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太子偏愛寵我,太子妃視我爲眼中釘肉中刺。我只怕有個萬一。”許是月子剛過,秦氏心裡總覺得鬱郁,“我若是自個兒去了也就罷了,偏偏我還有個小郡主。她素來對人不留情面,我小郡主還那麼小,我就是擔心…”
做了母親,總比之前要想的多些。
伯遠候夫人聽着說出這些話的妹妹,面上露出擔憂神色,心裡卻覺得有些好笑。也只有素來養尊處優的人才能每天這樣傷春悲秋,若是同她一樣,苦了十幾年,便知道什麼東西都該是自己爭,自己搶纔是。
“你如今握着小郡主這張王牌,還怕什麼?”
兩人一路走着,伯遠候夫人輕聲說着,“真正要安枕無憂,要一輩子太平,只顧安逸自然不行。你要想方設法的,把讓自己不安逸的對象拉下來纔是……”她聲音漸漸輕了,可秦氏卻氏聽到了心底裡。
——
盛明珠與宋瑜坐在一處,美豔的舞姬散去之後,便少了絲竹的喧囂聲兒。
太子與太子妃緩緩出現在人前。太子是半君,旁邊跟着的太監喊了聲兒太子爺道,臺下便有開始行禮。盛明珠跟着衆人站了出來,微微彎了彎腰身。
“當真江山代有才人出”,太子妃笑着讓衆人起身,落座了席上。
又對一旁離她比較近的盛若秋道,“你瞧這一排排鮮嫩的容貌,直把咱們當年都比過去了。”
盛若秋聽她說話,也往那一排看。明明馬上到冬了,那裡卻還萬紫千紅,便笑了笑,“您倒是說笑了,什麼比不比的過去?我瞧着氣度也沒哪個能比過當年還未出嫁的時的您?”
話裡有些奉承的意味,但分人說,不同人說感覺自然不一樣。
“從前可沒見你這樣誇過我。”太子妃笑着看了盛若秋一眼,她如今年過三十,保養得宜,仍舊是二十多歲的嬌態,臉上又常帶着笑容,看上去似乎非常親切。
盛若秋沒說話,只嘴裡含笑,又從席上取了幾個果子開始嘗。
“那個是你三妹妹吧?”太子妃指着盛明珠道。
“您倒是好眼力。”盛若秋往中瞥了一眼,還真不偏不倚給她指中了。太子妃搖了搖頭,“哪是我好眼力,我瞧着她和你當年一個性子,比你親妹妹都像。”
盛若秋倒是狐疑的看了一下,“像嗎,我怎麼不覺得?”她對自己的性格到不了解,可是明珠性子到底瞭解些。
太子妃笑了笑,“哪裡不像。”都生了和這裡格格不入的眼神,又認真思索了一下,“和多年前的你有點像”,片刻後又改口,“不,該是你們兩和老國公爺都很像,我一眼就瞧着神態很像。”
盛若秋搖了搖頭,又笑着給她遞上了旁邊嬤嬤端過來的蔘湯。
“夜裡寒,您該補補身子了。”
太子妃看着那藥汁而便是一陣兒的皺眉頭,不過有盛若秋和嬤嬤在一旁盯着,還是爲難的喝了下去。
兩個人說這話,太子本來在坐上坐着,卻看見自己的側妃已經抱着被襁褓裹好的小女兒往這邊走來,忙匆匆忙忙去接人。
太子妃還在原地坐着,嘴裡頭磕着瓜子兒,似調笑一樣輕呢喃出口,“咱們漢人始終跟拓跋人不同,也沒見着哪個大臣敢把剛出生白日的孩童放在衆人面前。”搖了搖頭,真不怕張揚過頭了,又看着盛若秋,“一會兒把你那三妹妹叫過來吧,我看她挺得眼緣兒的,正巧咱們家大丫頭還缺個陪讀。”
說的是永寧公主,皇室三代的第一個孫女,也是太子妃的長女,剛出生就被皇帝封了公主稱號。
太子妃擺明兒了要擡舉明珠,盛若秋便連忙謝過,太子妃用指尖兒微微擋着嘴,“你這兒可別先謝過我,還不一定成?”她想給永寧找個伴讀是一方面,另外也有別的考量。但若這盛明珠旁的方面真的要差,她不會拿着女兒的身邊人去開玩笑。
“那也是她的福氣。”
盛若秋回了一句。
太子已經和弟兄幾個去了一席位,那秦側妃卻被他帶着。身後奶嬤嬤抱着小郡主,大冷的天兒也不怕凍着姑娘,一路走過來走過去給叔叔們見禮兒,太子喜歡這幼女,幾個皇叔們自也都不好吝嗇,不拘什麼貴重物品全都塞到了襁褓裡,又被奶嬤嬤收起來,一時也是金盆滿鉢。
盛明珠靜悄悄吃着席上瓜果,宋瑜戳了好幾次都沒見她反應。
“明珠!”宋瑜又叫了一次。
她才反應過來,微微吐了嘴裡的籽兒,道,“怎麼了?”
