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酒店的樓下,羅斯仰頭看着這座有十幾層,在整個拉帕都算得上是有數的高層建築時,心中有一絲絲他自己都說不上來的悸動!
他以一個下等人的身份站在這,甚至要踏足這間酒店的時候,它的主人,它的經營者,那些經理,他們是否有想過這樣的一天?
他感覺到自己身體中每個細胞都在雀躍,都在歡騰!
他今天要做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不,不是一件,是很多件。
其中就有打破這個該死的社會施加在他們身上的標籤,還有枷鎖!
他的身體中散發出了一股子強烈的渴望,渴望他現在就走進去,用他滿是泥巴和污穢的鞋子,弄髒這個酒店乾淨整潔的地板!
破壞,是人類最原始的願望,和性慾一樣,被深深的寫進基因裡,刻在了骨子裡。
“Boss……”,一個年輕屬性的聲音打斷了他不斷髮散的思維,他轉頭看向了身邊的年輕人,也看到了他手中的幾把手槍。
“這些東西怎麼處理?”
他們這個羣體手裡也有好幾把手槍,羅斯拿出了自己的手槍,退出了彈匣看了一眼,裡面只剩下兩顆子彈。
他沒有太多的遲疑,對比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手槍和這些幾把手槍的型號,確認它們是一個型號後,讓人把裡面的子彈取出來。
“手槍你們商量着處理一下,子彈先供應給我們,等我們找到了彈藥補充的地方,你們再填上。”
一些他的工友臉上露出了驚喜的表情,手槍在拉帕很少見,因爲昂貴。
像這樣的一隻手槍在黑市上至少要賣七八千帕拉,成色好的甚至要一萬塊錢!
把手槍給了他們,就等於給了他們一大筆財富,這些人怎麼能夠不激動?
哪怕沒有子彈,這也是一大筆錢。
在不知不覺間,羅斯就籠絡了這些人。
這些被分配到手槍的人,也會緊密的團結在他的周圍,成爲他可靠的手下。
在工廠的時候羅斯就是這樣,他自己其實並沒有刻意的去做什麼,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能夠讓很多人對他產生信服。
此時受傷的人也被擡到了他的面前,一共二十多個人受傷,有些人的傷勢比較重,躺在地上一口氣比一口氣淺的看着他。
這些人是受了槍傷的,子彈穿透了他們的胸口,眼看着就活不成了。
另外一些傷勢輕一些,被打傷,或者被子彈擊中了非要害的位置。
他走到那些眼看着就要不行的“同伴”面前蹲下,看着他們的眼睛,這些人的眼睛裡流淌着對活下來的渴望。
如果他們還能說話的話,他們一定會讓羅斯救救他們。
“我會照顧好你們的家人。”
他們死得很痛苦,因爲外傷導致死亡的,最終都會很痛苦。
因爲血管破裂導致血液填充了他們的肺葉,或者在腹腔造成了失血和進氣。
前者會在窒息中走向死亡,窒息的死亡是最恐懼的一種死法,因爲人們會承受全部的恐怖和痛苦,能夠感受到自己一點點的靠近死亡,卻無能爲力。
後者也很痛苦,內臟破裂,腹腔疼痛到無法忍受。
要是內臟直接破裂得還比較好,很快就會失血性休克不再承受痛苦。
如果是擊中了腸子什麼的,就要在痛苦中煎熬,然後死去。
有人緊緊的抓着他的衣服,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彷彿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什麼都沒有說出口,然後結束了自己短暫且並不快樂的一生。
也有人同樣瞪大了眼睛,眼睛都快要吐出來了,臉色漲紅到發紫,一時半刻卻死不掉。
看着他痛苦的模樣,羅斯伸出手,遮蓋住他的口鼻。
被他遮蓋住口鼻的人還想掙扎,只是受傷到現在已經沒有了力氣,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糟糕的一切發生在自己眼前。
不到一分鐘,人便死了過去。
羅斯慢慢的站了起來,他低頭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隨後又看了看周圍的那些人,“他們是爲我們而死,爲我們的事業而死,不忘記他們,還有他們做的那些事情,就是對我們自己最大的尊重!”
他停頓了一會,“把他們的名字記錄下來,我們要照顧好他們的家人。”
他看了看其他受傷的人,詢問他們是否能夠跟着大家行動之後,對着酒店一揮手。
一大羣人衝進了酒店中。
這是他們這輩子第一次進入拉帕大酒店,他們曾經聽說過這裡的事情。
比如說二樓的商場裡有各式進口的商品,但需要用外國貨幣才能買,他們不收帕拉。
這實際上就堵死了所有普通人進來購物的可能,因爲拉帕的國家銀行永遠都兌換不到任何外幣。
又比如說他們聽說四樓和五樓的餐廳有這個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這裡有拉帕最有名的廚子,他們能做出最好吃的食物。
他們聽說了太多有關於這裡的一切,但他們不可能進入這裡,直到今天!
羅斯滿是泥巴和污垢的破鞋子踩在了鏡面的大理石地面上,笑容悄然的爬上了他的嘴角,因爲同伴死去的悲傷在這一刻被沖刷得乾乾淨淨。
這種感覺,他都不知道如何形容!
