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見面不聞聲。
一個聞聲不見面。
怎麼就那麼互補的巧合?
說起巧合,那就能找出更多來。
凌五的“凌”字,會不會就是取自鍾凌風的“凌”鯽?
而鍾凌風在忠王府的排行正好是五吧!
還有,此刻站在他不遠處的護衛叫佑武,而凌五的身邊好像也有一個護衛,叫佐文峻。
名字可能是隨意取的,可爲何會讓她有種暗藏玄機的感覺?
東方珞越往下想下去,心跳就越快,整個人就凌亂了。
靈芝從內室出來,看到的就是東方珞面白如紙的鬼樣子。“你這是怎麼了?該不是這麼快就生病了吧?”
鍾凌風聞聲,猛的轉過身來。
沒有面具,還是那張英俊非凡的臉!
只是好看的眉頭卻是皺着的,眼神更是凌厲的射了過來。
東方珞禁不住打了個激靈,有種大夢初醒的感覺,剛纔自己是在做夢嗎?
靈芝的手已經爬上了東方珞的額頭,“不熱啊!”
東方珞不自然的笑笑,“我沒事!只是有些渴。”
靈芝這才鬆了口氣。
“薑湯來了!”蝶兒端着托盤走了進來,上面放着碗和湯罐。
東方珞就衝着鍾凌風綻放了一個甜甜的笑容,“趕緊來喝啊!喝薑湯總比病了以後喝藥強吧!”
靈芝倒不是覺得鍾凌風出現在她這內院於禮不合,但想到東方珞因他的到來淋了雨,就心情不爽。
只是來者皆是客,東方珞小臉相迎,她總不能將人掃地出門吧!
於是,也只得扯動嘴角,“風爺請吧!”
鍾凌風救大步跨進了屋,毫不客氣的在桌前坐了。
蝶兒倒了兩碗薑湯,分別放到了二人面前。
兩人誰都沒動,卻也沒看彼此。
東方珞看看屋外,問蝶兒,“外面不下了嗎?”
蝶兒道:“稟姑娘,下着呢!只是太陽也出來了。”說完,便低頭退了出去。
靈芝看着東方珞顧左右而言其他的樣子,就知道她對這薑湯是抗拒的。隨即唬了臉,道:“珞兒,你是大夫,應該知道薑湯得趁熱喝。趕緊的啊!”
“嗯!”東方珞嘴上應着,卻看向鍾凌風,“快!靈芝姐姐說,讓你趁熱喝。”
鍾凌風自然是沒話說的,右手端起碗,送到嘴邊,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
東方珞清楚的看到了他的喉結顫動。
是不是因爲他一直身體不好,喝慣了湯藥,所以,就不覺得薑湯難喝了呢?
鍾凌風放下碗,就往懷裡陶。
東方珞只當他是講究人,要掏帕子擦嘴,卻不想他居然掏出一個紙包來。
一個很眼熟的紙包!
她小日子來的那天,他送給她的就是這種紙包!
鍾凌風把紙包放在桌子上,白皙而修長的手指從旁輕輕的敲着。
那手指的溫度,她知道。微涼,曾經觸碰過她的嘴脣。
東方珞手託着腮,做牙疼狀。
居然拿糖誘惑她,手段是不是有點兒卑劣?
旁邊居高臨下站了一個,正虎視眈眈的看着她,意圖很明顯,這薑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對面做了個溫潤如玉的,意圖也很明顯,只要喝了,就給糖吃。
東方珞一咬牙,一閉眼,一碗薑湯就進了肚子。從嘴到肚子瞬間火辣辣的。
那袋糖就適時的推了過來。
東方珞連忙取了一粒,放進嘴裡。
味道明明是甜的,也甜到了心裡。酸澀卻突然涌上眼角,她就有了想哭的衝動。
前世,每當她生病,姨婆將藥端到她面前時,手裡總會拿着糖。
姨婆說,這叫先苦後甜!
姨婆還說,她自己的孩子,她沒有寵過,總是要求嚴格。自小喝藥,從來都沒有拿糖慰藉過。
那時,姨婆的教育理念是,吃得苦中苦,方位人上人。
所以,孩子大了,很獨立。並且這一獨立,直接獨立到了國外。
但姨婆領養她後,卻是極盡寬容。理念就悄悄的變了,覺得人生已經有太多的苦,何必再吝惜那一點點甜呢?
