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拉帕!”
“我是拉帕的總統!”
迭戈看着聯邦大使,最後用略微低沉的聲音強調了這個事實。
聯邦大使的笑容裡有很多譏誚的成分,“我方會尊重您陳述的這個事實。”
然後?
然後就沒有了。
“稍後國務卿會給您致電,拉帕的總統閣下。”
他說完搖了搖頭,就轉身朝着外面走去,他站在門口的衣架邊上將自己的帽子拿起來戴在頭上的同時轉身看了他一眼。
“我覺得比起這件事,對你,對這個國家來說,更重要的是解決那些反政府武裝勢力。”
他披上了風衣,隨後大步的離開。
看着大使離去的背影,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的走廊中,迭戈突然猛的捶了一下桌子!
“嘭”的一聲,桌子上的東西都跳動了一下。
他的手很疼,因爲他的手沒有這張桌子硬,但更讓他感覺到痛苦的是他的尊嚴!
他的尊嚴在這一刻,正在悲慘的哭嚎。
而他且沒有絲毫的辦法。
藍斯是這樣,聯邦的大使是這樣,是不是意味着以後任何人,只要是外國人,都能對他這樣?
他站在那,胸口劇烈的起伏,一鼓一鼓的看着已經沒有了聯邦大使背影的走廊,過了好一會他纔有些頹然的重新坐了回去。
毫無疑問,聯邦大使離開時說的的確比他現在遇到的這個問題更重要。
羅斯那支反政府武裝已經在短短的幾周時間裡把自己的地盤擴大到了兩個城市,雖然只是兩個小城市,但這足以告訴所有的人,拉帕政府已經失去了對卓蘭周圍以外地方的控制。
這意味着“割據”將會成爲現實,並且來到人們的身邊。
更麻煩的是佩德羅這個打響了第一槍的反政府武裝,他們依舊活得好好的,和政府軍在賽格市裡打得有來有回。
一時間甚至都分不清到底誰纔是政府軍,誰纔是反叛軍。
可以預見的是會有越來越多的反政府武裝勢力從民間崛起,如果他們也能夠從聯邦獲得各種援助。
資金上的,武器上的,或者其他方面的,那麼拉帕……或許真的已經到十分危險的地步。
比起現在糟糕的國內局勢,聯邦人想要通過民間非政府組織擴大在拉帕的影響力和控制力,似乎真的不算是什麼了。
他坐在那裡還有些失神,眼睛裡完全沒有了焦距。
他其實並不是一個適合當總統的人,因爲他不夠聰明,不夠優秀,並且還太胖了。
他的形象不好。
很多人並沒有意識到對於統治者來說,形象其實是一個很重要東西,它不僅僅是統治者的外在表現,更重要的在人們心目中的形象。
如果統治者是一個英俊帥氣,或者漂亮美麗的人,那麼統治者的子民就會尊重他。
但如果統治者是一個左眼看左邊,右眼看右邊,衣服傻像的弱智,那麼就算他做的再怎麼好,也很難獲得人們的尊重。
頂多他做得足夠好時人們會憐憫他——
“如果他是一個正常人該多好!”
可只要他做的不那麼好,他在人民的心目中就會完全的成爲一個反面的代表。
醜陋又邪惡!
迭戈的形象就不是很好,他也不夠聰明,當一個總統對他來說可能是有點困難的。
如果不是他的父親實在沒有其他合適的人,或許迭戈也沒有機會坐在這個位置上。
他在思考,在權衡利弊,有時候他甚至會有一瞬間的衝動,想要和聯邦人拼了!
但很快他就會自己打消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
他需要自己說適合自己。
桌上的電話鈴聲突然的響了起來,電話鈴聲把他從發散的思考中拽了回來,他的失去焦距的目光又重新有了焦距,聚焦在電話上。
等它響了有好幾聲之後,他才接起電話,“這裡是迭戈。”
“迭戈總統閣下,您好,我是聯邦國務卿,我有一件事想要通知您。”
“因爲聯邦公民在貴國的土地上遇害,直到現在你們也無法給出一個解釋和結果,考慮到爲了保護更多的聯邦公民在海外的人身安全和財產安全。”
“經過聯邦總統先生簽署的總統令,和國會的授意,我們將會鼓勵在貴國的聯邦公民,自發的組建非政府組織來保護他們自己的生命安全和財產安全,希望你們能給予重視和配合。”
迭戈逐漸的明白了他的意思,和剛纔聯邦大使說的意思差不多,但更加的不要臉。
那些“組織”說是非政府的,誰信?
但此時他還能說什麼?
“國務卿閣下,我覺得這件事我們還可以……”
他還想要嘗試着問問有沒有商量的餘地,但很快國務卿的語氣就變得略微有些不耐煩和強硬起來,“我不是和你商量,總統閣下,我只是通知您!”
“如果您有任何的其他的想法,你可以發正式的外交照會或者安排外交訪團來聯邦進行國際事務磋商,我們可以坐下來談論這些事情。”
“如果您不這麼做,那麼我認爲我們的決定非常的合理。”
“我馬上還有一場會議,所以有什麼事情我們回頭再聯繫,再見!”
