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珞就伸手抓住了靈芝的手,“姐姐別難過!他們當初截斷了姐姐的退路,豈不知卻也是截斷了他們自己的前路。姐姐明日嫁過去,那可就是四品官夫人。
據我所知,商人對於官家那是有着天生的嚮往的。若是他們知道了姐姐今日有了這樣的造化,應該連腸子都悔青了了吧!”
靈芝道:“誰知道呢!最初的幾年,我也曾試圖跟家裡聯繫過。可惜,整個家族都以我爲恥。我親生母親活着的時候,都不肯認我。現在,曾經自詡最疼我的那個人已經沒了。說實話,我對那個家,是一點兒念想都沒有了。
這樣子也挺好的,對不對?墨痕現在做到了四品大員,他還這麼年輕,沒有了岳家的拖累和牽制,將來肯定會扶搖直上的。檎”
“對!”東方珞附和,“你們倆將來肯定會越過越好的!對了,曾聽姐姐說,姐夫哥是寒門學子。想必,他的家族對他應該沒有除名吧?那麼,此次大婚,是否就可以見到他的家人了?”
靈芝再次嘆氣,“他家也已經沒人了!”
“哦!”東方珞暗暗的咬舌頭,今晚睡不着,舌頭就大了。似乎是哪把壺不開提哪壺了,淨說些憂傷事了。
靈芝道:“說起來,商家女的束縛的確是相對少一些的。至少我那時出門,比起官家小姐要自由的多的魍。
我最先認識的是墨痕的母親,她在我們家的作坊裡當繡娘,不是那種賣了身的。
她也是生活所迫,沒有辦法,才走了那一步。墨痕的爹在當時也是秀才的,卻在墨痕九歲那年,得了一場急病去世了。留下孤兒寡母的,墨痕要念書,家裡的生計自然就落在了他孃親的身上。
那時,母親見我在刺繡上不用功,便把我打發到了作坊裡去看人家是怎麼繡的。墨痕的娘就恰巧暈在了我面前。”
“我知道了!”東方珞插嘴道,“姐姐心善,便將你那婆婆送回了家,因此就結識了姐夫哥,對不對?”
“是啊!”靈芝就笑了,“我就認識了還是書呆子的梅墨痕!”
東方珞因好奇瞪大了眼睛,儘管什麼都看不見,“這麼說,你們是一見鍾情嘍?”
“什麼一見鍾情二見鍾情的,你以爲都跟你和鍾凌風一樣啊!”靈芝撇撇嘴,“我們是日久生情,好吧?”
“哦?”東方珞嚥了口唾沫,“那姐姐倒是說說,怎麼個日久生情啊?”
她跟鍾凌風是一見鍾情嗎?
不能否認,她第一次見到鍾凌風那張妖孽臉,是真的被蠱惑了的。
但她還是很有定力的。
跟鍾凌風發展到現在,她倒覺得是日久生情的結果呢!
靈芝繼續講述道:“墨痕的娘一病不起,聽聞他家捉襟見肘,我便派了下人送了些銀子和藥材去。沒想到,他娘卻是個有骨氣的,沒有白拿我的東西,而是給我繡了幾方帕子、荷包等之類的東西。我就拿了她的繡品去找母親,說是要跟她學刺繡。”
東方珞若有所思,“姐姐最初的想法,應該是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給他們一個生存下去的營生,總比着接濟他們要好。”
“是!”靈芝嘆口氣,“我最初,的確是單純的想要幫他們的。誰知一來二往,就------就------”
“郎有情妾有意了唄!”東方珞替她說了出來,“可惜,偏偏出現了棒打鴛鴦的戲碼,姐姐就註定成了犧牲的對象。”
“是啊!”靈芝倒也不避諱,“先是出現了我定親的事情,沒多久還成了望門寡。墨痕的娘對我也是真的好,一着急就病了,卻是沒有撐過去。臨終遺言居然是讓墨痕想法子把我救出來,帶我走。”
東方珞的鼻子就有些發酸,“那也是個偉大的母親!可惜,她沒能遇上我,否則我定然會想辦法治好她的病的。”
這古代人的短命,相當一部分,便是當下的醫術不精吧!