她就那樣在姨婆的寵愛中,成了一朵情感嬌弱的花。
以至於等後來姨婆死後,她被接回到爹不疼娘不愛的家裡,心裡是“飛入直下三千里”的落差。
精神上找不到寄託,便會有厭世的想法。
所以,最後被逼着嫁給老男人的時候,她纔會“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那麼決絕。
因爲姨婆死後,她一直都在行屍走肉的活着。那個世界對於她來說,已經是生無可戀。
重活一世,雖然還是一個悲慘的身世,她卻並
不嫌棄。
惠濟庵十年,她在山裡奔跑,依着對的記憶,嚐遍百草。
哪怕是黃連,她都要去嘗一嘗。
因爲她不想再跟上一世一樣,先甜後苦。
這一世,她想要苦盡甘來!
“珞兒!”靈芝驚呼,“怎麼了,這是?薑湯有那麼辣嗎?”
東方珞擡頭,這才驚覺自己已是淚流滿面。
“是啊!好辣!”她努力想扯出笑,淚卻如斷線之珠,不停的滴落。
鍾凌風定定的看着她,輕輕的嘆了口氣。丫頭這般的脆弱,是想到了什麼傷心事吧!
可是,此情此景,別說他問不出。就算自己能開口說話,此處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吧!
鍾凌風猛的起身,扭頭就往外走。
東方珞趕緊用衣袖擦擦眼淚,趕緊追了出去。
雨早已經無聲無息的停了,陽光重新普照。
一切都如同夢幻般不真實,若不是地面還是溼的,很難讓人相信剛纔是真的下過雨。
鍾凌風並沒有走,而是立在院子裡。感覺到東方珞的靠近,便緩緩的轉身,無聲的看着她。
東方珞卻不敢看他,暗惱自己怎麼就哭了呢?而且還是在這個男人面前,真是太丟人了。
東方珞撅了嘴巴,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從前的事,有些傷感而已。”
鍾凌風突然碰了碰她的胳膊,吸引過來她的注意力,然後食指豎起,指了指上方的天空。
七色的彩虹高高的懸掛,那麼的明豔和亮麗。
風雨過後的陽光!風雨過後的彩虹!連上天都在給她啓示嗎?
東方珞這次是真的笑了。
淚痕猶未乾,映襯着笑靨如花的稚顏,鍾凌風的心就一下子揪了起來。
這個丫頭總令他莫名的心疼!
明明自己還是個孩子,卻硬要用瘦弱的身軀,去爲別人擋風遮雨。
他與她本是萍水相逢,她卻固執的站在他身邊,想要保護他!想要治好他,只因爲她覺得他的口不能言會受盡欺負。
看似堅強,每一次的據理力爭,只不過是爲了保護自己那顆脆弱的心。
這樣的她,怎能不令人心疼?
看着她的眼淚往下滴,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壓下自己的手去擦拭的衝動。
更想把她抱在懷裡,告訴她,有他在,會爲她擋去所有的風風雨雨。
可惜,現在,他卻不能,還必須忍着。
鍾凌風袖子裡的手緊緊握拳,然後擡腳,大步走了出去。
東方珞連忙跟靈芝辭別,然後提裙追了出去。
靈芝就忍不住的嘆氣,這丫頭對待這個鍾凌風是不是太緊張了點兒?
她是提醒過她,遇到好男人要趕緊抓住。可是,鍾凌風算是好男人的人選嗎?
除去啞疾不說,他們的年齡是不是大了點兒?
還有,要從東方菊那邊論,他們是不是還隔着輩分的問題?
關鍵的,丫頭多災多難,鍾凌風能爲她撐起一片天空嗎?
靈芝甩甩頭,八字還沒一撇,她是不是想多了?
好在珞兒馬上就要住到莊子上去了,沒有了日日的相見,自然就疏遠了吧!
