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一個月前戈麥斯先生在卡西亞大使那邊聽說了聯邦有入侵亞藍的想法,他這一個月的時間就在爲這件事奔波。
不是爲了打消聯邦人入侵亞藍的野心和慾望,而是想要加入到這場“變革”中。
他認爲,這是一場真正意義上,能打碎現有階級的變革,一場將會席捲整個亞藍的變革!
亞藍幾乎所有的統治階級都會面臨一次生存或者滅亡的選擇,統治者不再安全,他們和普通的人民沒有任何的區別,在聯邦的軍隊下一碾就碎!
普通人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來了,他可以預見,到時候會有很多人站在聯邦人這邊,特別是那些底層人。
因爲他們真正的渴望改變現有的一切,所以哪怕會死,他們也會嘗試着拼一次!
不會有比他們現在更糟糕的情況了,無論結果如何,都只會更好,不會更壞,他們也不會活到去體驗更壞的時候。
作爲一名開明的特權階級,戈麥斯先生一直從事於對外貿易,他接觸過很多外國人,也去過不少國家,他從這些國家,從它們的歷史中發現了一些東西。
比如說每當有“變革”出現的時候,就意味着統治階級,特權階級,將會遭到大清洗。
他就是特權階級中的一員,他反抗不了這種海嘯一樣的偉大力量,那麼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場風波還沒有形成海嘯之前,比所有人都更早的站在浪頭上!
他通過卡西亞大使那邊也獲得了一些國會大人物的聯繫方式,但是這些大人物們根本沒有給他面對面的機會,只是讓自己手下某個幕僚去見他,甚至是幕僚都很少。
很多都是一些他都不知道幹什麼的人,和他坐在一起,一臉無所吊謂的讓他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他們會轉達給議員。
這些人不重視他,毫無疑問,他們連聆聽他要說什麼的想法都沒有,只是一種理解,找個人打發了他。
四處碰壁之下也讓戈麥斯先生意識到了一點,哪怕他現在急着想要賣國,都不一定有人願意接納他!
這就是小人物最悲哀的地方,你得有價值。
你連一點價值都沒有,就算你要作出違背祖宗決定的時候,人家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卡西亞大使是有價值的,作爲駐聯邦大使,他能和國內的高層通話,能夠幫助聯邦瞭解拉帕國內高層之間的一些局勢,比如說大總統和一些世家之間,是否有摩擦之類地
說是世家,其實就是以前部落酋長的家族。
大多數亞藍的國家都是由多個部落逐漸合併形成,這些部落裡原先的酋長,就成爲了新國家的統治階級,這也是這些國家從一開始就階級固化的原因之一。
他們根本就沒有打開過門,又怎麼談得上把門鎖死呢?
本來戈麥斯先生心中還是有一點點……驕傲的,畢竟作爲拉帕商會的會長,特權階級中響噹噹的人物,他覺得自己多少應該有一點價值。
可現在來看,他高估了自己。
在連續碰壁之後,他又和卡西亞大使談了一次,這次卡西亞大使給他指明瞭一個方向,去找藍斯。
其實戈麥斯先生認識藍斯,上一次來的時候,阿爾貝託接待的他,藍斯也在作陪。
他沒有想到藍斯的手居然能伸得那麼長,能伸進國會來,而且這件事據說就是藍斯在背後推動。
一個黑幫首領推動一場入侵戰爭,他的目的是什麼?
卡西亞大使不知道,戈麥斯先生也不知道,但不妨礙他現在來接觸藍斯。
這就是他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他迫切的想要賣國,同時又希望能有一個合適的買家,收下他的誠意!
做了一輩子生意的戈麥斯先生,突然間覺得,賣國可能是他做過最難的一次了!
“抱歉,剛纔正看到精彩的地方。”,藍斯爲自己一直在看報紙的事情道了一個歉。
其實戈麥斯先生來了已經有兩三分鐘了,但他一直在看報紙,他不想看到一半就放下,所以讓對方等了等。
作爲一個事情很多的人,有時候一件事做到一半放下來,去做另外一件事,就代表着這件事很大概率會被忘記。
他如何不把報紙看完就和戈麥斯先生聊天,說不定等聊完天的時候,他也忘記了報紙沒看完。
這就等於他浪費了看了前半段的時間,做了無用功,所以不如先看完,再聊天。
戈麥斯先生笑得隨和,“沒關係,我比我們約定的時間來得要早,是我擾亂了你的安排。”
藍斯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和他糾結,“那麼……”,他放在桌子上的雙手很自然的十指扣攏在一起,抱成拳,“你想要和我聊點什麼?”
