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

《冰山雪蓮》的攝製組真是出師不利,大隊人員浩浩蕩蕩開到天山腳下,才拍兩個鏡頭,那個小演員旦旦的媽媽便收到單位的急電,告之:她丈夫因車禍,受傷住院。要她見電速回。

旦旦媽媽急得六神無主,收拾東西,就要帶着旦旦回家。

龔導演急了:旦旦可是他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千里挑一,在幾十家幼兒園裡選出來的。

旦旦不但聰明可愛,更難得的是,還有即興表演的天賦,上午剛拍完的兩場戲,很讓他滿意。

旦旦站在攝像機前,不但不怯生,而且表情特活躍,讓他笑,他就咧嘴笑,讓他做鬼臉,他皺鼻歪嘴的怪樣,逗得在揚的大人們,無不捧腹大笑。

這真是一個天才的童星演員,龔導演怎會捨得放他走呢?

再說,他一走,自己就得重新去挑小演員,但在這人煙稀少的雪山草地,上哪兒去找合適的人選?

若回內地去找,一來,也怕難找到像旦旦這麼好的小演員,二來,時間也不允許,整個攝製組不能爲個小演員,耽擱十天半月不拍戲呀。

龔導演把這利害關係都講了出來,懇求旦旦媽將他留下。

旦旦媽也是個很通情達理的人,聽了這些,也不好執意要帶且旦回家。可做爲母親,她又委宴放心不下,把旦旦獨自放在這裡。

她爲難地道:“可他才四歲呀,太小了,會給你們帶來許多麻煩的。”

龔導演一聽這話,忙表示道:“這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帶好他。你看,他和小帆才呆幾天,兩人多親熱呀,我看,不亞於你這個真媽媽。”

旦旦媽仍緊鎖眉頭道:“可她畢竟還是個未婚姑娘啊,自己都是個孩子哩。”

“咳,我可是兩個孩子的父親啊,帶孩子的經驗可比你還多。你儘管放一百個心去吧,孩子,我一定會讓他吃飽睡好,養得白白胖胖還給你。”

“那……那你們要多久才能拍完片子?”

“唔,這樣吧,我把有旦旦的戲,都集中到前面拍,大概一個月就能拍完,到時,我一兩不少地完壁歸趙,怎樣?”

旦旦媽終於點頭答應了:“行,旦旦就全託付給你們了。咳,要不是他爸爸出了這意外事故,我……我也不會讓你們爲難費心了……”說着,眼圈一紅,眼淚又“撲籟撲籟”地往下落。

龔導演一見,忙安慰道:“咳,看你說哪兒去了,天災**,是誰也預料不到的。你也別太難過了,回去後,盡心照顧丈夫吧,這邊,旦旦由我們負責照顧,一個月後,保證不損一根毫毛交還於你。”

旦旦媽走後,旦旦頭一天是日不思飯,夜不安眠,就是哭鬧着要找媽媽。

無法,小帆使出渾身的解散,又是給他講故事,又是帶他出去遊玩。漸漸兩人感情日益深了,旦旦越來越依戀、親近小帆媽媽,而對真媽的思戀則日漸淡了下來。

於是,小帆這個假媽媽,只得履行起真媽媽的義務來。旦旦的吃拉喝睡,幾乎全由她承包了起來。

起初,龔導演還想插手管管旦旦的生活,可旦旦的哭鬧抗議,讓他退避三舍,只得全權交給小帆一個人看管。

這天,拍完片,小帆,又帶着旦旦到前山坡的草地上去玩。

遠處,走來值勤的陳參謀,他是師部派來協助拍片的領隊。

他去年軍事學院畢業,便分在師參謀部任連級參謀。

他長得很帥,模樣有幾分像歌壇王子蔡國慶,乃至龔導演頭次看到他,直搖頭惋惜:“你真該讀電影戲劇學院纔是,憑着體的長相,準會成爲姑娘們崇拜的偶像。”

他卻微微一笑道:“不,我覺得搞藝術最適合女孩子,男人哩,最理想的職業還是參軍打仗當將軍。”

“陳將軍”的雅號,便因此在劇組不徑而走,反而取代了他的真名陳放。

陳放走近了,驀然,他被眼前的情景吸引住了:

綠菌茵的草地,厚實柔軟得像牀綠地毯,穿着白色滑雪衫的旦旦.鼓鼓囊囊地像個大皮球,快活地在草地上翻來滾去。

一旁,穿着鵝黃滑雪衫的小帆,半跪半坐在草地上,看着旦旦嬉戲玩耍,臉上透出母性的溫情和慈愛。

陳放心一悸,由衷讚道:好一副溫馨甜美的母子同樂圖啊。

恍惚間,他好似也置身於這幅圖畫中,心裡油然升起一股強烈的父愛和對家庭生活的渴望。

我這一生,若能擁有一個像小帆這麼貌美心善的賢妻,一個像旦旦這麼聰明可愛的兒子,就真是死而無憾了!