天雖然已經晴了,地面卻還是溼的。
東方珞一路小跑着追到大門口,鞋子就已經溼透。
好在,鍾凌風自己帶來了馬車,就不用擠一輛了。
所以,東方珞上了豐園的馬車,就很乾脆的踢掉了自己的鞋子,露出嫩白如玉的小腳,愜意的伸到軟毯上。
這古代的繡花鞋着實坑人,好看不中用。
底薄硌腳不說,遇到這下雨天更是沒轍。
等她得空,還是爲自己做一雙千層底比較好。
“車裡可有備用的鞋子?”東方珞小聲的問。
黃鸝搖搖頭,“衣服倒是有備用的!忘了鞋子的事了,以爲行走都是馬車,又不是出城,所以就沒有備用。要不,奴婢回府裡取一雙吧!”
東方珞搖搖頭,“算了!這豐園你又不熟,東西放在哪裡你又不知道。去問桃紅,也是徒增麻煩。”
白鷺道:“沒事!等到了忠王府,奴婢背姑娘就是!”
東方珞笑:“你是不是揹我背上癮了?”
白鷺撓頭,憨憨的笑,“姑娘又不重!”
車子卻沒有立即開,東方珞狐疑的看看白鷺和黃鸝,“爲什麼不走?還在等什麼?”
東方珞剛想掀門簾看看,卻不想門簾卻從外面撩開,馬車旁就出現了鍾凌風那張千年寒玉的臉。
東方珞被唬了一跳。
黃鸝卻趕緊拉了毯子去遮蓋東方珞的小腳。
她不蓋倒沒人注意,動作一慌亂,卻反而把鍾凌風的目光給吸
引了過去。
匆匆的一目,那雙腳白而小巧。
東方珞不解的問:“怎麼了?”
鍾凌風將背後的手拿出來,將一雙繡花鞋連同襪子放到了車上,這才轉身去向自己的馬車。
東方珞呆愣,卻半天回不了神,他哪來的她的鞋子?
靈芝姐姐後知後覺的派人送出來的嗎?
那也不應該直接交給一個大男人啊!
一個謫仙一樣的人,手裡卻拿雙繡花鞋,那畫面是不是太不協調了?
“也不知風爺有沒有看到。”黃鸝懊惱的說。
“什麼?”東方珞不解的問,“他看到了不該看的嗎?”
黃鸝道:“姑娘的腳啊!”
東方珞從毯子裡伸出腳,瞅了瞅,“看到了又如何?我的腳又不醜。”
在現代,到了夏天,女人都是光腳穿涼鞋的,有什麼?
黃鸝急了,“姑娘怎麼不明白?這女人的腳是隻有夫君才能看的。”
“好吧!”東方珞吁了口氣。
入鄉隨俗!這裡的風氣就是如此,她又能如何?
若是想跟現代一樣,穿着連衣裙,露胳膊露腿的走在大街上,別說被當成災星了,肯定會被當成妖怪亂棍打死。
“姑娘!咱啓程了啊!”滿堂坐到車伕的旁邊。
“嗯!滿堂,我這鞋子怎麼回事?”東方珞忍不住的問。
滿堂抱怨的聲音傳來,“姑娘別提了!風爺不能講話,可把小的極壞了。他衝着小的比劃了半天,一會兒指指他的腳,一會兒指指你的馬車。小的哪兒懂啊?幸虧佑武哥哥在,小的纔去找了桃紅姐姐拿鞋子。說到這裡,小的是由衷的佩服夕陽那傢伙了。”
白鷺道:“風爺對姑娘可真好!”
“哦!”東方珞本該雀躍的心,卻莫名的沉重起來。
她突然害怕起這種好來。
享受一個人給的好,真的是很容易的事。
然而,某一天一旦失去,恐怕就無所適從了。
她此刻害怕的,就是那種從雲端跌落的感覺。
前一世,她就沒有承受住。
這一世,她不想再重蹈覆轍。
“亂說什麼話!”黃鸝瞪了白鷺一眼。
車廂裡,因東方珞的沉默,一下子沉悶了起來。
直到馬車停住,東方珞都是蔫蔫的。下了馬車,不見鍾凌風的馬車。東方珞也不等,徑直自己進了忠王府的大門。
東方珞低頭走路,躲避着地上的水窪。
正想着松竹堂應該很快就到了,卻不想面前突然衝出來一個人來。嚇得東方珞接連後退了兩步,腳就落在了剛剛跳過去的水窪裡。
“你走路不長眼睛嗎?”東方珞惱怒的看過去。
鍾徹臉上掛着淡淡的笑站在那裡,右手拿着一把摺扇敲打着左手。“六妹妹,好大的火氣啊!”
