窪窪,慘不忍睹。
白衣年輕人哈哈大笑起來。
中年男人暗叫晦氣,隨手把劍往地上的門板上一插,閃着電光的殘破劍身哧地破開豆腐一樣插入,耀眼密集的電光鍍過,外表又重新變得光潔起來,微微閃動着淡青的鍛紋,隱隱似是閃電的形狀。
只是劍身縮水了大半,變成了一把細刺劍,渣滓雜質都被電光高溫蒸發到空氣中。
年輕人看那劍身一眼,眼中微閃過訝異,隨即不屑道:
“整天躲在劍聖山裡,就弄出這玩意?”
中年比年輕人更不屑,撇嘴道:
“總比某些人沒事就研究美容養顏,明明都能當人家曾爺爺了,還要頂着張嫩皮去騙小姑娘感情好!”
年輕人臉皮都不紅一下,反以爲豪,“你嫉妒我的男性魅力!”
“被私生子三天兩頭找上門。常常成爲帝都茶餘飯後的笑料和家長教育年輕姑娘的反面例證,我不知道這有什麼好值得我嫉妒的!”
年輕人惱羞成怒,面前的霧鏡嘩地轉成朦朧。
“本來想告訴你一個消息,但老子現在心情不好,不想說了!”
“我已經看見了,去把人帶上來!”
“憑什麼!那是你的大公,和我有什麼關係!”年輕人翻白眼,“有種你用劍罡帶人上來啊!”
中年人咬牙切齒,這傢伙明知劍罡能讓他在空中飛行,卻不能帶人。根本是故意氣人的!
但他想到了什麼,忽然哂然道:“加百列也是我們公國來的,他現在就在船上。你信不信我去找他?”
年輕人想到加百列那張面無表情的凍臉和不近人情的性格,嘴角微抽,但還是強撐道:
“加百列可和你不一樣,他雖然是在斯圖亞特被撿到的,可從小在劍聖山長大。認不認你這同鄉還不一定!”
“加百列和我不是一輩,來往也不算親近,我的確不清楚他當不當自己的斯圖亞特人……”
中年人漫不經心地扭扭手腕,發出咯吧咯吧的脆響,在空曠的廳堂中格外清晰,
“但據說加百列的養女曾經向他哭訴過你騙了她好友的感情。我相信,他應該不介意找機會打你一頓!”
“是誰!麗莎?斯蒂芬妮?還是易妮德?……”年輕人跳腳道,“不對啊。我和她們都是好聚好散,她們怎麼會有怨懟?”
“如果沒有私生子的出現的話,的確算是好聚好散……”中年人幽幽地說,“對了,好像梅麗莎冕下唯一弟弟早年的一個遠嫁曾孫女。好像就叫斯蒂芬妮?或許我該去問問她。”
“算你狠!”
梅麗莎進入*師近兩百年,以*師五百年左右的壽數來說。她完全可稱是前輩,連同屬*師的年輕人自己都要尊稱一聲冕下,這次正是這艘飛舟的護舟法師。
加百列找麻煩的話,他惹不起還躲得起,誰叫法師天生比劍聖手段諸多。但如果梅麗莎冕下加入的話,那就會變成一場單方面的混合雙打了。
年輕人化作一隻巨鷹飛出去,在高空的空氣湍流中優雅地鋪展開翅膀,在空中盤旋兩圈,飛到舷窗邊,狹長鷹目瞪了哈里森一眼,口出人語——
“哈里森,你等着!”
“哼哼,隨時恭候,只要你別打到一半逃跑!”
中年人毫不退讓,看着巨鷹飛遠,忽然用鬥氣加持,響亮的嗓門響徹天空——
“騷包鳥,你給我聽着,我家大公要是少了一根寒毛,我就回帝都宣揚你中了魔族的美人計,得了狼瘡性梅毒,下面那玩意長得跟包穀一樣!”
巨鷹翅膀一抖,直直往下栽去,巨舟各處忽然爆發出一陣瘋狂的大笑聲,囂張到極點,竟有七八人之多。
穆里尼奧的聲音遠遠傳來,恨恨不已,
“哈里森,你等我回來找你單挑——”
……
格蘭特要塞。
在人們的目送中,巨大的飛舟漸漸遠去,連下面被遮擋的陰影,都逐漸變成了地面上半個巴掌大小的斑塊。
但飛舟上忽然出現一個小小的黑點。
黑點在空中盤旋幾圈,直直往南邊飛來,高度不斷下降。
漸飛漸近,黑點逐漸清晰。
那是一隻巨大的阿爾卑紅鷹。
它的氣勢赳赳,脖子與身軀相連部位長着一圈代表雄性的鮮豔紅翎,展開的巨翅潔白無瑕,在日光下幾乎鍍上了一層七彩的光暈,看上去神聖而威嚴。
巨鷹在要塞上盤旋了一圈,對數千人聚焦的目光視而不見,彷彿習以爲常,鷹目找準了內堡東面的一個正廳,羽翼一震,俯衝下去。
乒乓!
