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雋感覺到唐曉的泛起同情的目光,面上一陣發燒。本來就垂着的頭,此刻垂的更低了。
弘璟慢慢放下瑩白色的茶碗,鋒利的眼神在唐曉和弘雋之間掃了一遍。臉色不覺得發黑。
太后看看兒子,又看看這邊兩人。涼薄的嘴角慢慢勾起。
回頭吩咐一句:“人都到齊了,讓御膳房往這兒準備吧。”
身後的安執事應聲走了。
弘璟忽然不陰不陽的說了一句:“素錦一會兒也來。皇弟,朕自作主張讓素錦來,你不會介意吧?朕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你們好賴也是青梅竹馬,情誼自是深重。八年未見了,想來相互也是惦記的。”
“皇上說的哪裡話。臣弟現在仍是待罪之身,怎敢勞皇后娘娘惦記着。以前都是黃口小兒,不懂事的過家家鬧着玩的。”弘雋惶恐的急忙起身說道。
弘璟滿意弘雋的態度,揮揮手讓他坐下。
唐曉冷冷的看着弘璟,看着他的高高在上,自以爲是。心裡明白,這樣外表看着成熟凜冽,心裡卻小孩子一樣不成熟的男人,江山註定是坐不穩的。
用已經給他戴了綠帽子的皇后來羞辱弘雋,真不知道到底是誰更丟人。
剛想到這兒,身着石榴紅挑花裙袍的皇后款款而來。
皇后顯然是刻意打扮的。衣服顏色挑的出彩,頭上還帶了扭絲雕花鳳頭釵。發冠上更是帶了帶了九尾金翅鳳凰,鳳嘴噙寶石吊墜的步搖。一身行頭華貴大氣,倒生生把太后比下去了。
這是唐曉自那一日偷窺差一點被抓之後第一次看見皇后。
上下打量一眼,心裡暗想,這女人美則美矣,卻是個沒長心眼的。在太后面前,不低調收斂着,反而蓋了太后的風頭,這不是找死的節奏麼!
皇后來了,一一見禮。看到弘雋的時候,眸子一疼,一聲‘皇叔叔好久不見了’說的極是壓抑。
太后和弘璟一起看皇后,都冷了臉色。
既然大家到齊,飯菜也上齊,那就開吃吧。
唐曉這次在太后面前,收斂了吃相,再說她也沒甚胃口。本來到這裡說是吃飯,現在倒成看演戲來了。一個個人的眼角都帶着風,不是陰風,就是冷風,要不就是香風。
唐曉都覺得自己快瘋了。
吃的差不多,其實每個人吃的也都不多。
然後,太后突然長長嘆口氣。
“哎,說來啊,還是哀家虧待了雋兒。當年若不是趙大將軍非要把素錦嫁給璟兒,你們現在也是多好的一對鴛鴦呢。璟兒覺得對不起弟弟,還特意把素錦最貼身的丫頭婉兒指給了雋兒。婉兒和素錦有幾分連相。倒也是好姻緣一樁。誰知道,那婉兒卻是個不省心的,居然在雋兒不在王府的日子,和侍衛勾搭上了,還搞大了肚子。家門不幸啊,家門不幸。”
太后一個人在那兒自導自演,悲悲慼慼。其他人就眼觀鼻鼻觀口的各想心思。
“現在哀家看雋兒一個人真是心疼,王府沒有個女人也是不行的。不如這樣,這次讓雋兒自己選,你要是看上了誰家的小姐跟母后說,母后定做主給雋兒許一門好親事。”
太后這句話,在看似平靜的湖水裡狠狠砸下一顆石頭。頓時激起高高水浪。
唐曉本來要放下筷子的手,突然捏緊。她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心跳就亂了。
心裡有一個聲音叫囂着,弘雋選我弘雋選我!
雖然知道,這絕對不可能。不管是他命不久矣的身體,還是自己能不能回家,關鍵是自己根本就不是他喜歡的。
皇后深深埋着頭,一粒一粒吃着碗裡的飯。實則,心裡根本沒在飯上,而是揪心的不想讓弘雋選任何的女人。
她愛過弘雋,到現在還愛。明知道不可能在一起,卻自私的想讓他的心裡永遠都是有自己的。
太后一句給‘雋兒’做主賜婚。惹得桌上兩個女人低頭不語。這一點,弘璟不傻,自然知道代表什麼意思。
他表面四平八穩坐着不動,實則放在大腿上的手早就捏握成拳,已經隱忍着沖天的怒火。他想着,幸虧母后提出這個建議,不然還真不知道,一個將死之人,一個沒用的男人,居然還能惹得這麼多的女人爲之心殤。
母子倆眉來眼去,交換心思。唐曉皇后默然不語。當事人弘雋倒好像成了最吃驚的人。
慌張的放下手裡的筷子,急忙跪倒在地。虛弱的咳嗽了好幾聲,才捂着氣喘的胸口說道:“母后費心了……雋兒知道母后的心。可是……咳咳……雋兒現在這樣的身體,怎麼適合娶妻子呢?”
“雋兒起來,你身體不好,母后知道。可有女人照顧你總是好的。再說,有病不怕,治好不就好了。我們現在可是有唐醫官了呢。”
太后假惺惺的說着讓唐曉給弘雋把把脈,說想知道他的身體什麼時候才能好。
唐曉有些爲難。
弘雋的身體什麼樣,她是清楚地。
可是看到太后和皇上的眼神即使裝的再暖,卻掩飾不住裡面的陰涼。突然明白,這娘倆不過是想知道弘雋什麼時候能死而已。
弘雋若是死了,恐怕最高興的就是狗皇帝和這老太婆吧。所以,那毒會不會也是他們下的呢?
猛然想起一個細節。
記得有一次還在天牢的時候,唐曉曾經死皮賴臉的管弘雋要飯吃。那一次就感覺,飯菜很美味,可是吃完之後,會感覺舌頭有一些澀。而之前要的飯卻沒有那樣的感覺。那會不會就是食物裡被下了慢性毒藥所致?
而且弘雋的毒極有可能是一點一點長年累月慢慢滲進身體的。不然,自己也吃過那樣的飯,卻安然無事,身體也沒有一點異樣。就說明那個計量很小,不足以讓人那感覺出來。
唐曉暗暗記下這事,想着以後一定要把這件事調查清楚。找到下毒之人,就能找到解藥。有了解藥,弘雋也不會早早的香消玉殞了。
唐曉之前兩人才不愉快都悄悄隱了,慢慢走過去,手重新搭到弘雋的手腕上。弘雋一直垂着頭,一眼都不看唐曉。不知道是裝着不敢看,還是就是不想看。
唐曉還記得自己在慶王府一拳把弘雋打的吐血的事。都好幾天了,也不知道他的傷好點了沒。
弘雋的手腕有一些涼,脈搏跳的雖然還算沉穩,但能感覺出沉穩後面的隱忍和心緒不寧。內傷沒有,但身體虛弱的如同行將就木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