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淳一手裡拿着一把刀, 低頭望着躺在地上抽搐的女人。他的妻子望月明日香倒在血泊之中,嘴邊吐出一串血泡泡。女人的眼睛向望月淳一的方向看過來,驚慌失措, 難以置信。於是明日香的眼球變得突出, 像是死魚的眼睛, 在形狀美麗的眼睛輪廓裡鼓鼓而動, 展現出幾分駭然。鮮血不斷從她的嘴角流出來, 血泡泡被衝破了。她的身子還在抽搐,但遺留在身體上那六十多道血淋淋的刀口讓她無法制造出更大的動靜。她就像被人強行扣押在了平底鍋裡的鯡魚,抽搐着扭動, 扭動着抽搐。幾秒鐘之後,她的小腿忽然劇烈的抖了兩下, 隨後便一動不動了。
望月淳一蹲下身子, 用手撥弄了她慘白美麗的臉, 他像是無法相信明日香就這麼被他殺死了似的,用手指不斷的戳弄她死不瞑目的眼珠。指尖傳來的溼潤的觸感再次向他確認, 他的妻子已然必死無疑——因爲沒有哪個活人是能夠忍受這麼被人戳眼珠子的。望月淳一擡起頭,向着天花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擡手蹭了蹭自己的額頭,輕聲嘀咕道:“果然是死了呢。”
七八米外的嬰兒房裡傳來了他的兒子真彥的哭聲,這使他回憶起半小時之前,他還在和妻子爭吵關於午餐的問題。真彥早產, 孱弱的像個小貓兒。淳一的父母並不想參與孩子的撫養。一家人雖住在同一套院子裡, 但真彥就像是明日香一個人生的一樣。她的大部分精力都耗費在了真彥身上。給淳一做的便當就不再像以前那麼講究。淳一便發了脾氣。
這已經是最近一段日子裡他第不知道多少次因爲生活瑣事嚮明日香發脾氣了。他發了脾氣, 明日香就要捱打。對此她早已習慣。她嘴角帶着淤青爲一家人準備餐飯早已成了常態。這常態在真彥出生後也沒能改變多少。真彥出生之前, 明日香曾經想過跟淳一離婚, 被淳一打到不能下地走路。她還試着逃回她母親家去,結果沒有幾天便被父母的唉聲嘆氣送了回來。當時淳一站在門廊下對着她笑, 並在明日香垂着頭從他旁邊經過時惡狠狠的說:“你敢逃回山崎家去?再逃一次,我就把你爸媽也殺了。”
山崎是明日香入籍之前的姓氏。她從“山崎明日香”變成“望月明日香”也不過三年。三年前,身爲家中三女的三十歲的老姑娘山崎明日香因爲不堪忍受身邊鄰里,哥哥姐姐和公司同事的背後嘲笑,在父母的推波助瀾下稀裡糊塗的嫁給了二婚無子的望月淳一。望月家在當地頗有根基,同當地各界人士交好,經營着一家做紡織設備的中型會社。望月淳一本人條件更是不差。名牌大學畢業,模樣也稱得上一句一表人才。但奇怪的是同他們家門當戶對的人家沒有一個人願意把女兒嫁給他。他的前妻在一年前離奇死亡後,淳一便一直過着鰥夫的生活。讓人很是不解。而明日香的父母則是在一個意想不到的基督教會集會上結識了淳一的父母,於是就這麼稀裡糊塗的和對方成了兒女親家。
明日香並不愛淳一。當然她也知道淳一併不愛她。開玩笑,哪裡有那麼多愛呢?他們相識不過短短兩個月,兩家父母便急不可耐的讓他們成婚。明日香被父母們天花亂墜的說辭搞得雲裡霧裡,就這麼糊糊塗塗的披上了白紗。等到她婚後終於意識到爲什麼淳一條件那麼好卻沒人願意把女兒嫁給他時,爲時已晚。
淳一第一次毆打明日香是在他們結婚三天之後。當時他們正在另一個國家度蜜月。淳一懶惰,早上起牀後也不願走出酒店去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明日香只得自己下樓去吃早飯,順便按照淳一的口味給他帶上來一份早餐。經過走廊時她遇到了隔壁房間的三澄夫婦,便同一樣是來度蜜月的三澄夫婦打了個招呼——畢竟,你在一個白人聚居的國家能夠遇到一對同樣是來度蜜月的本國人,也不是一件常見的事。三澄先生只是一家美資企業的專員,薪水並不高。但因爲太太喜歡這個國家,他願意犧牲年假時間帶着太太來這裡遊玩。
“三澄太太可真幸福啊。”送走了三澄夫婦,明日香站在原地羨慕的想。手中的早餐用溫度提醒着她自己的使命,明日香微微恍了恍神,便上前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剛一走到門口,她不禁吃了一驚——房門大開,淳一就站在門框裡,正惡狠狠的瞪着她。
明日香被嚇了一跳,肩膀猛地瑟縮了一下。她對着淳一點了點頭,囁嚅着輕聲道:“阿淳,你醒了·······我·······我給你帶了早餐。”
望月淳一沒有說話,明日香提心吊膽的擡起頭來,正對上了他微微笑着的臉。明日香心裡登時鬆了一口氣。她撤下了臉上略顯驚恐的表情,不甚自然甚至堪稱討好的的對着望月淳一笑了笑。下一秒,望月淳一忽然伸出手把她拉進屋子裡去,接着他乾脆利落的關上了房門,並一把將明日香摔在了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