“哦!是三少爺啊!”東方珞淡淡的道。
看在鍾凌風的面子上,她決定不與他計較,於是,繞道而行。
剛剛下過了雨,天實在不熱,卻拿個扇子在那裡,自認爲很帥,但東方珞的感覺卻並不好。
“六妹妹!”鍾徹移步,再次擋在了東方珞的面前。
東方珞的小臉就陰了下來,耐着性子道:“三少爺,有事?”
鍾徹道:“今兒一早得了一稀罕物,想着六妹妹可能會喜歡,就帶了來!”
東方珞後退一步,“三少爺有心了!既是稀罕物,三少爺還是自己留着吧!”
鍾徹道:“六妹妹見了再說吧!墨風!”
那個叫墨風的小廝就提了個籃子過來,上面蒙一塊兒白色的上好綢布。
籃子放到了東方珞腳下,墨風輕輕掀開綢布,裡面就探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來。
居然是一隻黃色的小狼狗!
東方珞有些呆愣,以爲像鍾徹這種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除了送玉石,也就是送金銀珠寶了。
卻沒想到,這次送了個活物來。
鍾徹見東方珞臉色緩和,不禁面上一喜,“第一次見你,你的身邊是帶了狼的。便想着,你應該是喜歡小動物的。所以,就尋了這隻小傢伙來。怎麼樣,可愛吧?”
東方珞再後退一步,“三少爺既然覺得它可愛,就自己留着養吧!”
“怎麼?你不喜歡?”鍾徹緊張的問。
東方珞苦笑,“這個世道是不會因爲我的喜好而運轉的。三少爺的美意,東方珞心領了。只是,我現在連自己都養不活,如何再去養它?”
不是不想養,而是養不起,這就是另一層意思了。鍾徹道:“它很好養活的,費不了多少糧食的。而且,我聽說狗是最忠誠的動物,終其一生都不會叛主的。”
背後響起了腳步聲,那般的沉穩。東方珞沒有回
頭,也知道來人是誰了。
鍾徹趕忙迎上去施禮,“小叔叔!”
鍾凌風在這個時候出現,倒是大出他的意外呢!
東方珞卻知道,鍾凌風之所以現在纔跟上來,是故意拉開距離的吧!以免同時回來,徒惹某些話題。
鍾凌風看看鐘徹,再看看東方珞,然後看看地上的小狗,不用動腦子也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鍾凌風的視線最終停留在那隻小狗上,雲淡風輕的站着,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而他也似乎沒有立即離去的意思。
鍾徹卻是呆不住了,忙道:“六妹妹就養着玩吧!短什麼派人跟我說啊!”
“三少爺留步!”東方珞道,“東方珞玩不起!所以,還請三少爺帶走吧!”
“卻是爲何?”鍾徹面色不好看,卻想着要一個理由。明明她不是不喜歡啊!
東方珞道:“三少爺說的很對,狗的確是忠誠的動物,也是與人類關係最親近的動物。但是,它們的忠誠,能忠誠多久?它們的壽命能活過人類嗎?我養了它,跟它產生了感情,然後,它卻先我而去,自此,傷悲只是我一個人的。所以,我寧願不養!”
說完,大步奔進松竹堂
綠絲從屋內迎了出來,看到東方珞蒼白的臉色,不禁唬了一跳,“姑娘,這是怎麼了?不是傳回話來,說是事情很順利嗎?”
“我沒事!只是累了!讓我歇一會兒!”東方珞說着,進了內室。
整個人撲在榻上,便再也不想動了。
她前世也養過一條狗,名字也叫綿綿。
她一度以爲綿綿是姨婆給她留下的精神寄託,會一直一直都陪着它。到最後,卻也只是多陪她兩年。
東方珞吸吸鼻子,莫名的,怎會如此的傷感?