“卡西亞大使之前已經給過我電話了,和我談到了你。”
“他說你在拉帕國內有比他繁雜的社交關係,從總統,到軍隊中的一名軍官,你認識很多這種人。”
戈麥斯先生連連點頭,“我是商會的會長,我主要負責把拉帕的商品賣出去換成錢,然後從國外,比如說聯邦,購買一些產品帶回去。”
“所以我難免會認識很多人,你知道,拉帕很落後,沒有什麼工業設施,我們幾乎所有的東西都來自進口。”
這也是亞藍目前大多數國家都面臨的問題,這個世界並沒有留給他們太多的時間去追趕那些已經完成了工業技術累積的國家,世界歷來很殘忍。
在他們還拿着簡陋的弓箭準備去看看這個世界的時候,聯邦的工廠裡已經可以生產精密的工業產品了。
戰車,坦克,軍艦,甚至是偵察用的小飛機。
亞藍一度成爲了各國的傾銷地,大量廉價的輕工業產品直接摧毀了他們本地的工業萌芽,這也是所有落後國家都經歷過的事情。
當你生產一件商品的成本,高於從國外進口一件更先進,更美觀,功能更多的同類產品時,就沒有人會去推動工業技術的發展。
因爲資本是逐利的,如果國家沒有工業補貼讓他們去做這些,那麼這些資本家,他們就不可能承受每年巨大的虧損去搞什麼研發。
恰恰亞藍還是一個原始的地方,這裡的統治階級甚至都還沒有進入封建社會,就直接進入了文明社會。
指望他們去制定推動工業發展計劃,還不如想想怎麼教會猩猩進工廠幹活。
所以亞藍這個地區大多數國家的商品,全都依賴於進口。
作爲拉帕最大的商會,也是官方指定的商會,戈麥斯先生的確有資格認識很多人。
大大小小,稍微有點能力或者有點錢的人,想要從聯邦或者其他國家弄到一些最先進的商品時,就得找他或者他的人。
這就讓他在普通的日常工作中,很快建立起了一張大網。
藍斯微微頷首,他知道這種人,手裡掌握着進出口的指標,除了統治階層,就是他們最爽!
拉帕這種還沒有進化到封建社會的國家,權力就掌握在那麼幾個人的手裡。
他們不允許別人窺覷他們的權勢,財富,但他們又有沒有什麼比較先進的統治手段。
不像是那些土地面積更大的國家,在戰爭和文明融合的過程中社會發展的速度很快,所以他們只能通過一些刻板的規則,來約束這個社會。
每個季度,進口的配合是多少,出口的配合是多少,都是完全制定好的,只有這樣才能爲他們的統治帶來穩定。
這種人很賺錢!
藍斯再次打量了一下戈麥斯先生的穿着,幾百塊錢一套的外套算不上有多名貴,但也不算差。
他佩戴了一塊三千多塊錢的手錶,之所以藍斯知道這塊表的價格,是因爲家族中有人買過。
在那個人均年收入可能就幾十塊錢的地方,他這一套,就是一個家庭的一輩子。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戈麥斯先生的臉上,“所以?”
卡西亞大使和戈麥斯先生說過,他們在聯邦只是這個社會的底層,哪怕他有錢。
聯邦政府和社會上這些人收拾掉不少外國的有錢人,他和藍斯溝通的時候一定要坦誠。
藍斯很聰明,反應也很快,如果他欺騙藍斯,那麼就等於他自己斬斷了自己的這條路。
此時戈麥斯先生的腦子裡調用起了來見到藍斯之前,一直在準備的說辭。
他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己鼓鼓勁,此時他內心的忐忑是前所未有的。 “我想和藍斯先生您,做生意。”
藍斯笑了兩聲,“這可以,沒問題,你有什麼好賣的商品可以給我,我這邊有渠道幫你銷售掉,不過這件事具體的細節,你得和羅傑夫談。”
“羅傑夫是帝國商會目前的會長,他負責很多生意上的事情。”
他拿出一支菸,戈麥斯先生立刻掏出了口袋裡純金鑲嵌着寶石的打火機,彎着腰撅着屁股打着火走了過去。
藍斯看了他一眼,然後笑着就着他的火點着了香菸,隨後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可以收回去了。
重新做好的戈麥斯先生簡單的整理了一下着裝,捏住領子拽了拽,“藍斯先生,您可能沒有太明白我的意思。”
他舔了舔嘴脣,“我的商品有些特殊。”
藍斯挑了挑眉梢,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土地,礦藏資源,橡膠,可再生和不可再生的資源,人口,甚至是政權,都在我的交易範圍之內!”
他終於說出了這句話,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心臟就是一陣狂跳!
咕咚咕咚的讓他感覺到口乾舌燥,腦門上都在冒汗。
他拿出手帕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水,裹了裹嘴巴,強硬的分泌出一些唾液嚥了下去。
藍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彈了彈菸灰,“有趣。”
“戈麥斯先生,你的商品名錄真的挺特殊的,不過我對這些商品的確有一點興趣,你打算怎麼出售這些東西?”