缺醫少藥的,自然就更不用說了。
靈芝失笑,“是啊!大衍朝若是能多些你這樣的神醫,很多人應該就能逃過死劫了。”
東方珞也不謙虛,沉默着受了。
靈芝後來的故事,東方珞就已經知道了。
梅墨痕當時沒有功名在身,縱使有,怕也壓不住孫家的豬腦子們。
梅墨痕不但有自知之明,而且還很聰明。想想,能找到凌五的頭上,並且讓凌五爲他出面,那就絕對不是一般人。
如今,梅墨痕終於出頭了,靈芝從前所受的苦也算是值得了。
姐妹倆說着話,到夜深的時候,也是累了,就都疲憊的睡了過去。
只是,今夜註定不能睡得盡興,天還未亮,丫鬟就進來喊她們起了。
對新娘子的折騰也就正式開始。
梳個頭,就用去了將近一個時辰。
然後有婆子上來給靈芝開臉,就是用一根紅線,絞靈芝臉上的汗毛。
那種疼痛,東方珞沒有親受,卻已經毛骨悚然了。
雖然有翼王妃和北郭侯夫人的添妝,靈芝的嫁妝還是不多,也就只有十擡,已經於昨日送去了梅墨痕那裡。
所以,今天梅墨痕前來,只需要迎娶新娘子就可以了。
靈芝這邊只有東方珞一個妹妹,所以,爲難新郎官的事情,就顯得孤掌難鳴。
但梅墨痕進來的時候,還是給了東方珞一個大大的紅包的。
東方珞的注意力卻不在紅包上,而是在那一身大紅衣服上。
那身喜服,更是襯得梅墨痕紅光滿面的。
難怪鍾凌風想要了,穿在身上,果然感覺不一樣。
聽說古代的婚禮很繁瑣,但因爲新郎新娘兩邊都沒有什麼親戚,所以,整個婚禮就顯得簡單了很多。
梅墨痕在豐園用了午飯,便親自背了新娘子上花轎,然後一路吹吹打打的漸去漸遠。
東方珞作爲孃家妹妹,自然是不能去的。
她就暫且把綠絲借給了靈芝,畢竟從前都在豐園裡住過,也是相熟的。
綠絲現在對外的身份沒變,至於以後能不能變,就要看西門侯府餘下來的人能不能翻天了。
豐園,一下子沉寂了下來。
蕭索爬上眉頭,東方珞的心莫名的空落起來。
然後,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凌五自始至終都沒有露面。
莫非是爲了避嫌?
還是,他會出現在男方的賓客之間?
沒有了凌五和靈芝的豐園,東方珞突然不想呆下去了。
跟詹管事說了一聲,東方珞便帶着丫鬟坐上了回翼王府的馬車。
夜裡沒睡好,東方珞在顛簸的馬車裡便受不住了,背依着白鷺,迷迷糊糊中睡了過去。
馬車直接駛進了翼王府,東方珞是被白鷺搖醒的。
睡眼惺忪,竟然有種不知身在何處了的感覺。
東方珞穩了穩心神,下了馬車,整了整衣服,便決定直接去翼王妃那裡請安。
一夜未歸,心裡竟很是掛念。
卻不想到了翼王妃的寢殿前,就被姚嬤嬤擋住了。
姚嬤嬤道:“王妃身子乏,正歇着呢!吩咐過了,郡主回來後,不用請安了,直接回明珠小閣歇了吧!晚飯也不用過來吃了。”
東方珞一怔,定定的看着姚嬤嬤。
姚嬤嬤傳完話,竟是轉身直接進去了,完全不給她研究的機會。
東方珞雖是滿腹的疑惑,卻還是乖乖的回了明珠小閣。
尚嬤嬤卻正坐在廊下發呆,東方珞連着喊了兩聲都沒有應。
桃紅就徑直過去,推了推她。
尚嬤嬤才如夢初醒般,待看到東方珞,一下子便跳了起來,臉上的表情是僵硬的,“郡主,您回來了!老奴這就去張羅茶水!”
“尚嬤嬤!”東方珞喊住她,站到她面前,咄咄逼人的看着她,“府裡可是出了什麼事嗎?”
“啊?”尚嬤嬤的反應卻是遲鈍的,“沒!沒出什麼事啊!”
東方珞扭頭,對杏黃道:“去喊滿堂過來!”
“郡主!”尚嬤嬤急急的喊。
東方珞道:“剛剛見姚嬤嬤是一臉的肅穆,如今嬤嬤也是魂不守舍,府裡定然是出事了。而且還是很大的事!可是母妃那邊吩咐了你們瞞着我?”
