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是咱們的兒子真彥啊!”淳一摸不着頭腦, 只得老實回答。他低頭看看熟睡的真彥,又看看明日香,忽然有點生氣。
“連自己兒子都不記得了?你這個媽是怎麼當的?!”
他說着說着便忍不住擡手一巴掌嚮明日香臉上扇過去。這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對明日香又打又罵, 打罵混合。可是這次, 明日香沒有理會他的巴掌, 她彷彿沒看見那巴掌似的彎下腰去, 低頭看那嬰兒牀裡的孩子,淳一的巴掌落了空,因爲慣性的原因啪的一下打到了嬰兒車的木製牀頭上。疼的他當即大叫了一聲。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望月美穗子和丈夫聽見了兒子的慘叫聲, 連忙飛奔而來。明日香面無表情的看了他們一眼道:“淳一把手撞在了牀上,沒什麼。”
望月淳一拼命給父母使眼色, 向他們示意明日香有問題。美穗子用警告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一伸手將他拉過來道:”明日香, 你也累了。淳一這兩天生病,已經傳染給了真彥, 我怕會傳染給你。你到隔壁客房去睡吧,好嗎?“
明日香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轉身抱起牀上的枕頭被子,瞧也不瞧淳一, 扭頭便走了。望月淳一看她走遠了, 連忙湊到美穗子身邊急道:“她好像不記得真彥了!怎麼辦啊?”
“你不要管這些, 咱們先按兵不動知道嗎!去睡!把門關好!明天起來了再想想怎麼辦!”
夜深了, 淳一躺在自己的臥房裡, 聽見真彥在隔壁的嬰兒車上哭泣。
可憐的小傢伙,母親已經消失了兩天了。這兩天都只能吃奶粉過活。下午飯後美穗子給他餵了一些衝好的奶粉。這會兒哭泣, 大概是餓了,又或者是尿了。
淳一漠然的躺在牀上看着天花板,耳邊是兒子細弱的哭聲。他醒着,可他不想去管他的兒子。一點都不想。他覺得那小東西很煩,爲什麼以前明日香在的時候他沒發現呢?一團又哭又鬧的肉。此刻,淳一恨不得衝出去把他掐死。
這會兒,孩子突然不哭了,像是被什麼東西警醒到了似的。緊接着,“咯噔”一聲,臥室的門開了。有人從外面走了進來。淳一愣了愣,連忙坐起身子來一看,是明日香。
淳一睡覺必須開夜燈,臥室門口的牆邊一片暖黃。透過暖黃色的微光,他看見明日香沒有穿睡袍,她只是裹着條大浴巾。瀑布般的長髮似乎剛剛洗過,帶着點水汽,溼噠噠的垂落在肩頭。女人起初是低着頭站在門口的,彷彿覺察到了淳一的注視,她擡起頭來,眼睛不知爲何看起來就比平時大上許多,黑溜溜的,一雙眼睛只剩下眼仁兒了似的,直勾勾的盯着淳一。明日香皮膚雪白,嘴脣鮮紅,黑髮是如墨夜色裡的一面旗。她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嘴脣,忽而對着淳一露出了一個不帶感情的笑。
淳一害怕了。
他想尖叫,他想逃跑,可是他從腰以下都是軟的,根本動彈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明日香向他逼近。明日香走過來了,黑眼睛還在直直的盯着淳一。若不是她整張臉一動不動,皮膚連個呼吸的輕微起伏都沒有,淳一簡直要懷疑她這眼神是不是叫做“含情脈脈”了。他對着明日香艱難的擠出一個笑容道:“明——明日香······你怎麼進來了?”
他想起來,門明明落了鎖的。
明日香沒有回答。她徑自朝着淳一走過來,腳底下彷彿踩了滑輪,淳一根本沒看到她動彈,可她就那麼滴溜溜的走過來了。他哆哆嗦嗦的從牀上坐起身子,發現明日香已經走到了牀邊。女人在他對面彎下腰,黑髮順暢的傾瀉下來。她的白皮膚被黑髮襯托的更加白嫩了。垂眼看着坐在牀上的淳一,她的聲音驀地帶上了幾分委屈:“一個人在那邊,我好冷。”
淳一沒聽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呆頭鵝般的“啊?”了一聲。明日香對他伸出了手。淳一卻不敢去拉。明日香委屈的扁了扁嘴,主動握住了淳一的手。淳一打了個哆嗦——這手居然不是預期中冷到發冰的手,居然是溫熱軟和的。他一下子又要嘲笑自己膽小鬼了——竟然會懷疑這個明日香是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