其他人看着鏡子一樣能反射出人影的地面,一時間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下腳,還有人生怕踩髒了,或者弄壞了地面不敢進來。
羅斯可不管這些,他大步的走進了大廳中,幾名前臺女服務員在櫃檯後瑟瑟發抖,她們頭也不敢擡起。
還有一些沒有來得及逃走的外國遊客帶着他們的伴遊臉色發白的站在大廳的角落中,當然也有人強作鎮定的認爲這些人不會對他們怎麼樣,坐在了沙發上。
羅斯的目光從這些人的身上短暫的停留,然後快速的找到了一名看起來像是酒店工作人員的傢伙。
從這個傢伙口中逼問出了酒店樓層的功能之後,他立刻就帶着人前往了酒店的四樓。
四樓是餐廳,並且還有一個很大的儲藏室,據說裡面儲存了大量的食物。
羅斯在樓梯間時給他的這些人分配了一些任務,一些人去四樓找糧食,只要是能吃的,能帶走多少就帶走多少。
另外一部分人,則去二樓和三樓。
根據酒店工作人員說,二樓和三樓有不少商店,包括了一些珠寶店。
羅斯不確認自己是否是藍斯最聰明的學生,但他認爲自己肯定不會是最笨的。
那七天他所接觸到的知識給他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讓他接觸到了一個嶄新的新世界!
他知道,無論要做什麼,都離不開錢!
做好事離不開錢,你得讓人知道你做了好事。
做壞事也離不開錢,因爲壞事不是一個人就能做的。
無論做任何事情都離不開錢,包括他想要做的事情,他也需要錢。
他親自上了二樓,一進入二樓,他,以及他身後的人就被這裡琳琅滿目的商品所震驚!
他們從來都沒有見到過這麼多的進口商品,每一件商品上都用外國貨幣的單位標註了他們的價格,每一件對他們來說,都是天價!
很快羅斯就找到了他想要找到的店鋪,一家專門經營珠寶的商鋪。
幾名工作人員正在將櫃子裡的珠寶取出來,看起來他們是打算裝進保險櫃中。
看到羅斯這些人出現時,幾名工作人員的速度變得更快了。
羅斯皺着眉頭喊道,“停下來!”
可沒有人聽他的,那些員工的速度反而更快了。
這讓他不得不拔出了手槍,扣動了扳機。
伴隨着一聲槍響,以及一個人倒下,那些人就像是突然失去了力量的玩具,舉着手停在那,一動不動。
他帶着人走過去,把腰間繫着的用來裝糧食的糧食袋子解下來,然後把一盤盤的珠寶往裡面倒。
站在他周圍的那些人都喘着粗氣,珠寶在燈光的照射下散發着火彩,牢牢的吸引了他們的視線。
錢,財富,第一次以如此具象化的表現形式,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以前他們做夢都得不到的東西,現在卻唾手可得。
短短几天時間,每個人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對自我的認知,都在發生巨大的改變!
這,就是覺醒!
在羅斯他們離開了大廳後,那些等着撿便宜的人也跟着衝了進來,大廳中的人們還在慶幸他們渡過一劫,卻不知道,真正的劫難剛剛纔到!
“把你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掏出來!”,一個看起來應該有二十四五歲的年輕人手中拿着一把匕首,對着一個外國人揮舞着。
他臉上都是狠厲的神色,還有些慌張,眼神有些飄忽,看得出,他很緊張。 “別耍花樣!”,他警告着眼前的這個外國人,看着對方手腕上的手錶,又補充了一句,“把你的手錶摘下來。”
被他勒索的外國人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手錶,連連搖頭,“這不可能,這是我……媽媽給我的禮物!”
“我不能給你。”
年輕人看了看好走位,他臉上都是汗,他只有一個人,他不確定會不會有其他人來搶奪他的目標。
他向前走了一步,伸手就去抓那個外國人的胳膊,試圖強行的把手錶扒下來。
但外國人激烈的掙扎讓他根本做不到這一點,眼看着周圍有人的注意力轉移到這,他心裡一狠心,將手中的匕首探了過去,在那外國人身上紮了幾下。
就這麼一瞬間,外國人不掙扎了,他難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年輕人,然後仍由對方去嘗試着把自己手腕上的手錶取下來。
他的目光,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一個個傷口開始流血,白色的衣服在很短的時間裡就被鮮血打溼,他不得不靠着牆壁蹲坐在地上。
那個年輕人兩隻手一起用,依舊沒辦法把手錶從他的手上取下來。
年輕人不知道怎麼打開鏈釦,他只會用力的拽。
很顯然,拽,是沒辦法把手錶拽下來的。
年輕人的動作引來了一些人的注意,當他們發現年輕人正在試圖搶一塊手錶的時候,又有人靠攏了過來。
手錶這個東西在拉帕是百分之百的奢侈品,哪怕是很普通的手錶,在聯邦只能賣一二十塊錢的那種。
拉帕沒有這種幾倍的工藝和技術,他們自己生產不了,全靠進口。
進口的配額又掌握在迭戈的手中,哪怕是十幾塊錢聯邦索爾的手錶,在這裡也能賣到幾萬塊的程度。
嫌貴?