尚嬤嬤紅了眼圈,哆嗦着嘴脣道:“王妃不讓告訴郡主,也是爲了郡主好。”
“嬤嬤若是不肯說,那我就只能去找母妃了!”東方珞扭頭就往外走。
“郡主!”尚嬤嬤追到院子,攔到了東方珞的面前,“老奴說!但老奴若是說了,郡主可千萬彆着急!”
東方珞平整的眉間,就突然多了個“川”字。“嬤嬤這是要急死我嗎?你放心!就算天上多了個窟窿,我也會想辦法補上的。”
她不敢說自己是經歷了大風大浪的人,但畢竟兩世爲人,處事不驚的修爲多少還是練就了些的。
尚嬤嬤道:“上午的時候,避暑山莊那邊有人來報信,說是咱們世子爺受傷了!”
“受傷?怎麼會受傷?”東方珞的腦子嗡的一下,“可是很嚴重?既是上午發生的事了,爲何不派人去豐園那邊通知我一下?”
尚嬤嬤道:“王妃說------王妃說,豐園那邊正在辦喜事,還是不要讓新人沾染黴氣的好。”
東方珞擡腳就出了明珠小閣,直奔翼王妃的寢殿而去。
右手掐左手的虎口,讓自己儘量保持頭腦清醒。
若是簡單的輕傷,翼王府不會連她都不見了,想來應該是很嚴重的事情了。
但夏祥是萬萬不能出事的!
他作爲翼王妃唯一的兒子,一旦有個什麼,她相信翼王妃是絕對受不住這個打擊的。
東方珞到了寢殿前面的腳步一停,看向緊隨而來的丫鬟,對杏黃道:“趕緊去馬房!讓那邊準備幾匹好點兒的坐騎。”
然後又吩咐黃鸝,“你跟她一起去,騎了馬,快馬加鞭趕去裕豐茶行,將金刀他們幾個給我帶過來,待命。”
兩個丫鬟,見東方珞一臉的肅凝,也不多問,急速的離去。
東方珞這才走進寢殿。
姚嬤嬤得了小丫鬟的信,又出來攔住了東方珞,“郡主!怎麼又去而復返了?”
東方珞也不硬闖,看着姚嬤嬤道:“麻煩嬤嬤進去告訴母妃,事情我已經聽說了。我這就去避暑山莊救哥哥,問問母妃可有什麼要交待的沒有。”
“珞兒!”翼王妃蒼白着臉色從屋子裡走了出來,“你說你要做什麼去?”
東方珞道:“母妃,珞兒是大夫!不管哥哥傷在哪兒,珞兒都會想辦法保住哥哥的命的!所以,母妃不用擔心!珞兒定會將哥哥安全帶回來的!”
“不行!”翼王妃搖搖頭,“母妃不會讓你去冒險的!母妃沒了兒子,不能再沒有女兒------”
說着身子搖搖欲墜。
東方珞連忙上去扶住,頭頂更是如同炸了個響雷。
什麼叫沒有了兒子?
不是說夏祥只是受了傷嗎?
皇上出行,自然是有太醫環伺的,夏祥受傷,有那些個太醫吊命,應該是能撐到她前去的吧!
“母妃!”東方珞的聲音也開始顫抖了,“究竟怎麼回事?莫非哥哥不是單純的受傷那麼簡單?”
翼王妃卻已經涕不成聲。
東方珞衝着一旁的牡丹丟了個眼色,“先扶母妃進去!”
牡丹就與她兩人,架了翼王妃,直接進了內室,將人安頓在榻上。
“去給母妃倒杯水來!”東方珞急急的吩咐道。
翼王妃卻只顧抓住東方珞的手,渾身顫抖。
東方珞也任她抓着,哪怕手被她抓的生疼,卻毫無怨言。
“母妃!現在不是慌亂的時候,避暑山莊那邊究竟什麼情況,咱們並不知曉。所以,在得到確切消息之前,咱們不能自亂了陣腳。否則,若是哥哥那邊本就沒事,母妃這邊卻因擔心過度倒下了,豈不是給哥哥添亂嗎?”
“珞兒說的沒錯!”突起的威嚴的聲音。
翼王妃這才鬆了東方珞的手。
東方珞忙不迭的起身,給翼王爺行禮。“見過父王!”
翼王爺擺擺手,“好孩子,快免禮!”