戈麥斯先生的身體微微顫抖着,他知道,自己邁出了通往成功的第一步,“藍斯先生,我很喜歡聯邦。”
“我從小就熱衷於聽有關於聯邦的故事,卡西亞大使是我的好朋友,我們對聯邦的一切都非常的認可,也認爲聯邦的制度是世界上最先進的制度。”
“在拉帕,我的家鄉,人民正受到獨裁統治者殘暴的統治,他們吃不飽,穿不暖,生活在恐懼之中。”
“我並不打算出售這些東西獲得金錢,獲得其他什麼東西,我只想將自由,帶去聯邦。”
藍斯似笑非笑的說道,“但有時候,自由不一定就是人們所想的那樣,也不一定幸福!”
戈麥斯先生直接代表了他的同胞作出了選擇,“但至少他們獲得了自由!”
藍斯微微頷首,“我會把你的想法轉達給參議員,至於是否能夠打動他們,我無法保證。”
“不過你的態度和努力,肯定不會白費。”
他思考了一會,“你這次來聯邦,帶了家鄉的土特產嗎?”
戈麥斯先生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您說的‘土特產’是指……什麼?”
當然是指那些純金鑲嵌了寶石的農作物,不然還能是什麼?
庸俗的鈔票嗎?
很明顯戈麥斯先生來之前並沒有想過,只是一趟旅行,自己就會堅定的踏上成爲“拉帕自由之父”的道路,所以他肯定沒有攜帶這些具有誠意的土特產。
不過他有錢,有錢有時候也能做到這些,而且他管理着他姐夫以及一些達官貴人的賬戶,這裡面也有錢。
稍晚一些的時候藍斯給湯姆打了一個電話,和他說了這件事。
湯姆聽完之後確認了這一點,“我聽說過,有這麼一個人這段時間很活躍,老實說……”
他站在那用手搓了搓額頭,因爲他現在很無語,“我不知道怎麼說,爲什麼會有這種迫切的想要賣國的人?”
藍斯大笑着說道,“因爲不是所有人都相信意志能戰勝一切,我覺得這很正常。”
“而且我覺得可以考慮先接觸一部分這樣的人,不管我們會不會那麼做……最終我們都需要向亞藍地區輸出我們的價值觀和文化。”
“我們需要有一些人,特權階級,具有代表性的,站在浪潮的最前面,爲人們做一個示範。”
“這些人靠攏過來,對於不管是軟入侵還是硬入侵,都有很大的幫助。”
“你和參議員說提一句,如果他有什麼需要了解的可以給我電話。”
兩人又閒聊了一會,藍斯還特意說戈麥斯先生也準備了一些土特產,這藍斯隔着電話都能感受到湯姆臉上的笑容。
自從認識藍斯開始,湯姆的日子就變得好過了起來。
掛了電話後湯姆把藍斯說的事情重新整理一下,捋順了思路,然後纔來到了參議員的房間外。
這段時間參議員他們都很忙碌,都在忙着各種事情。
聯邦在戰場上出色的表現讓總統府和國會在聯軍面前變得非常的強硬,他們一方面想要承擔更多的責任——這聽上去好像是個很蠢的選擇。
戰爭不是玩笑,是會死人的,而且這場戰爭就像是一些人說的那樣,其實和聯邦沒有一分錢的關係!
至今依舊有人在調查聯邦的貨輪被擊沉的事件,他們不認爲這是丹特拉人做的,他們認爲這可能是聯邦自己乾的。
在戰場上承擔更多的責任,就要付出更多的傷亡,但是在承擔更多責任的背後,是聯邦政府索要的更多的權力!
現在國會方面想要主導這場戰爭,從一個小老弟參與者,變成戰爭真正的主導者,決定者,以及最終最大的獲利者。
他們一直在開火,各國大使也不斷的訪問這些國會參議員們,試圖通過外交手段尋找新的平衡。
等了大約二十分鐘,參議員的首席幕僚微笑着推開了房門,領着一名大使從裡面出來,兩人一邊走一邊說的朝着外面離去。
湯姆這才站在門邊,敲了敲門。
站在落地窗前端着咖啡望着窗外景色的參議員回過頭來,他問道,“有事?”
湯姆走進來把剛纔藍斯說的那些事情又說了一遍,參議員聽完之後思考了一會,“這件事……你跟進一下吧。”
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就讓湯姆心裡一驚,他突然意識到,一定是有什麼東西發生了變化!
不過他不太好問,如果參議員自己不說的話,他問就不太合適了。
他點了點頭,“藍斯目前在主導這件事,我的想法是交給他去做。”
參議員思考了一會後再次點頭,“可以,有些事情我們做的確不太合適。”
畢竟聯邦政府從來不干涉其他國家內政,也不資助其他國家反政府勢力。
至於民間的自發行爲?
那他媽和聯邦政府有什麼關係?
參議員端着咖啡又喝了好幾口,他皺了皺眉,“我給他打個電話吧。”
“有些事情他可能不太瞭解。”,隨後他看了一眼湯姆。
湯姆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心領神會的說到,“那我去做事了。”
參議員點了點頭,“把門關上。”
他隨後走到了桌子邊,提起了電話,撥通了藍斯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