宋瑜便用扇尾輕輕戳了戳她的胳膊,“我瞧着那邊好似有人在看你呢?”
盛明珠整理了一下頭髮,片刻後又垂頭剝起了果子皮兒,“我只覺得背後發麻。”今兒個以來也不知道怎麼了,那江潤言大郡主目光便一直牢牢鎖着她,跟要吃人一樣。
倒弄的人心裡怪不安生的。
盛明珠又往前看了一眼,嘴裡還含着一片香瓜。
湊巧便對上了宋瑜說的那人。
大多數美人對自己的美都有了解,但也不算全都瞭解。盛明珠去過大小不少地方,從前幷州那裡也是,只不過那裡原是她的天下,落了一個刁蠻名聲兒,旁人不敢看她。
那裡的燈略微暗了些,她只能看見那人嘿呦的眼珠。調皮性兒起了,便倏然衝那邊兒一笑。
禮郡王猛地從椅子上跌下來,旁邊人還都沒反應過來。
片刻之後,他自己從底下爬了起來,剛纔乍起的秋波平復,對面的人也已經垂着頭,只能看見頭上繁瑣的首飾。有幽幽嘆氣聲兒從周圍傳來,也很快,大家都關心起了禮郡王,他一一擺手稱無事。
倒是有幾個酒杯傾斜倒了的,此刻真要感謝郡王爺丟醜,救了他們。
管平有一搭沒一搭的喝酒,又看着禮郡王,“王爺,尊臀無礙?”
“值了。”
不理會他的打趣,禮郡王依舊注視對面,片刻後又飲酒,“原來一笑傾城,並非作假。書豪,我好像愛上了一個女子。”
與宋值的風流不同,禮郡王更多的可以說是花心。
這話管平在不同的女子身上也聽他說了很多次,此刻捏住酒杯的手卻頓住,片刻沒有說話。
“怎麼不說話了?”
等了好久沒等來回應,禮郡王有些不滿。卻見他已經捧起了酒杯開始飲酒,一杯見底,“喲,豪氣。”說罷自己也給自己斟了一杯,見底兒之後才聽管平旁邊幽幽開口。
“不該沾的人你莫沾手,你不會不知道陛下打的什麼心思?”
禮郡王一笑,“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風流。”又調笑的看着管平,“罷了,我跟你這個位高權重的管都督說什麼,怕你這輩子也不知道什麼叫作風月?”
說罷從席上起身,又拿起酒杯衝臺上的太子道,“皇兄,今兒小侄女滿月。若老是歌舞助興不免也覺得乏味,不若來段有意思的?”
一旁太子飲酒,正覺無興。湊巧這素來就愛搞事兒的弟弟便又提出這麼一遭,便雙手搭在岸上,“好啊老五,平常就屬你鬼點子多。今兒個也是你侄女滿月,你這皇叔像樣的禮物也沒送什麼,一個玉佩也好拿得出手,若有個好點子,孤便全當你補上了禮兒。”
禮郡王嘴裡說着皇兄好不公平,人卻已經站了起來。
“倒不是什麼新奇的玩法,只是在座各個身懷好藝,臺上歌姬只是供人把玩的寵兒,真正能上大雅之堂的卻少,皇兄不想看看真正的大雅嗎?”,說着又一一環顧四周,“皇兄,不如您給今兒設個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