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林安所在的角度，她恰好可以看到金髮女子的側臉，輪廓精緻宛如神祗傑作，美好得令人找不出一絲瑕疵，這從那個士兵難以掩飾的心旌神搖的神態上可以看出。
如果僅僅是這樣，林安會感嘆當年那個羞澀純摯的少年終於在權利的歷練中成熟世故，已經懂得男女之慾，漸漸變得陌生。
但林安卻清楚，這個少女根本不是蘭斯特金屋藏嬌的對象，甚至在通天塔中，林安還曾經見過這位令她留下深刻印象的美人兒。
這個美人兒身份，完全不下於蘭斯特，甚至某種程度上猶有過之。
“她怎麼會在這裡？”
扶着窗臺，林安的身體不自覺向前傾。
金髮少女搭在士兵臂上的手一觸即收，像是虛應禮儀，然後動作輕盈地下了車。
她身上披着寬大曳地的斗篷，但落在地上的動作甚至沒揚起半片雪花，看在士兵眼中，只覺得少女舉手投足彷彿舞蹈般優美，但在熟知人體結構和見多了武者的林安眼中，則從這動作中找到一絲武技的痕跡。
這現象落在林安眼中，則更加增添了疑點，林安心裡罕見地對自己的判斷力出現了猶豫不定，她懷疑對方與自己在通天塔中看到的那個少女，或許並不是一個人——
兩個少女的面容，看起來確實沒有一絲不同之處。
不過在通天塔中的那一位，氣質聖潔得宛若天使，哪怕她的容貌完美絕俗，但人們看到她的第一眼所被吸引的第一因素，也絕對是她氣質所透露出的悲天憫人的聖潔與純真。
而這裡看到的這一位，脫俗的氣質則淡化了很多，儘管也讓人感到十分純美。但卻彷彿是世俗中罕見的絕麗美人，不會讓人覺得聖潔到不食人間煙火的超凡脫俗，連多看一眼都是褻瀆與不敬。
比起自己的眼睛，林安更相信自己的感知。
擁有接近*師巔峰的精神力，能夠欺騙過她的感知的人已經不多，尤其是在對方根本沒做掩飾，也不遇險知道林安會在這裡窺測她的情況下。
不過，即便少女並非她在通天塔中所驚鴻一瞥的那一位，林安也不認爲少女出現在蘭斯特的隊伍中是巧合。
比起懷疑斯圖亞特公國竟找到了一位形貌與教廷聖女一模一樣的人，林安更傾向於這是教廷針對斯圖亞特甚至是梅林帝國的一場陰謀。
林安的推測。也並非純憑感情傾向而偏頗。
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的葉子，但名人與普通人撞臉的情況，在林安穿越之前卻在網絡上見過不少。在這個世界發生也是很正常的事，不過能相似到連林安都找不出什麼不同，那麼恐怕是某些擁有極大人脈、實力遍及大陸的組織從小就精心培養和訓練的。
因爲據林安所知，教廷中雖然一直有聖女這個職位，但在選定之前。候選人卻不止一個，只是分開培養，彼此從不碰面也不知道對方的存在。
而不達到一定年齡，教廷是無法定下聖女，更不會讓她們在人前露面的——
選定聖女的唯一標準，就是對神祗的虔誠與所受的神眷濃厚與否。而性格和虔誠度卻會隨着時間而變化，沒有定性之前，沒人能確定哪個候選人就是做聖女的人選。
披着斗篷的少女在士兵引領下緩緩而行。林安的目光一直追逐着對方。
在對方即將走出她視線的最後一秒，對方忽然擡起頭，目光朝林安的方向看過來。
而林安早有準備，彷彿能預料到對方會毫無徵兆地回頭，在對方擡頭前一瞬就側過身。半遮窗臺的厚重幃簾擋住了對方的視線。
一眼看去，視線射來的方向上沒有絲毫異常。金髮少女眼中閃過驚異，臉上微微陰霾，對領路的士兵微微一笑，問道：
“斯坦，你可以去幫我打聽一下，內堡南面靠近我們這方的那幾個房間，有沒有人住嗎？”
在要塞中，隨意打聽這種消息是違反軍法的，何況他們還是客居在此，而這位小姐還並非隊伍中的主事者，而是幾天前被救的一位落難少女。
不過在這個名叫斯坦的士兵心目中，這位宛如天使的少女教養極佳，不經意的舉手投足之間就能令人感覺到她的出身不凡，何況這樣的絕世姿容，根本不是一般的小貴族家庭能夠養出來的。
如果不是因爲這點，那些高高在上的貴人們，也不會輕易許可一個來歷不明、蹊蹺地昏迷在冰原荒野的獨身少女進入隊伍中。
何況這麼一位優雅高貴的天使少女對他柔聲請求，任何男人都不該有猶豫和拒絕的可能。
所以斯坦遲疑了一下，點頭答應了。
幃簾後的林安，並不知道對方已經這麼大膽地敢在她的主場對她摸底，只是輕輕感嘆一句：
“不愧是教廷培養出的人，很強啊！”
剛纔引起對方警覺，是她有意爲之。
不過林安並不認爲對方的精神力能強到察覺她的窺探的程度，而非與林安同等級或在她之上的精神力水平，在不使用法術或神術的前提下，是無法察覺她的精神力感知的窺測的。
少女的反應，只能說明對方的武者直覺對於針對她的惡念非常敏感，或者是她身上帶着警示窺視的附魔器具。