可以不買。
這些東西也從來都不是爲窮人們準備的,最少也得是個中產階級纔有資格佩戴手錶。
之前拉帕還有一些人通過來回倒貨的方式賺錢,不過後來被狠狠的殺了一批後,這些人就再也看不到了。
在這裡,你可以做任何事情,但有一點,別觸及統治集團的利益。
不然他們就會搞定你。
搶到這塊手錶,就意味着他後面能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好日子。
他越是急躁,越是沒辦法把手錶取下來。
外國人已經奄奄一息,他不斷的哀求着,也承諾將手錶給對方,但年輕人只是一個勁的想要把手錶摘下來。
很快,又來了幾個人,“把手錶交給我們。”
年輕人惡狠狠的瞪了外國人一眼,然後直起身,慢慢的後退,接着離開。
四個年輕人蹲下來,他們也不知道怎麼打開這個錶帶,外國人繼續哀求着請求他們爲自己找來醫生,或者把他送到酒店的醫療室去。
但這幾個人只顧着搜查他身上的口袋,以及對付那個手錶,根本不在意他受的傷。
整個一樓大廳完全混亂了起來,之前酒店外短暫的交火聲讓更多的人注意到了這裡,更多的難民開始涌入。
他們什麼都不放過,什麼都往自己的口袋裡裝,並且不斷的向上。
他們知道,居住在這裡的不是外國人,就是有錢人,都是優質的資源。
拉帕大酒店被襲擊,並且被難民涌入的事情很快就傳開了。
這座大酒店名義上是“私營企業”,但實際上是迭戈和幾名部長的生意。
拉帕的特權階級和中產階級需要有這樣一個消費的場所,這裡就相當於是一個綜合的,商住一體的酒店。
這裡有歌劇院,有商店,有游泳池,有小型的遊樂園,還有美味的能夠提供外國廚師的餐廳。
這裡的利潤非常的可觀。
但現在,它“淪陷”了。
想到裡面那些屬於他的財富會被難民掠奪,迭戈的旁邊就會因爲生氣變得扭曲!
第一次,他如此的憤怒!
“軍隊什麼時候能進城?”
管家看了一眼懷錶,“還有五個小時,老爺。”
管家說着停頓了一下,“聯邦的外交訪問團,以及藍斯·懷特先生他們也都還在酒店裡,我們需要安排一部分人手去保護他們的安全嗎?”
總統府這邊還有五百名士兵拱衛這裡的安全,人數上肯定是有富餘的。
以對付那些只有少量手槍的暴民來說,五百名軍人也許沒辦法鎮壓他們所有人,但如果只是守護一處地點不被騷擾,還是能做到的。
哪怕減少一些人手,也沒有問題。
迭戈卻搖着頭給予了否定的回答,“藍斯的那些人看起來就很不好惹,說不定根本不需要我們動手,他們就能解決那些人。”
“照顧好我們自己就行,就算他們出了事,上面也有亞盟頂着,輪不到我們操心。”
管家微微欠身,不繼續談論這個問題。
他其實知道,自己的這位總統老爺,對聯邦人並不感冒,反而有些隱隱的敵視。
藍斯正在安安靜靜的看書,一本關於哲學的書。
這是一本拉帕人寫的書,書中稱“人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是一場‘修行’”,作者把人生比喻成一場要用盡人的一生,去努力修行的過程。
書中還提及了“輪迴”這個概念,但又不是藍斯對“輪迴”的理解那麼簡練,易懂。
在這本書中,人死後會有靈魂。
靈魂會被稱重。
重量符合規定要求的,會重新成爲一個新的人。
如果不符合規定要求的,那麼靈魂就會被審判,痛苦並且煎熬的直到贖清了所有的罪孽,否則只能一直受苦。
統治階級愚弄民衆總需要一些手段,宗教,信仰,無疑是最好用,最便利的。
特別是在這種受教育程度普遍低下的地區,人們無法解釋理解的事情太多了,反倒是把一切都歸咎於“上帝的旨意”顯然更簡單,更能令人信服一些。
他看了一會之後搖了搖頭,本來以爲是一本有一些價值的書,但看到一半,就能看到它對價值觀的重塑。
“下面怎麼樣了?”,他起身走到書櫃邊上,把這本書插了回去,同時隨口問了一句。
馬多爾的聲音有些沉重,有些發悶,“十層一下已經全部淪陷了,有些聯邦人也受到了傷害,具體的情況到底是怎樣的,我們也不太清楚。”
“現在要不要我們插手干預?”
藍斯搖了搖頭,“只要不惹到我們,就不用管。”
他頓了頓,“知道之前那批進來的人,是誰領的頭,他們人在哪嗎?”
馬多爾搖了搖頭,“暫時還沒有接觸到,需要我去聯繫一下嗎?”
藍斯考慮了一會,搖了搖頭,“算了,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