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乎,當扮作謝芙蓉的素寰被楚雲弈派去的人接到宮的時候便看到剛被責罰做完一百個深蹲的韋宴雲和謝芙蓉正氣喘吁吁地繞着書院完成跑步五十圈。
而俊逸出塵,俊美無雙的豫王殿下楚雲弈,正在避蔭的廊檐下放了一個質地柔軟的錦榻,斜臥在錦榻上。
一邊安靜地嗑着瓜子兒,一邊欣賞着韋宴雲和謝芙蓉狼狽地繞着書院跑步。
他的懷裡匍匐着一隻雪白的白狐,姿態無比優雅,搖晃着尾巴,和楚雲弈一樣傲嬌的神情。
見到蒙着面紗,看上去一副虛弱無力的素寰,謝芙蓉的腳步慢了一些。
其實之前楚雲弈讓人去府上請人的時候,謝芙蓉就有些擔心。
因爲這麼多年來謝芙蓉和王榮甫這兩個人從來都沒有在衆人面前一起出現過,她有些擔心素寰這個西貝貨來了之後到底能不能真的瞞過衆人的眼睛。
畢竟這驪山書院中的這些人雖說都是些平日裡玩世不恭的二世祖,但也真心不可小覷。
說遠一點,一代新兒換舊人,未來的朝堂可是他們的天下。再玩世不恭,心機、手段、眼力之類在這個帝京城裡生存的必備技能他們還是不缺的。
想到此,謝芙蓉便有些暗暗地憤恨在遠處的廊檐下正一派悠然自得地和替心愛的寵物嗑着瓜子兒的楚雲弈。
按理說上次玉女河一事他們可是合作的很愉快,且他也已經知道謝芙蓉和王榮甫就是一個人的事情,今日他故意這般爲難,到底是何意?
謝芙蓉遙遙望見遠處的廊檐下,素寰上前給楚雲弈行了禮,楚雲弈似乎連頭都沒有擡,便揮手示意讓素寰進學堂和裡邊的一衆學子去學課了,而他卻依然悠閒地向他們這邊瞧了過來。
韋宴雲跟在謝芙蓉的身後跑着,都是平日裡富貴日子過慣了的人,哪裡受過這等的罪,跑的臉色都有些煞白。
謝芙蓉畢竟練過武,這點沉罰對她來說其實不算什麼,但明面上的事情還是要說得過去,便故意裝出和韋宴雲一樣的模樣。
韋宴雲一手撐着腰,一手一把拽住謝芙蓉的衣襬,眼珠子一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榮甫……我……我實在跑不動了,天塌下來都跑不動了。”
謝芙蓉也一副氣喘吁吁地樣子,順勢坐在了韋宴雲的身邊:“小爺我也跑不動了。奶奶個腿的,爺平日裡哪兒受過這等鳥氣。不就玩個骰子麼,以前被我父親親自逮着了都不用罰這麼嚴重。”
這樣猛然地坐在地上,被徐徐清風一吹,反而覺得全身都悶熱起來。
韋宴雲大大咧咧地拽起衣襬,當作扇子扇了起來,同時也不忘幫謝芙蓉扇兩下:“兄弟,今兒個是我連累了你,對不住了!”
謝芙蓉隨意地擺擺手:“現在說這話有鳥用,早幹嘛去了!”
韋宴雲嘿嘿一笑:“哎呀你說你,人家豫王不就讓人請了個謝芙蓉麼?你瞎着急個什麼勁兒啊。你手下也忒狠了!”
謝芙蓉瞧了瞧韋宴雲的臉想到方纔自己手底下的勁兒確實不輕,便不說話了。
二人正說着,一個書童迭迭地跑了過來:“二位公子,豫王殿下讓你們過去一趟!”
韋宴雲一聽,翹起頭來遙遙地向着遠處的廊檐下瞅了一眼,問那書童:“我們還有三十圈沒有跑完呢,剩下的不用跑了?”
那書童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豫王殿下只是讓我喊你們過去!”
韋宴雲的臉上有些泄氣,但還是強撐着疲憊的身子站起身來,順便將謝芙蓉也拽了起來。
二人腳下虛浮,深一腳,淺一腳地朝着楚雲弈的方向走了過去。
到了跟前兒韋宴雲也不顧形象,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對楚雲弈道:“王爺,我們實在是跑不動……再跑就沒命了!“
楚雲弈悠悠地將一顆剝好的瓜子仁放到了懷中白狐的口中,雲淡風輕道:“本王也是這個意思!”
韋宴雲頓時大喜,兩眼泛光地瞅着楚雲弈:“王爺的意思是剩下的三十圈我們不用跑了?”
“明天接着跑,今日已經到了歇課的時辰,就罷了。如果跑過氣兒去了,本王也不好向你們家人交代!”
韋宴雲好不容易臉上有了幾分明媚,就這樣被楚雲弈一盆冷水給澆熄了下去。
他聳拉着耳朵,和謝芙蓉一起朝着楚雲弈行禮致謝。
自始至終,楚雲弈都沒有擡頭瞧過謝芙蓉一眼,只低頭自顧着懷中的白狐。
忽然那白狐興奮地吱吱一聲,楚雲弈似心情很好地擡起頭來。
謝芙蓉順着楚雲弈的目光看去,正看到春日的暖陽下項碧茹姿態優雅地端着個茶盅走了過來。
到了近前,將手中茶盅放在了楚雲弈面前的案子上,微微一瞪眼道了一聲:“雲弈!”
初見時,朱仙樓底下的溫潤姿態下卻藏着狠絕凜冽;
再見時,玉女河畔,一副叔親侄恭之下的暗流涌動,殺機四伏;
甚至就算是後來上元節的宮宴上,那副親和的表象下也掩藏着不爲人知的陰謀算計。
謝芙蓉以爲,眼前的這個人一貫的冷冽清冷,可能永遠都不會有真誠的笑,但她卻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此刻在面對項碧茹時卻能如此溫和,那笑容和善的甚至要比這春日裡的暖陽也要和善幾分。
“你還沒走?”
項碧茹笑的真切:“原本是想早些回去的,但藉着書院的書樓翻了一天,不知不覺便到了這個時。想着你也要回去的,便借用了書院的小廚房給你做了清肺的雪梨銀耳羹,吃完了這個,咱們一起回去!”
楚雲弈依舊笑的溫和,接過項碧茹遞過來的茶盅,指尖剛好觸碰到項碧茹的。
項碧茹頓時臉頰有暗紅,眸光裡有什麼在暗暗地流動着。猛然撤回手,故意替楚雲弈捏了捏身上蓋着的毯子:“你身子原本就不好,怎的還坐在這等風口上。”
“無礙的!”
那副樣子,你儂我儂,情深意切,像極了一對兩情相悅了很多年的戀人,都比早已成婚的夫妻還要粘膩幾分。
不對,他們本就是感情深厚了很多年的戀人。
皇甫木蘭說過,楚雲弈和項碧茹的婚事是長孫太后生前懷着楚雲弈的時候就給他們定下來的,指腹爲婚。
謝芙蓉忽然覺得心口塞塞的。
一仰頭,傲然地朝着一望無際的天空望了一眼,轉身一瘸一拐地往寢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