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嶸走都走了,遠在幾千裡之外,小魚兒就是再氣惱憤恨也是白搭了,不過是對着江夏抱怨一通,發泄一番罷了。
抱怨完了,發泄完了,小魚兒緩和了心情,就道:“你們西鄰的宅子賣了?”
江夏很意外,她來到這裡也有小半年了,跟左鄰右舍早就認識了,東鄰是戶部一位員外郎的宅子,姓姜;西鄰則是吏部一位郎中的宅子,姓常。
據江夏所知,姓姜的員外郎乃是寒門出身,熬到四十多歲纔到員外郎的位置上,兩年前纔買了這所宅子住着,之前都是租賃房舍的;西戶反而是富戶出身,家境殷實……照理說,常郎中不該賣宅子啊!
“……剛剛我來的時候,他們家正在搬家,看樣子是急着搬到新宅過年的。”小魚兒繼續道。
江夏就回頭吩咐彤翎:“讓你哥哥過去問一聲,有能幫上忙的,咱們的車子人手過去搭把手。”
彤翎答應着去了,半柱香功夫纔回來,見了江夏就撇嘴道:“姑娘是不知道,那戶人家也不知中了啥邪,說是那宅子只五百兩就賣了,還把整整一套雞翅木的傢俱給撂下了,只帶了細軟……他們家太太說了,多謝咱們的好意,等她搬完家,那邊收拾利落了,專門送帖子過來,請咱們去她新宅子那邊暖居去!”
江夏略一思忖,大概也明白了,那戶人家這麼上趕着賣宅子,應該是有求於人,這宅子雖然說是賣,其實算是半賣半送的。要不然,也不會把一整套雞翅木傢俱搭上,就那套傢俱,江夏也是見過了,極大氣,做工也精緻,據說當初僅木料就不止五百兩,別說還有不菲的工錢了。有了這套傢俱,那宅子基本就是白送了。
也不知道,新鄰居是什麼人,之前姓姜的這家雖說勢利了一些,卻還算安穩,沒有多少毛病,若是搬一個不講理愛找茬的來做鄰居,以後可有得煩了。
“嗯,我知道了,你跟你哥說一聲,嚴格約束咱們的人。”江夏淡淡地吩咐一聲,彤翎答應着傳話去了。
這件事暫時告一段落,小魚兒混了一頓午飯,才心滿意足地走人。
江夏則動手看着芷蘭收攬一年的賬目,彙總,準備年底結算,好制定新一年的計劃,也好按照經營情況,制定年底的獎勵。賬目彙總之後,還要籌備見一見各個鋪子的掌櫃……
若是不下雪,江夏想着去各處的鋪子巡視一番。
她這裡還沒定下行程,傍晚時分,白啓文就上了門。與他一起進京的,還有芷蘭的弟弟趙慶和臨清莊子上的趙霖。
故人上門,自然歡喜,江夏一邊招呼着,一邊就吩咐人往徐襄的衙門上候着,等徐襄一下衙,立時就能將臨清來人的信兒通知到徐襄。不管怎麼說,白啓文也是徐襄外家的人,理應通知一聲。
白啓文不動聲色地看着宅院和屋內的佈置,即便恃才傲物的他,也禁不住在心中暗暗驚歎。
江家夏娘被賣進徐府沖喜,以致後來自己贖身離開徐家,再到開辦糕餅鋪子、合夥開製藥作坊、糕餅作坊、四喜樓……一步一步走到今日,他白啓文都是看着的,每每他捫心自問,換做是他能不能做到江氏如今這地步兒?
答案顯而易見:不能!
他恃才傲物,輕易不肯服人,哪怕讓他投身效命的鄭家二爺鄭世昌,在他看來也不過是個精明的商人。但與江氏一比,完全就失了光彩,胸懷不夠寬廣,眼界不夠開闊,總是畏首畏尾,縮手縮腳……以至於,打拼了幾十年,也不過是德州首富,在山東省都排不上號。這還是比財勢,若是人脈,江氏早在於福寧郡主、萊王世子相交之時,就已經不是鄭世昌能夠比擬得了。
更何況,如今徐襄成了皇上近臣,顧家三郎成爲翰林院庶吉士,又有總督府四公子趙赫和大姑娘趙寶兒相交莫逆,隱約還聽說,與二皇子和貴妃娘娘也能搭上話……
這樣的人脈人勢,別說天下商人無法比擬,就是一般的二三品大員,怕也難以比肩呢!
他白啓文,不過是落魄書生一名,自恃清高,卻不得不爲五斗米折腰,爲鄭家出謀劃策,調度周全,說直白些,充其量就是個大管家罷了,與江氏已經是天壤雲泥之別矣!
江夏卻不知道白啓文這一番自怨自艾,歡喜地招呼着幾個人,寒暄幾句,立刻讓人帶了三人去客房洗漱歇息。
她自己則親自去廚下,定了幾個菜單子,又叮囑枝兒先熱熱地熬一鍋薑絲鹹湯上來,給幾個人驅寒。
從廚房裡出來,就見魏嬤嬤帶着丫頭們正在收拾趙霖、趙慶帶來的土產。有莊子上自產的金絲小棗、黃黍米、紅谷小米,又有紅豆、綠豆、趴豆、赤糯豆,又有黑白芝麻、核桃、栗子、花生……還有山東特產的上品阿膠、泰山青靈芝、德州霜桑葉、曹州牡丹皮、萊陽北沙蔘等地道藥材;當然還有山雞、醃肉、燻肉、薰兔、鹹魚、蝦乾等等……林林總總十幾車,江夏興致勃勃地看了幾眼,隨手要了一些栗子一些北沙蔘和兩隻山雞,拿進去交給枝兒,做一個栗子煨雞塊,再燉一個沙蔘百合雞湯。
轉回屋裡,魏嬤嬤和芷蘭就跟了進來,魏嬤嬤拿了鑰匙,芷蘭則拿了一張禮單子,一起向她回報。
江夏擺擺手道:“你們看着攢幾份,給萊王府、趙家、景家送過去,其他的入庫就是了。”
魏嬤嬤和芷蘭對視一眼,同時無奈地笑起來。
芷蘭笑道:“知道姑娘不耐煩這些,可有一樣東西姑娘卻一定要看一看才行的。”
江夏眼睛一亮:“慶子送了多少銀子來?”
芷蘭又笑着看了眼魏嬤嬤,佯裝哀怨道:“姑娘就不能裝着糊塗一回,讓我和嬤嬤也賣一回關子?……帶了多少,奴婢們也沒看呢,還是姑娘自己看賬單子吧!”
說着,將說將手中的賬單子遞上來。魏嬤嬤也緊接着將手中的鑰匙放到江夏手邊,然後兩個人曲曲膝行個禮,笑嘻嘻地轉身走了。
江夏哈哈一笑,伸手去拿賬單子……芷蘭也罷了,魏嬤嬤居然也跟着玩笑起來!
隨即,她的目光往手中的賬單子上看過去,隨即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