嘩啦——
閃着暗芒的鋒銳鷹爪碰到正廳上方的彩色拼接玻璃頂板,頂板像紙糊一樣被撕開,彩色的玻璃嘩啦掉落下來。
正廳中的人們一震混亂,驚聲大叫——
“保護大公!”
“將軍小心!”
“躲開!”
……
巨鷹眼中掠過惡意地笑謔,在收起翅膀前還故意扇了扇巨翅,在廳堂中揚起一陣颶風,細微的玻璃碎粒夾雜其中。變成了致傷的利器。
混亂奔跑着的人羣,被巨鷹不掩飾的階位威壓和颶風吹得東歪西倒。
穆里尼奧花名遠揚,他動物變形術中最常用的阿爾卑雄鷹,也騷包得很有代表性,被人們津津樂道口口相傳——
因爲他曾經用這種形態來擄走一個他看中的鄉紳小姐,於是被家長們引爲閨閣小姐們居家最必須防範的動物之一。
在蘭斯特身邊的護衛團和屬官中,有不止一人曾經長住過帝都,甚至曾經見過這隻巨鷹在帝都周圍羣山中巡弋。
蘭斯特和馬修將軍被保護到中間,各自指揮手下安靜下來,巨大的昏黃土屬性結界抵禦了階位威壓。被籠罩在其中給了人們不少安全感。
“可是穆里尼奧大師親臨?”
有兩個人從人羣中走到結界前面,一個法師仔細看了巨鷹好幾眼,小心行禮。用嫺熟的帝國語問道。
而蘭斯特則早已有人附到他耳邊,輕聲說着什麼,而馬修將軍面現若有所思的神色,彷彿想起什麼。
巨鷹也不理那人的詢問,他收起身上威壓。不經意間翅膀又掀動了一陣颶風。
銳利的鷹目看了結界中的人羣兩眼,不怒自威,一個低沉磁性的男聲從鷹喙中發出。
“這位就是伊麗莎白公主新立的斯圖亞特大公?穆里尼奧在此見過了!”
巨鷹翎羽片片飛旋,一個白袍綴金紋的年輕男子出現在人們眼前。
他面容俊秀而光滑,法袍領口很快,上面綴着白色的華貴毛皮。手中拄着一根高過頭頂的法杖,擡手在胸前優雅地行了個平禮。
在蘭斯特面前的人不敢回禮,只能側身避過。
因爲這平禮不是對他們行的。按照梅林的法律,*師和黃金劍聖位同大公,即便在正式的朝會場合中,對帝國的主宰也只需要行表示敬意的半禮而已——事實上這表示敬意的半禮,也是爲史上梅林皇室輔助法師的崛起而行。而非皇帝的世俗地位。
而帝王之下,則已經沒有需要他們特別去注意禮儀的存在了。即便是與他們同等級的存在。
當然,傳奇強者不在以上規例之內,傳奇級能以一人之力決定皇位繼承乃至帝國興亡,這類強者一人就相當於一個國家,已經完全超脫了世俗、等同於人族支柱,就是帝王見到也需要主動示好和表示尊敬——呃,前提是他能見到對方的話。
人羣中唯一與穆里尼奧算得上地位相當的,就只有蘭斯特,連馬修將軍都不值得被穆里尼奧放在眼中。
穆里尼奧的口氣帶着梅林人天然的俯視和倨傲,因爲斯圖亞特是梅麗爾的屬國,而梅麗爾的領土則是梅林開國皇帝封給早亡親弟的嫡系血脈的,作爲梅林皇室的血脈,大公夫人自然也是受皇室承認的公主,而在穆里尼奧的眼中,伊麗莎白公主是由於梅林的皇室血脈而受到他的尊重,而非她的世俗地位和影響力。
蘭斯特在梅林的南面軍團中度過他的大半少年時期,早已見識過梅林人的倨傲,更何況眼前這一位地位絲毫不下於他,因此他平靜地點點頭,回了個平禮。
“大師親臨,不知有什麼事?”
“帶你上去,”穆里尼奧當然不會當衆說出自己是受人迫使,左右顧他而言,“你們這裡還有個有趣的小傢伙,他在哪兒?”
露臺上,直覺不明窺視感消失的林安忽然心悸,生出不妙的感覺,往房間中退去。
L
PS:
好吧,要上前線了,大家沒想到會是用這種方法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