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女從衆人背後走來,人未至, 劍氣先到, 凜凜之勢, 讓人避讓。
倉木老人依然低着眼皮與幼兒鬱鹿對望,李皎跪在地上, 忽地轉過半個肩,跟隨山中弟子,一同看去——李皎曾幾次往返北冥, 只偶有一次見過鬱明這位師妹的背影。鬱明的師妹,名喚那桐,爲人甚傲, 筆直鋒利如劍, 並不常出現在人前。
鬱明在山中時,他這位大師兄大家見得最多;鬱明不在山中時,二師姊那桐依然神秘無比。
眼下此女行來,白衣白帶, 腰佩長劍。眼看之時, 只覺一片白融融的雪,一片淺黑色的水墨。墨汁與雪溶在一處,豐雪葳蕤,濃墨潑灑, 呈一種黑白鮮明的美感。她容貌明豔,卻比鬱明認識的兩個女郎李皎、雁蒔,都凌厲很多。李皎身上有皇家的氣度, 溫潤爾雅,端莊持重;雁蒔嬉笑怒罵皆可作的,爲人肆意張揚,偶有女將軍的氣場給她撐場子。
那桐卻是真正的鋒銳不可擋。
她語先出:“長公主殿下說來就來,說走便走,將我北冥當做自家後花園,將我北峰大弟子當做掌中玩物隨意揉捏。興致則來興敗則走,當的是瀟灑大氣!我北冥一介江湖門派,不敢對長公主殿下稍有怨懟,是以一再忍耐。如今殿下重臨,非但要將幾年恩怨一筆帶過,且要以我北冥爲重地鉗制涼國大軍,我北冥實在不服氣。”
“不服氣至極!殿下想要恩怨兩消,且從我劍下走過再說!”
那桐人離李皎這邊尚有十丈距離,衆人不知她突而發難拔劍!劍鞘一聲清脆的“錚”鳴聲後,三尺秋水拔地起!女郎飛躍上半空,身形極快,若光影忽隱忽現。而下一瞬,李皎再看清人時,那桐的劍鋒已到她鼻尖。
好快!
李皎心驚!
她從未見過有人劍如此快過,春水生瀾,萬物皆讓。該說不愧是“斬春水”麼?她跪在地上沒來得及起來,腦中亂糟糟,一時有些後悔自己託大,竟想拿到這般寶劍;一時又覺性命完全掌控在對方手中,自己完全動不得!
劍鋒掠鼻尖,拂起李皎耳畔的髮絲。
衆弟子驚呼:“師姊不可!”
“師姊手下留情!那是長公主殿下!”
比衆弟子反應更快的,是跪在李皎身邊的鬱明。長劍至,名刀出。鬱明背後揹着的長刀若有所感,被郎君握於手中。青年身形未動,手中刀凌空而起,劈向那桐的劍。“望山明”之威在勢在重,劈入之時,未曾碰到“斬春水”的劍身,刀鋒已逼得那桐往後翻越而走。
那桐身形輕盈,在半空中借刀勢穩了身形,她輕飄飄站在崖頂突出的松樹高枝上,俯眼睥睨下方。女郎白衣飄然,劍如秋鴻,如鶴般高立在上。短短几招,引得山中弟子們敬佩連連。
鬱明藉此時機,已匆忙扶起了身邊險些被劍光所傷的妻子。李皎髮帶被揮斷,長髮散落在肩,幾綹烏黑髮絲落在地上。她神色尚鎮定,面容卻雪白,顯然也有些被嚇住。鬱明看周圍弟子只圍觀卻不上前,他師父倉木老人自始至終低着頭好似已經睡着、對眼前之事不問不管。
分明人人都不喜李皎!
要借那桐手裡的劍給李皎一個下馬威!
鬱明挺身而出,將李皎護在身後。他也顧不上自己犯了錯還沒取得長輩諒解,他往前走,提着手裡刀。李皎短促喊他一聲“鬱郎”,鬱明壓根當做沒聽見。青年手裡的刀若有震動,掠向對面。鬱明擡目看高處樹枝上的那桐,淡聲:“師妹要動我妻子,先問我手下刀同不同意!”
那桐冷眼俯視他。
因“望山明”和“斬春水”的特性,師兄妹二人自幼一同習武,一陽一陰,配合甚好。只有刀劍重逢,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北冥一派自來樂見其成,希望如刀劍情侶般,鬱明和那桐也能修得百年好合。偏偏鬱明下山一趟,再未迴歸。
刀劍傳說成過往故事,兄妹情意在老婆面前也蕩然無存。
鬱明和那桐對望,見他那眉目冰冷的師妹淡淡道:“你同不同意又有什麼關係?你自離山,數年未歸,爲了一個女人,把自己折騰得不像人,也忘了我北冥山中人。你且有什麼臉面來站出來?”