***
粘着墨水的羽毛筆帶着點點法術之光，在紙上輕輕跳躍，彷彿印刻一般，在柔韌的紙質上留下與旁邊一份攤開的書冊中相同的書寫痕跡，就像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孿生子。
均勻流出墨水的筆觸輕輕一提，在最後一張紙的文末恰到好處地收尾，勾勒出一個字體別緻的簽名，然後自動跳進了一旁的墨水瓶中。
林安手中的法杖停止指揮，抄寫術的光芒從羽毛筆上消失，門扉處穩重的敲門聲恰好響起。
“請進。”
已經知道來人是誰，林安暫時撤去門口的警示和防禦法陣。門鎖在開鎖術下發出輕響，出聲說道。
一身正式法袍的艾克法師走進來，身上沒帶任何酒氣，衣袍齊整，彷彿並非剛剛從宴席中出來，眼中沒有絲毫醉意。
“晚安，大師。”艾克緩緩行禮。
“晚安，艾克，沒想到你這麼快就來了，難道宴席這麼快就結束了嗎？”林安已經從座位上站起。蒼白的男性面容微露一絲笑意，問道。
“宴席尚未結束，現在正到*。賓主盡歡，不過在下很久不參與這種場合，與其他同僚有些生疏，又記掛大師請侍者轉達的邀約，所以提前退場了。”
艾克委婉道。
“倒是我的性急了。其實這件事你明天再來也可以的。”
林安淡淡揭過前一個話題。
她很清楚艾克目前的處境，知道爲什麼才離開要塞半年不到的艾克會和其他同僚“生疏”起來。
不過那些同僚爲人處世太過功利，也並不值得浪費時間深交，何況那些人也不清楚艾克的潛力。
艾克和克里斯死裡逃生因禍得福，這麼快就感受到了晉級預感，說明他的基礎和實力都積累到了一個很高的極限。即便沒有這次突來的天地異變，也不一定會止步學徒這個等級。
蘭斯特一行的蒞臨拖延了對艾克的定罪和處置，也給艾克時間和機會。只是還需要一些推力來扶助他們一把而已。
林安自己很樂意做這個雪中送炭的推手，而艾克和卡琳達兩人的性情和潛力，都爲她所看好。
揮揮法杖，書桌上的兩本薄薄的書冊中的一本憑空飛向艾克，被他雙手接住。
“我回來之後。趁療傷和鞏固階位的這兩天，也整理一份晉級的心得。複製一份給你和卡琳達，也恰好履行我之前的承諾。”林安淡淡道。
艾克眼中閃過深深的驚喜，林安不用感知都能感覺到他心中難以掩飾的喜悅。
急促地呼吸幾下，艾克鎮定下來，眼中情緒收斂了不少，但仍滿含喜悅和感激，對林安深深一禮。
“艾克不勝感激，多謝大師！”
他沒說太多感激的話，林安滿意地點點頭：她需要的不是溢於言表的感謝，而是真正記在心中的感恩。
“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來問我。”
艾克再次致謝，林安隨意地揮揮手。
“對了，剛纔宴席中，有什麼值得重視的事嗎？”
坐下來和艾克聊了兩句，林安彷彿不經意地問。
艾克簡單說了宴席的經過，還有蘭斯特身邊幾個比較值得重視的青年貴族子弟。
林安了然，知道那個和聖女一模一樣的少女並沒出席宴席，否則就算人們對一個出現在純男性的隊伍的少女不感到突兀和好奇，但以少女的姿容，艾克怎麼也會提到一兩句。
“……好了，就不留你了，我想你一定對心得的內容迫不及待了。”
法師在表達意圖方面沒有貴族那麼隱晦，一向直截了當，艾克聊天有些心不在焉，林安直白地點出，露出送客的意思，然後起身送艾克。
艾克也不推搪。
自林安送書之後，兩人之間關係更進一層，某種程度上，林安已經既是他救命恩人，又是他的半個師長了，即便艾克年長於林安，但法師向來達者爲師，尊崇實力。
如果一般的情況，艾克在接受這份大禮之前，還會考慮一下，畢竟人情是需要還的，太過沉重的人情就得拿命來還了。
但以他目前情況和處境，如果不想在剛與克卡琳達表明心意後就分開，被派到前線、生死不測，艾克就不得不將林安這份大人情收下，而且還得收得感恩戴德，滿心歡喜。
L
PS：
謝謝an大大的粉紅！
ps，再提一下斯圖亞特的政治背景。
斯圖亞特公國是梅麗爾王國屬國，而梅麗爾則是梅林皇室的一個分支，大公遺孀來自梅麗爾，曾是王國第四順位繼承人（出嫁後就不是了，這和梅林的繼承製度有關，大家別管，就這麼看吧），而南面軍團駐紮的巖堡就在斯圖亞特南邊邊境，算是梅林及下屬屬國的南面門戶。
於是斯圖亞特公國在梅麗爾王國和梅林帝國之間地位很特殊，公國雖小，但牽繫到梅林內部各國的穩定，而梅林的穩定，又和兩族戰事以及三國鼎立的人族局勢有關。
好了，總之大陸的國際局勢和種族關係，比較複雜，大致會用這條線來側面書寫，之前一直在零碎地抖包袱，很懷疑大家可能不大記得了，所以在這裡提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