這念頭剛從陳放心底冒出,頓時嚇了他一大跳:天!我,我這是怎麼啦?怎麼會冒出這麼荒唐可笑的念頭?

陳放一邊暗暗責各自己,一邊竭力想把這念頭從心底趕走,因爲,他曾對朋友發過誓,沒當團長以前,決不戀愛成家。

無論是過去在學院讀書,還是現在當參謀,陳放總是身邊女孩青睞注視的中心。可他,還從未被那些漂亮多情的女兵拉入情網。

他奉信的是,男兒應當先立業後成家。

因爲,女人是男人前程上的一大障礙,愛上了一個女人,再要做什麼事就很難了。沒想,愛情,就彷彿是童話中的一粒豆子,纔在他心裡一生根,就會飛快地成長,並傾刻間就摧毀了他幾年苦心頑強壘起的感情碉堡。

他入神地望着前面的小帆,心裡涌上一股從未有的亢奮和騷動:天哪,她是那麼美麗端莊。一頭烏黑的披肩發,如瀑布傾瀉而下,半仄的臉龐,白如凝脂,五官輪廓秀美得如一尊萬能上帝精心捏製的傑作一般,竟然沒一點暇庇欠缺之處。

她對旦旦的凝眸微笑,更是飽含了母性的愛意和溫情。

的確,她清純美麗的就像一個未染塵埃的天上仙子。給男人以浪漫的激情和幻想,她,溫柔端莊的又像一尊生養萬物的母性之神——女媧,給男人以現實的溫馨和享受……

陳放癡癡地呆看着,一直到小帆牽着旦旦的手遠去,漸漸消失,他仍像座雕像一般,一動不動地沉思了許久許久……

小帆在《天山雪蓮》片中,是扮演李京妻子的角色。

初接到這個角色時,她羞赧亢奮地失眠了一晚,通篇看完劇本,她心裡更爲那個癡戀妻子,熱愛事業的營長丈夫所打動。不知不覺中,她也完全進入了營長妻子的角色,將女人的全部柔情和愛意,都傾注到李京身上,並編織出無數個他們日後伉儷情深意篤的玫瑰夢境來。

沒想,李京除了拍片時,因表演的必須,對她還笑模笑樣,此外,則是冷若冰霜,連話都吝嗇得不肯多說一句。他這一反常的冷傲漠視,不僅令小帆感到難堪費解.就連旦旦也感受到了,噘個嘴,偷偷對小帆咬耳朵根道:“我不喜歡李京爸爸,他對你總是板着臉不說話,一點也不像我爸爸對我媽媽那麼好。”

小帆聽了,險些難過得要掉下淚來,你看,連孩子都感受到了這種冷漠鄙視,可見他對我的成見有多深。

她幾次想當面問他,可礙於少女的矜持和自尊,她又咽下了肚。

秋霜是他的同學,或許能知其中一二。

當夜,她安頓好旦旦睡後,便向躺在被窩裡看書的秋霜探問道:“秋霜姐,我聽小舟講,李京好像挺傲慢自大的,是不是呀?”

秋霜放下書本,搖搖頭道:“不,他絕不是這種人,其實,他是個非常善解人意,又樂於助人的人,你接觸久了,就會知道的。”

小帆蹙蹙眉頭道:“可我越和他接觸,越覺得他像一座拒人千里的冰山,不知他對別人也是這樣麼?”

秋霜赧然一笑道:“咳,他這人是有點不成熟,好惡喜憎全寫在臉上,就不知收斂掩飾一點。爲我,他連我班的陳蕾也得罪了哩。”

“爲你?怎麼,他不喜歡陳蕾麼?”

秋霜抿嘴一笑,眼裡滿是幸福的羞色:“是的,陳蕾是很愛李京的,求愛信都寫過幾封。可李京一直裝憨迴避她。她急了,有次就當面攔住他,同他看了她的信,有什麼想法。李京不忍當面拒絕,讓她難堪傷心,就支支吾吾地說他沒收到信。因班上的信件是我去取的,陳蕾由此懷疑是我從中做了手腳,將她的信件扣住沒給李京。一時火起,便大耍公主脾氣,半路碰見我,竟打了我兩耳光,還罵我卑鄙無恥。當時我氣懵了,不知此禍從何而起,緊緊捂着被打的臉,呆呆地望着她哭,竟半點不知道要回擊打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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