在這一世,能夠再遇姨婆,不是該高興的嗎?
可是遇到姨婆,前世的記憶便也蜂擁而來,一時間就這樣擾亂了她的心智。
琴聲突起,東方珞的心隨之一顫。
放在隔壁書房裡的幽絲的聲音!
他在那裡呀!
除了他,這個世上應該沒有人能匹配那把琴了吧!
那麼,明天離開,幽絲還是不要帶走了,畢竟本來就是屬於人家的東西。
不曾真正擁有,也就不會有失去的痛了吧!
可是,她的心中爲何竟會有種捨不得?她在留戀什麼?
東方珞輕輕閉了眼睛,靜靜的聽着琴聲。
他應該是感到她情緒低落了吧?
不能用嘴說,便只好用琴聲來安慰。
他真的是一個很體貼的人啊!
知道她的鞋子溼了,便想着讓人去取來。
只是這般的對她好,纔是讓她害怕的原因,不是嗎?
東方珞拱起身子,從懷裡掏出那個糖包,然後從枕頭下面取出另一個糖包,一模一樣。
一手攥一個,然後從每個包裡各取出一粒,同時放到嘴裡,甜膩了牙齒。
東方珞乾脆將兩個包裡的糖都倒在了榻上,然後便開始一遍一遍的計數。
就這樣聽着琴數糖,心情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晚飯,東方珞並沒有多少胃口,卻還是硬逼着自己吃了些。
她必須保重體力,祖母還等着她醫治呢!
姐姐的親事還沒有着落呢!
吃過晚飯,綠絲趕着收拾東西,對於離開,她是很開心的。“姑娘,那槐米差不多幹了,要帶上嗎?”
“嗯!”東方珞懶懶的應,“等到了莊子上再做槐米茶吧!現在沒心情。”
綠絲道:“姑娘怎麼了?跟瓔小姐就要住在一起了,不該開心嗎?”
東方珞擡眼,看向她,“你是不是迫不及待想離開這裡?”
綠絲道:“是啊!這裡畢竟不是姑娘的家,呆久了,怕是於姑娘的名聲不好。”
上次去惠通寺,她就一直想找機會跟五爺說,想辦法把姑娘接出去的。卻一直沒說上話。
現在好了,姑娘有不得不出去的理由了。
她是真的怕,姑娘再呆下去,面對着鍾凌風那般仙風道骨的人,真若是動了心思,怕就不好收拾了。
東方珞從軟榻上起身,“屋裡悶得慌,我出去走走!”
綠絲道:“讓白鷺或黃鸝跟着您吧!”
東方珞道:“嗯!”若是不答應,綠絲好不了一頓唸叨。倒入如應下來,圖個耳朵清淨。
松竹堂不大,轉來轉去也沒有多少精緻。
白鷺提着燈籠走在一邊,嘟囔道:“這松竹堂也太省了吧!連個路燈都沒有。”
東方珞道:“應是風爺不喜吧!”
院牆邊,一棵高大的泡桐樹,如同一個龐然大物般,投下暗黑的影子。
東方珞在樹下徘徊,白鷺好歹
跟了東方珞幾天,多少也猜出了東方珞的心思,出聲勸阻道:“姑娘,這裡靠近外面,上樹實在不安全。”
東方珞抿一下脣,“白鷺,你會飛嗎?”
白鷺老實道:“奴婢沒有翅膀,不會飛。”
東方珞好笑的看着她,“那可怎麼辦?我想到屋頂上去看星星,你不能帶我飛上去,能去給我找個梯子嗎?”
白鷺茫然道:“星星在哪裡看不行?屋頂上的星星跟下面的不一樣嗎?”
東方珞道:“一樣不一樣,也得等看過以後才知道啊!”
兩人本是對面而戰,白鷺卻突然看向東方珞身後,眼睛不由得瞪大。
東方珞瞬間挺直了脊背,覺得似乎有什麼在靠近。
不是人嗎?爲何白鷺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白鷺福身行禮,喊了聲:“風爺!”