鬱明雙肩一僵,大怒!
李皎在後抓住他的手腕,嚴厲叫他一聲:“鬱郎!”
李皎暗示自己夫君不要衝動,鬱明忍着火氣,夫妻這般互動,皆落在那桐眼中。那桐上下打量鬱明,從他的面孔打量到身段,再由青年的身形看向他的手。陌生女郎如此端詳自家夫君,李皎心中頗爲不快。她思索對策時,那桐的目光,由鬱明的右手,落到了左手上。
濁塵不染,春水如潮。手下之劍映着光,微微震動,那桐握緊劍:“你右手已廢,不得不換左手刀。就你這樣,還想從我手下,保護你妻子?”
“師兄,你這般廢物,我早想教訓你一二了!”
女郎身子再騰空起,掠向李皎方向。李皎這次無法阻攔,鬱明橫刀而上,在半空中與那桐對上招。兩人當即交手,目不暇接間,雙方几十招已過去。李皎在下方看得心急,看不出誰佔據上風。林白悠悠然晃到了她身後,嘖嘖道:“哎,望山明要輸給斬春水了麼?”
李皎冷臉:“胡說八道!”
她也不管林白是不是她三皇兄,林白拄着下巴擠兌鬱明,李皎當然不樂意。林白揚眉要再說,被旁邊楊嬰咳嗽一聲打斷,他看眼跟他使眼色的楊嬰,再看眼臉色難看的妹妹,閉了嘴。
衆人一同仰頭,看那對師兄妹從地上打到天上,再重新落回地面上。刀劍之威甚毒,卷得四周草木拔出,狂風亂做。江唯言千辛萬苦終到了李皎身邊,在罡風吹上、將女郎身形晃得厲害時,攔手護着李皎往後退。
衆長老們也喝道:“退開退開!離他二人遠些,莫傷到了己身!”
只有鬱鹿小朋友傻眼地坐在木榻上,仰着頭,張着小嘴,呆呆地與天上打鬥的兩人望着。冷厲之風颳在臉上,生疼無比,鬱鹿咧嘴欲哭。上方鬱明身形一顫,他目力極強,幼子一泣,他便強行收刀,欲往下看。前方那桐卻不退,劍風朝他撲卷而去——
李皎急聲:“鬱鹿!”
她的呼吸都停了:“鬱明!”
倉木老人袍袖一揮,罡風吹過,到他身前,皆如春風細雨般化掉。外界狂風暴雨,鬱鹿所在的木榻一方,則風調雨順。鬱鹿小朋友沒有了後顧之憂,他仰着脖子,興高采烈地繼續圍觀。
李皎看倉木老人出手相助,心中一動,略帶深意地看眼這位鬱明的師父。她沒多想,目光重新放在上方打鬥上。這一看,心中一緊,呼吸紊亂。
北冥派的武學,核心是“仁者無敵”,由是對門派弟子的心性頗爲重視。仁者無敵下,每個人的武學根基,又略有不同。
鬱明畢生所學,在於一力破萬法。他不講究什麼技巧,不講究什麼門路。無論對方出手爲何,他都一刀揮去。鬱明一往無前,勢如巍峨斷山,氣勢磅礴。他徒手打鬥時的氣勢都能壓住人一頭,如今“望山明”重回,他更是勢不可擋。
李皎從未見過有人的勢,能壓過鬱明一頭。眼看雙方過招,李皎的呼吸跟着一起一落,心跳恐比打鬥雙方還要急促。
那桐能壓住鬱明,是雖然一力破萬法,然唯快不破。而“斬春水”的優勢,便在於快!她以快打力,借力打力,浩浩然春水噴薄如洪。衆人旁觀得眼花繚亂時,只聽哐噹一聲沉重響,待他們再看,“望山明”落了地,“斬春水”橫在青年脖頸上。
青年長髮貼面,低頭看落在地上的長刀,他脣抿緊,手中拳顫顫握緊。那桐冷眼看着師兄,長劍再往前刺。
李皎喝道:“住手!”
