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一後頸上的汗毛一下子就豎起來了。腳下也不知不覺又踩了油門一腳, 車子搖搖欲墜的晃着朝前衝過去,徑直對着女人的後背懟上。眼看着車子離女人的後背只有不到五米的距離,女人忽然倏的一下飄遠了。淳一眨了眨眼睛, 發現女人正站在前方三十多米處的路邊, 對着他的方向好奇的伸過頭來。
是明日香。
那是明日香, 可是又不大一樣了。明日香是又瘦又黑又羞怯的, 對上他的眼神總是充滿恐懼。可那站在路邊的女人白皙高挑, 神采飛揚。就連眼睛都在路燈的照耀下閃閃發亮。她的鼻子還是明日香的鼻子,嘴還是那張嘴。只是臉頰更豐盈一些,襯托的她美麗又嬌豔。除此之外, 她的的確確就是明日香。穿着明日香平日裡外出纔會穿的那身香檳色的套裝,以前淳一看她穿這身總說像燈管子成了精。然而現在衣服還是那件衣服, 明日香卻漂亮的不像明日香了。
“嗨, 淳一, ”明日香笑着大聲問。“你把車開那麼快做什麼,我不是就在這裡嗎?”
淳一被她嚇破了膽, 開了車沒命的往前跑,車子帶起的風吹動了明日香香檳色套裝的裙子下襬,淳一從眼角瞥過,看見明日香臉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她像一隻懵懂的小獸,困惑的目送着淳一的車子遠去。淳一忽然也犯糊塗了。這是明日香嗎?她難道不是, 正躺在自己家的車庫裡僵硬腐爛?爲什麼還在這裡光彩照人卻又懵懂無知?
淳一沒能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 他發動車子掉頭, 開了回去。
明日香還安安靜靜的站在路邊, 看見淳一開着車回來, 她的眼睛裡帶着一點驚訝。笑意盈盈的向着淳一的車子跑了過來。淳一有些膽戰心驚的看着她衝自己低下頭甜甜的笑道:“譁!你回來啦!願意載你的老婆回家嗎?”
明日香坐進了淳一的紅色跑車,正坐在淳一的身邊撩動頭髮。淳一偷偷看她, 發現她是明日香,可實在又太不一樣了。明日香從來都不會露出這種自信的表情。更不會坐在男人旁邊撩頭髮。也不對——他想起來,明日香剛嫁給他的時候,也是自信又大方的。後來怎麼慢慢就變成了蓬頭垢面畏畏縮縮的家政婦樣呢?是了,是因爲他總打她的緣故。
身份不明的明日香坐在淳一的車裡,高興的像只小燕子,一路上不斷的嘰嘰喳喳同他講話,一會兒問他今天的工作怎麼樣,一會兒問他晚上想要吃什麼。淳一的心情由起初的害怕到漸漸放鬆下來,最後甚至開始一邊開車一邊同明日香開玩笑。他始終想問明日香到底是不是死了。可又隱約覺得這樣開心的場合下問好像不太合適。於是便載着明日香回了家裡,一進院子,明日香就快樂的喊道:“爸爸媽媽!淳一到家啦!”把淳一嚇了一跳。他猛然想起後院的車庫裡還塞着一個剛死了一天的明日香,連忙把車開到後院去查看。沒想到打開車庫的清潔櫃,櫃子裡什麼都沒有。甚至連頭一天晚上把明日香塞進去時流下的血跡都看不到·····
淳一的心底登時涌起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不知是驚恐萬狀還是欣喜萬分。又或許二者兼而有之。
望月太太正坐在客廳插花,聽見外面女人的聲音,她愣了一愣站起身來走出去,並在看到明日香的一瞬間成功尖叫了一聲。一邊抑制不住的往後退了一步。明日香站在望月家客廳的臺階上,迷茫又快樂的望着望月太太,又環顧四周打量了望月家的客廳,最後將視線落在望月太太因爲恐懼而略顯扭曲的臉上。她活潑潑的一歪腦袋,喜氣洋洋的問:“媽媽,怎麼了?您看起來不太好,出什麼事兒了嗎?”
已經死掉了的明日香從來不會叫望月太太媽媽,都只叫婆婆。她這一句媽媽一出,望月太太登時流下了一身冷汗。
淳一從後院回來時,看到的就是明日香和望月太太以及望月先生一起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閒聊的畫面。明日香很高興,不斷地同兩個老人攀談着。並且熱情詢問他們今天晚上想吃什麼,自己現在去給大家做。望月夫婦戰戰兢兢的同她說着客套話,一邊不斷給淳一使眼色讓他喊明日香去做飯。明日香對此無知無覺,不過她終於問清楚了兩個老人想吃什麼後,便笑眯眯的起身去廚房了。淳一走到她方纔坐過的地方,原本準備一屁股坐下,然而想到明日香的身份,他又不動聲色的坐到一邊去了。
“她沒死!”淳一剛要坐下,望月太太就激動的低吼道。她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丈夫,壓低聲音補充道:“我剛纔·······忍着害怕去拉了她的手,她的手······她的手是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