東方珞卻還是不動,脖子彷彿僵住了般,一時間居然回不來頭。
然後腰上一緊,她還來不及驚呼,整個人就已經騰空飛了起來。
耳邊響過的不該是風聲嗎?爲何是如擂鼓般的心跳?
她在他的右手邊,按照心臟大多長在左邊的定律,不該是他的心跳,那就是她的了?
胸腔中的那顆心的確很是不安分,大有衝破胸壁跳出來的架勢。
扭頭看向他,黑暗中,什麼都看不到,卻還是努力想要看清楚。
他真的是被貶的仙人嗎?
不然他沒有長翅膀,又怎麼會飛?
腳落地,也能感覺到腳下的硬物,腿就是沒有出息的發軟。
他放開她,她卻因站立不穩差點兒摔倒。
他啞然失笑,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坐了下來。
手摸到屁股下面的琉璃瓦,應該是在屋頂上了。
四周黑黢黢一片,卻分辨不清是在哪個屋頂上。
東方珞緊張的抓住他的衣袖,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摔下去。
黑暗中的白衣,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雖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卻能感到他此刻正仰頭看天。
他也是來看星星的?
東方珞擡頭看星空,幽暗的天幕,閃閃爍爍的星斗如同寶石般璀璨,潔淨無塵。
夜風吹來,東方珞皺了皺小鼻子,“這麼大的酒味!你晚上喝酒了?”
鍾凌風就從懷裡掏出一物,塞到了她手裡。
一個酒囊!
東方珞拔開蓋子,嗅了嗅,“你這是要請我喝酒嗎?”
沒有聲音,卻有動作。鍾凌風拿回酒囊,率先喝了一口。
這是在表明,這酒是爲自己準備的嗎?
還是用這種嘗試的方式告訴她,這酒沒毒?
“我嚐嚐!”東方珞一把搶過去,不管不顧的喝了一大口。***的感覺,差點兒嗆出眼淚來。
“好辣!”東方珞用一隻手往嘴裡扇着風。
鍾凌風伸手去拿酒囊,卻被東方珞躲過,“我再喝一口!啊!真的好辣!”
然後才把酒囊遞還給鍾凌風,“此酒太辣,不好喝!今天你請我喝酒,改日我請你喝酒。我親自釀製的野葡萄酒!就埋在惠濟庵別院的大槐樹下面。也不知何時才能再回到那裡!”
身邊的男人沒有任何的迴應。
東方珞兀自對着星空笑,這樣子也挺好,至少她對他說的話,他不會說與第三個人知道。
東方珞再次拿過酒囊,又喝了一口酒。
全然不去想,那酒囊的上面,有他脣的溫度。
腦子裡想的卻是,不是很好喝的酒,卻有那麼多的人喜歡喝,是喜歡那種***的衝擊力吧!還有那種喝進去後,通體舒暢的感覺。
當然,酒入愁腸,還有一種作用就是,頭腦飄然,然後話語似乎是不受控制的偏多。
她竟是這般不勝酒力的醉了。
東方珞就開始了絮叨,“說起來,惠濟庵別院並不是一個令我痛苦的地方,也是有美好回憶的。比方說,綿綿!你知道綿綿是誰嗎?”
她看過去,“如果你是凌五,就會知道綿綿是誰。鍾凌風,你是五爺嗎?”
回答她的只有不遠處蟬兒無休止的鳴叫。
東方珞苦笑,“好吧!不管你知不知道,都讓我給你講講綿綿是誰。它是一隻狼,也是一隻狗。很奇怪,對不對?如果你請人調查過我,或者從鍾徹那裡聽說,應該知道我在惠濟庵別院身邊是有一隻狼的。”
鍾凌風仰頭喝酒。
東方珞道:“你相信一個人的腦中會保留上一世的記憶嗎?”
感受到鍾凌風看過來,並且眼含詫異的盯着她,東方珞就回之一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命裡帶災,卻知道自己是一個擁有前世記憶的人。而綿綿,是這一世的狼的名字,也是上一世狗的名字。”
東方珞一
頓,不是給他消化的時間,而是給自己思索的時間。可惜,在酒精的作用下,腦子已經不能正常思索,卻是有什麼說什麼了。
“鍾凌風,你想聽故事嗎?前一世的我也是個身世可憐的人,但好在我遇到了一個很疼很疼我的人!她寵我,愛我,將她畢生的醫術傳與我。因爲有她,我不覺得世界是灰色的!我是那樣的無憂無慮,以爲生活會一直那樣幸福下去。
卻不想她卻突然離我而去,一切的美好都在頃刻間倒塌。你知道那種從雲端跌落地面的感覺嗎?