她奔過去,扶住神色略怔忡的青年。長劍往前送,李皎伸手去握劍鋒。那桐面無表情,鬱明回過了神,忙將妻子的手按住:“別動,她劍太鋒,會傷到你。”
那桐並不看李皎,眼睛只盯着鬱明。她平靜道:“這就是你離山幾年所留下的刀法?爛成這般模樣?昔日師兄將我壓得喘不過氣,今日卻在我手下過不了幾招。爲了一個女人,你廢了自己半生所學,也實在是厚顏,還敢回來見我師父。”
鬱明臉色微白,卻淡着眼,沒有說話。
他的手被李皎握住。李皎往前一步,將那桐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這位……師妹,你說我夫君武學不如過往,你也卻太過自大。我夫君多年前毀了右手,你既然習武,就該知道這是多大的傷。他換成左手刀,自然比往年多有不足。而且我們前些日子纔拿回‘望山明’,我夫君根本還沒習慣將左手和‘望山明’磨合好,你僥倖利用這般漏洞,來攻擊我夫君。”
“再者,我夫君也不過讓着你。你習武出身,當知道江湖歷練比整日待在山上耍劍更重要些。這次比試我夫君會輸你一次,然你和我夫君若真的打起來,你這時,必然已經死了。”
那桐:“……”
衆山門弟子:“……”
他們一同望着口若懸河、侃侃而談的長公主殿下。長公主不緩不急地道來,衆人恍然大悟,想原來如此。就是鬱明都垂眼,若有所思地看向他老婆。那桐收了劍,淡聲:“你又不習武,你懂什麼,不過是胡言亂語。”
李皎淡道:“不習武,就贏不了江湖人?那天下怎麼是我李家天下,而不是你北冥天下呢?你若當真這麼厲害,怎麼不上戰場,和將士們拼殺一二,看看誰更勝誰呢?我就是不習武,想贏你,也多的是法子。”
那桐認真打量李皎,她再次確認李皎只是一柔弱女子,周身無一點武學痕跡。女郎身形纖細婀娜,羸弱無比,那桐真想不通,難道她師兄就這般膚淺,娶此女,只是因爲此女相貌極好嗎?鬱明就因爲李皎長得漂亮,纔要死要活折騰幾年,連自己的刀都廢了,也要跟這個女郎在一起?
那桐想不通李皎身上有何特異吸引男人,便道:“我隨手一揮,你便能重傷。你要如何贏我?”
李皎鎮定道:“陣法。”
那桐訝然看她:“……你懂陣法?”
李皎低頭,擺弄一番腳下石子。衆人跟她一同看,卻看得眼暈,並且沒看懂。端看那女郎擡眼,面容雪白,眸子靜黑:“以山爲陣,以風爲媒,山中弟子分爲兩派,你我各領一方,一炷香爲限。這位師妹入我此局麼?”
那桐定定看着她。
練劍者講究出劍無悔。
她籲口氣,道:“入!”
李皎點頭起來,開始招來四方弟子入陣。門派諸人一方向着鬱明,一方向着那桐。大師兄要和二師姊幹架,衆人興奮不已。李皎上位者當慣了,與人說話時帶着一股命令口吻。弟子們還沒分清自己該站哪方,就被李皎指揮去站於某處,便茫茫然去了。
那桐抱着劍旁觀一瞬,扭頭走了。
長公主要佈陣,江唯言自然要站李皎這邊,拽着迷惘的李明雪過來。林白心知他妹妹的能耐,開玩笑,跟李玉那個強人自小長大的娘子,怎能是一般人物呢?但是林白在北冥山數年,又心知那桐的能耐。他心知鬱明手廢,如今不是那桐的對手。那桐一心一意練劍,整日什麼也不做,心裡只有一把劍,這樣的人物,想贏也不容易吧?
林白左右搖擺之際,見楊嬰已款款衝對面李皎頷首點頭,微笑着走過去。他忙跟上楊嬰:“難道你覺得皎皎會贏?你看出來了?真的?那我跟着你好了。”
楊嬰:“……”
楊嬰幽幽看他一眼:“……我不是覺得長公主殿下會贏,而是我一個朝廷命犯,見到殿下,就應該自覺去獻殷勤,好讓殿下知道我沒有謀逆之心。”
林白:“……”
艹,他忘了這茬了。林白低頭反省,果然在山中待得久了,就忘了朝廷那回子事。聽說現在楊安全面叛敵,楊嬰見到李皎,當然該乖乖去表明心跡。林白遲疑,那他要不要去呢?去了怕李皎多心,不去也怕李皎多心……他恍神片刻,耳後女郎冷語傳來:“你也要去長公主那邊?在山上待這麼多年,心都向着朝廷?”
林白一激靈,心想廢話,朝廷不是你家朝廷啊,大魏完了北冥不也得跟着完。但他擡起秀麗面孔,對那桐笑道:“師姊說什麼呢!我當然向着你啊。”
衆人排隊入陣,鬱明揹着人,勾着李皎的肩,偷偷摸摸把李皎拽走。他先紅着臉,吭哧了半天,不好意思地問道:“皎皎,你真覺得我在實戰中,有能力殺了我師妹?你真覺得我輸給她,是因爲我現下沒用慣‘望山明’?”
李皎一心記掛陣法,卻被鬱明拖來說悄悄話。她的心早就飛遠盯着那方入陣的弟子,鬱明問她話,她隨口道:“怎麼可能?我又不習武,我怎麼看得出你們誰厲害誰不厲害。我只是隨便說一說而已。”
鬱明:“……”
李皎語重心長道:“夫君,這種裝模作樣充門面的話,是輸人不輸陣!誰不得隨便說這麼兩句啊?我看你師妹挺厲害的,比你強。待會兒你記得躲着她,我有其他法子對付她……”
鬱明冷聲:“不用!放着我來!”