他根本不給迭戈總統任何反駁他或者和他商量的機會,直接就掛斷了電話。
這種赤裸裸的輕蔑態度躺迭戈拿着聽筒的手都在微微的顫抖,他已經很多年都沒有這麼的憤怒過了!
可憤怒卻無濟於事。
他放下了電話,在幾分鐘後,重新提起來,撥通了捷德共和國總統辦公室的電話號碼。
雖然前段時間他和捷德共和國的總統之間有點小誤會,他不想承認在拉帕境內被截停的火車和損失的糧食應該由他來承擔,兩人爲此還在電話中吵了一架。
但現在他想來想去,唯一能夠幫助他的人,可能也就只有捷德共和國了。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捷德共和國的總統顯然就是一個合適當總統的人。
他有很好的形象,受過聯邦風格的精英教育,並且聰明,健康,有魄力。
他幾乎絕大多數時間都會在自己的辦公室裡處理公務,雖然捷德共和國依舊保持着總統終身制,但……他真的做到了像是一個公僕那樣每天都在辦公室裡工作。
當然偶爾的享受也是能夠被人們所接受的,畢竟他是總統,是統治者,他享受一下沒有人會說什麼。
“我是迭戈……”
捷德大總統愣了一下,“如果你是打電話來和我吵架的,那麼我只能說我現在沒有時間和你玩。”
這句話讓迭戈感覺到了輕微的刺痛,很顯然電話另外一邊的捷德總統並沒有真正的尊重自己,他甚至把和自己的爭吵當作是一種消遣,一種玩樂。
在這一刻,迭戈似乎真的有些後悔了,後悔自己在總統這個位置上並沒有爲這個國家,爲自己的家族做點什麼。
如果他能夠像捷德共和國的總統,或許情況會有所不同?
他只是恍惚了一下,很快就回過神來,“我這邊發生了一些事情……”
他把發生的事情說給了捷德共和國的總統聽,後者聽完語氣裡已經透着一些責備,“你應該早點和我說,這樣或許我們還能少拖延一些時間。”
迭戈只是嘆了一口氣,沒有說什麼,這也讓捷德共和國的總統先生跟着輕嘆一聲,“現在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我們已經很難改變他們的決定,你只能服從。”
“當然我這邊會向聯邦提出抗議,下個月,我們會派遣一個新的訪問團到聯邦去,去進行一系列的新的問題的談判,我會把你的這個問題加入到列表當中。”
“現在……我能夠給你的忠告就是按他們說的做。”
一個艦隊出現在捷德共和國的內海海灣,給了他們巨大的壓力,在那些戰爭巨物的面前,捷德共和國這些年發展的工業就像是一個小孩子,根本不可能是聯邦人的對手。
更可怕的是,整個亞藍地區甚至都沒有一條生產子彈的流水線,他們沒有這個技術,他們只能通過土法來手工製作子彈。
這就意味着如果他們真的和聯邦開戰,如果沒有第三方能夠提供武器物資支援,他們現有的物資根本堅持不了多少時間。
這段時間捷德共和國一直在吃進各類軍事物資,通過合法與不合法的方式,他就是擔心萬一有一天,他們和聯邦撕破了臉皮,爆發了一場戰爭,至少不那麼受制於人。
在兩位總統爲他們各自的未來感慨的時候,聯邦大使已經乘車來到了藍斯現代化的莊園裡。
聯邦的那些莊園的風格其實都偏上個世紀,有些複合的中古風格,但藍斯的莊園就有很濃郁的現代化的氣息。
流線的線條和更柔和的牆面,讓它看起來少了一份莊嚴肅穆,但多了很多的活潑與自由的感覺。
“我已經和國務卿談過了,他們會立刻致電通知迭戈,接下來你就可以按照之前你和我說的那麼做了。”
藍斯很滿意,他的力量終於得到了釋放,他笑着將一個信封放在桌面上,推了過去,“這段時間多虧了你幫忙傳遞消息,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希望你能喜歡這些。”
聯邦大使臉上的笑容完全是真摯的,和剛纔與迭戈在一起時候臉上虛僞的笑容完全的不同,他甚至都快要笑出聲來了!
本來以爲來拉帕這種落後的地方當大使,這輩子也就這樣了,誰知道整個聯邦的政壇局勢一下子畫風突變。
在藍斯的推動下國會對亞藍這個地區也開始充滿了貪戀。
他們在藍斯第一次提出這個計劃設想的時候,就派遣了很多的科學考察隊伍來到了亞藍地區,對這裡的資源進行調查,整理。
最終他們發現了一個很貼心的事實。
如果能夠拿下亞藍地區,那麼聯邦的資源在未來一百年內,都不存在會有任何的問題!