我的世界再也找不到色彩,每天行屍走肉的活着。回憶是慰藉,卻也是痛苦的枷鎖。
綿綿是我們共同養了十二年的狗。最初的時候,她走了,我還有綿綿。可綿綿最終沒有扛過天命,兩年後也走了。自此,我再也找不到了精神寄託。
有無到有,是充實;有有到無,就只能是空虛了。
我努力尋找着活下去的勇氣,幻想着能否再遇到一個人,疼我愛我護我。然後,我等來了一個大我二十歲的老男人,他給了我爹孃很多的錢,說要娶我。那個男人可以做我的父親了啊!我那見錢眼開的爹孃就那樣不假思索的把我賣了。”
她蜷起腿,雙手抱緊膝蓋,將臉埋在上面。
“你想知道,那個老男人對我好不好嗎?他有錢,會買很多東西送給我,這算不算好?可是,我就是嫌棄他老,所以,我把自己的心鎖起來,拼命的抗拒。是啊!真的是拼了命的!大婚那天,我撞死在了新房內!”
大手伸過來,悄悄的落在了她的肩上。她歪頭,看向他,淚眼朦朧中,是看不清他的臉的。
但他卻清楚的看到了她的淚!
一個擁有前世記憶的人,他卻不覺得匪夷所思,只是覺得心被揪的生疼。
東方珞吸吸鼻子,道:“知道我爲什麼抗拒他給的好嗎?知道我爲什麼嫌棄他老嗎?因爲我害怕得而復失!他比我大二十多歲,是會死在我前面的啊!難道我活着的意義,就是爲身邊的人一個個收屍嗎?”
身子傾斜,然後被攬進一個寬厚的懷抱。
東方珞很柔順,頭昏昏的,說不上是忘了反抗,還是壓根兒就不想反抗。
頭在他的胸前蹭呀蹭,“所以,鍾凌風,你別對我好啊!我怕自己會承受不住失去!”
鍾凌風卻動手,將她整個人全都抱在了懷裡,緊緊的抱着,下巴蹭着她的秀髮,想要傳遞某種力量。
東方珞滿足的嘆口氣,他的身上有乾淨清爽好聞的氣息。
東方珞喟嘆一聲,“你相信,今世能再續前世之緣嗎?經歷了兩世,我的心其實已經冷硬。今天會如此的傷感,全因我又遇到了前世的那個人。真好!我終於可以彌補前世的遺憾了。”
鍾凌風聞言,身子突然僵硬起來。
前世的那個人,是誰?
爲何能帶給她如此大的情緒波動?
她拒絕鍾徹送的狗狗,是因爲前世的緣故。
那麼,她在喝完薑湯後淚流不斷,也是因爲前世的那個人嗎?
既然前世放手,不能陪她終老,此生又何必再來招惹她?
如果前世真的給了她甜蜜,她爲何還會如此的傷感?
再低頭,懷中的人竟然已經睡着。
心又變得柔軟,她對他至少是沒有防備的吧!
他是故意帶了酒來,要將她灌醉的啊!
因爲他不喜歡她沉默暗自垂淚的樣子,他想要知道她的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麼。
而酒,果然幫了他這個忙!
他擡頭,望進遙遠的星空。
在屋頂上看星星,似乎真的跟在地面上看不一樣。
至少現在,懷裡抱着一個人,心已經滿了,儘管這顆心還在爲她隱隱疼着。
擡手,摸向她光潔的臉頰,然後觸到了她左耳朵前面黃豆粒般大小的柔軟。
她的身體掠過驚顫,跟着扭動了一下,咕噥道:“別動!會癢!”
會癢嗎?鍾凌風輕笑出聲。
---題外話---加更求月票!客戶端投可以一變三啊!麼麼噠!?? 醫女驚華,夫君請接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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