東方珞擡眼看去,翼王爺的眼中滿布着血絲,下巴上更是青青的一片。
這般的憔悴模樣,只反映出一個信息,那就是問題或許遠比着想象中嚴重。
翼王妃見翼王爺這個時候進了內室,雖然於禮不合,卻也是心裡踏實不少。掙扎着坐起,道:“祥兒那邊可有確切消息了?”
翼王爺乾脆在榻邊坐了,握着翼王妃的手,“還沒有!但你作爲他們的母親,得給孩子做個表率。”
東方珞顧不得兩人繾綣情深,上前道:“父王,讓珞兒去一趟避暑山莊吧!”
翼王爺擡眼,訝異的看着她,“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東方珞道:“父王忘了嗎?珞兒是大夫!珞兒雖然不能保證,每次都起死回生,但是,珞兒對於急救還是有自信比太醫們強的。”
她好歹是現代人,對於西醫是有所涉獵的。
而對於急救,西醫絕對比中醫有優勢。
雖然這古代是找不到西藥的,但對於常識,她相信還是用得着的。
翼王爺嘆了口氣,道:“珞兒,你還是留在這裡陪你母妃吧!那邊的情況不明,你一個女孩子家,是萬萬不能去的。”
東方珞咬着脣,“若是珞兒是男子,父王還會這樣子說嗎?若是哥哥身下還有別的兄弟,父王也會阻止他去嗎?怕是第一時間就把人派了去了。”
翼王爺目瞪口呆的看着她,這丫頭說話確實夠直接。
他也不得不承認,祥兒是獨苗,他有心派人去那邊,確實是無人可派。
東方珞繼續道:“現在,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調虎離山。也就是說,避暑山莊那邊本沒有事,是有人故意放出風來,引父王前往。京城在這個時候如果少了父王的坐鎮,將會出現什麼樣的狀況,那是不難想象的。”
翼王爺就從榻邊起身,定定的看着東方珞,“這是誰告訴你的?”
東方珞不能把鍾凌風夜探香閨的事情給賣了,否則,鍾凌風絕對會吃不了兜着走吧!
東方珞高昂着下巴,“父王覺得珞兒是一般的養在深閨中的女孩子嗎?珞兒四歲時能在惠濟庵別院掙扎着活到現在,就證明珞兒有自己的生存法則。
珞兒每次面對東方侯府的時候,都會贏。父王覺得,珞兒只是運氣好嗎?珞兒在惠濟庵十年,讀了很多的書,卻並非只有醫書。所以,對於審時度勢還是知曉的。
如果珞兒分析的對,那麼現在,父王可派之人,便只有珞兒!珞兒畢竟是皇上親封的郡主,只要皇上還在其位,那麼,嘉珞郡主的身份,就可以震懾某些人心。”
“不行!”翼王妃的聲音很堅決,“母妃不會讓你去冒險的!”
東方珞道:“母妃何以理解是去冒險?如果有人圖謀的是京城,那麼珞兒去了避暑山莊豈不更安全?現在,真正瞬息萬變的應該是京城這邊纔對!”
翼王爺突然道:“珞兒,你跟父王到書房來!”
“王爺,不可!”翼王妃還是想阻止。
翼王爺就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傾巢之下安有完卵?京城若是真的天翻地覆了,珞兒出去,或許真的安全一些。”
東方珞道:“母妃不用爲珞兒擔心!珞兒也算是歷經生死的人了,自然比任何人都懂得珍惜生命。何況,鍾凌風還在避暑山莊那邊,不是嗎?”
翼王妃還想再說點兒什麼,看到父女倆人統一的口徑,最終只是動了動嘴脣,沒有出聲。
東方珞就跟着翼王爺去了前殿那邊的書房。
書房很大,也很氣派,是東方珞第一次踏足,去也沒有閒工夫仔細打量。
翼王爺開口便道:“那邊傳來的消息是,祥兒失蹤了!”
“啊!”東方珞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翼王爺道:“父王派去的探子剛剛回來,至今還是沒有消息。”
東方珞道:“京城和避暑山莊還可以互通信息,足見,事情還沒有惡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哥哥是如何失蹤的?”
翼王爺道:“昨日狩獵大賽,以日落爲限統計獵物,結果,祥兒卻沒有在規定的時間內迴歸。避暑山莊的守衛尋找了一夜未果,這纔派人回京給父王送信的。”
“已經失蹤了一夜一白天了嗎?”東方珞的心就又被揪了起來,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翼王爺皺眉成川,道:“現在,你還想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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