這是一個能夠影響到國家未來命運的選擇,於是他們把它也列入了執行名單。
一個本來幾乎可以說是被髮配了的大使,搖身一變,就變得有些炙手可熱起來。
因爲他在拉帕當大使,國會裡有些議員也會私底下聯繫他,通過他了解這邊的一些事情,這就是人脈。
而現在,他又將要收穫到一筆財富,他滿意極了。
“都是爲了聯邦和人民服務!”,他說了一句聽起來很假大空的話,不過在這一刻,他的內心的確是真的這麼想的。
他一邊說這不好意思的話,一邊把信封拿在了手中,並且沒有任何不好意思的將裡面的支票抽了出來,然後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
“藍斯先生,您真是一位慷慨的紳士!”
二十萬聯邦索爾,這筆錢……已經是他成爲聯邦政府僱員以來,單筆獲得的最大的一筆了,沒有之一,而且前八加起來,也沒有這麼多。
這種被填滿的感覺讓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舒服,整個世界彷彿在這一刻都變得友好陽光起來,甚至都在對他微笑!
藍斯擡起手笑了笑,“我喜歡交朋友,我們是朋友。”
大使重複了最後一句話,“是的,我們是朋友!”
“那麼接下來……”
藍斯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更多了,“接下來,就是屬於我們的時刻!”
此時居住在卓蘭的人們並不清楚就在半個小時之前,他們的暴君獨裁者迭戈大總統,面對聯邦政府沒有理由和道理的強硬要求時,居然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如果能把他拿着鞭子揮向人民時的勇氣和強硬拿出來十分之一,用在和聯邦的對話上,或許這件事都不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
大批的穿着深色風衣,左手手臂上有一道紅色袖章的外國人挎着武器出現在卓蘭的街頭,他們似乎在尋找什麼。
一時間人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甚至還有人以爲是那些反政府武裝勢力,已經殺進了卓蘭。
城市也隨之出現了一些騷動,人就是這樣,當出現了他們無法理解的事情時,他們要麼感覺到恐懼,因爲他們把自己放在了相對弱勢的地位上。
要麼,就會感覺到亢奮,他們考慮的是如何利用混亂的局面爲自己牟利。
海拉姆吊着香菸大步的走在街上,藍斯要求他們控制住至少三分之一的卓蘭城區。
一部分的市中心,加上一部分的貧民窟。
如果控制全部的市中心迭戈他們肯定會有所反抗,但是如果只是控制住一部分,然後在加上一部分貧民窟,那麼迭戈政府,包括那些統治者,就不會那麼強烈的反對。
畢竟……他們也對這些統治集團保留了最基本的尊重!
海拉姆剛經過一個巷子的時候,突然聽到了巷子裡傳來女性的哭喊聲和掙扎聲,還有一些男人們釋放本性的笑聲。
他退了兩步,重新回到了巷口處,朝着巷子最深處看過去。
在他看來非常骯髒的巷子深處,一個女人被按在了地上,一些男人圍繞在她的身邊。
其實在拉帕,在卓蘭,那些提供服務的女性的價格並不貴,往往一次服務只需要二三十塊錢。
可即便如此,這裡的人們也更願意通過自由的方式來獲得釋放,而不是支付一筆費用。
看着正在發生的糟糕的事情,海拉姆吹了吹頭髮,然後朝着巷子裡走去。
皮鞋生踩在有積水的地面時發出的啪啪擊打水面的聲音,讓裡面那些正在施暴的人朝着他這邊看了過來。
一名看起來有些兇狠的傢伙擋在了巷子中間,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把匕首,在手裡來回掂着,“這和你沒有關係,外國佬!”
“如果我是你,我現在就裝作什麼都沒看見,然後離開這裡!”
海拉姆隨手抓住了巷子內靠着牆放着的一根木頭,在對方有些難以置信的目光中,突然掄圓了打在他的腦袋上。
“咚”的一聲雖然悶,但也有點脆的聲音過後,那個傢伙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其他正在施暴的男人們停下了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他們都面色不善的看着海拉姆。
而那個女性,此時立刻蜷縮起來在角落中抱頭痛哭。
看着這些走過來的人,海拉姆丟掉了棍子,然後拿出了衝鋒槍。
幾分鐘後,七個渾身失血,已經連站都站不起來的人被他們從巷子裡拖了出來,隨後還有一個穿着不合身男性衣服的女人跟在他們的身後。
走在街道上的人們都看到了這一幕,他們或多或少的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海拉姆點了一支菸,看了一眼趴在腳邊奄奄一息的帶頭的男人,後退了一步,然後一步踏出去,一個大力抽射,那個男人一瞬間就沒有了氣息。
圍觀的人們有些害怕,但更多的還是留在這裡看熱鬧。
他轉頭看向了那個女人,“我不知道你回去之後會受到怎樣的對待,如果你的家人或者你的丈夫對你不夠好,你可以來找我們。”
“我們會給你安排居住的地方,並且給你一份工作什麼的。”
女人有些意外,她看着海拉姆的眼睛,隨後跪了下來,用額頭緊貼着地面,感謝海拉姆對她的幫助,甚至是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