李皎:“但你……”
鬱明轉身大步如飛,氣勢大開:“皎皎你看着,誰更厲害!我方纔只是沒想到她進步這麼快,呦呦在下面哭,我走了一會兒神,其實我沒那麼弱。你休要瞧得起她看不上我!皎皎我這便贏給你看!”
江唯言默默站在李皎身後,與李皎一起癡望着青年斬釘截鐵重新入陣的背影。江唯言喃聲:“他發的哪門子瘋?怎麼說的像是醋了似的?開甚玩笑,他竟吃他那師妹的醋?”
李皎含笑道:“可不可愛?好不好玩?我就喜歡我夫君這麼好打發、好哄騙的。你且看着,一會兒,我夫君必能壓他師妹一頭。”
江唯言:“……”
他心想:殿下你也挺厲害的,隨時隨地能吃住鬱兄的性子,引着他往你希望的方向走。
雙方準備不過一刻,再次入局時,門派弟子完全分成兩方。李皎誓要用陣法來牽制那桐那邊,那桐那邊倒是信奉力量,門戶大開,完全不設防。只是再次打鬥時,那桐吃驚地對她師兄頻頻側目:短短一刻,師兄好像厲害了?
江唯言不是他們門派人,他對這種比試也沒有興趣。他加入戰局,只是因爲李明雪吵着鬧着要支持長公主殿下,只是因爲李皎一個弱女子,他習慣了隨行保護。前方打鬥全開,李皎冷靜地指揮衆人進退。李皎站在高處,將下方情形放入眼中,命令再一次次發出。
那桐對李皎的話充耳不聞,也不在意,她橫衝直撞,遇到誰便與誰對招。
衆人紛紛繞着那桐走,心知肚明地將那桐讓給最強力的對手。李皎對其他人命令不多,因爲她和北冥弟子不熟,即便她開口,對方也未必聽從。李皎的目標只有鬱明,煙霧繚繞,眼看鬱明要和那桐遇上,鬱明耳邊聽到他妻子聲音:“別急着打,聽我指揮!”
鬱明不耐:“你好囉嗦!”
他揮刀而上:“你少妨礙我!”
他當衆擠兌他老婆,他老婆還是長公主殿下,這份勇氣,讓那桐都對他側目了一番。衆人皆以爲鬱明就算和長公主殿下成親,憑李皎的身份,在他們家中,鬱明也是被壓的。但是鬱明居然敢一口回絕李皎的話!衆人再擡頭看李皎的臉色——李皎面色平靜而淡然,想來她被鬱明駁面子也不是一兩回,她絲毫不生氣。
衆人心中微動,若有所覺:這兩人之間,倒是真的有感情?而不是一人壓一人?
李皎對鬱明的不屑和衆人的微妙眼神視而不見,她目光緊盯鬱明和那桐的戰局。即便鬱明不理她,她仍然口中說話,指給鬱明該走哪步路,該往哪個方向走。李皎落了陣,打鬥的兩人移形換位,時而看不見,時而看得見。鬱明不聽李皎的話隨便走,但他老婆根本不管他聽不聽,照說不誤。說的多了,命令多了,鬱明就……就入局了。
因爲他發現李皎說得挺對的。
而且李皎省去了他思考,面對那桐,他光打就行,不必考量戰略,不用想攻哪裡不攻哪裡。他老婆都替他想了……鬱明忽然覺得這種打鬥方式也挺輕鬆,他如傀儡般完全聽從李皎的指揮,喊哪打哪。
那桐那邊開始吃力。她暗自心驚,想李皎怎能料事如神,事事踩到點上?
李皎的依據,在於“預判”。她並不知那桐的招數往哪裡,但她知道自己的陣法變動。藉助陣法牽制那桐,由鬱明將那桐一步步引入陷阱。那桐照着她希望的路子走,額上滲汗。鬱明倒是打得酣暢淋漓,生了興致。
江唯言從始至終站在李皎身後,看李皎與鬱明奚落對方,看鬱明一開始不聽李皎的,後來自覺聽李皎的。他微微出神,神志慢慢鬆開,那牽制他很久的那根弦,在看到李皎夫妻二人的眉目傳情時,慢慢落下。
江唯言心道:該放下了。
殿下終等到了她最愛的人。我這個過客,該不必總執着於過往……反正,她也不在意。
時辰往後退,戰局越來越不利於那桐。明眼人皆看出那桐要輸,大家都停下來,爬上高處,站在李皎身後,一起圍觀大師兄和二師姊的第二次戰鬥。
最後一招出,那桐被一股邪風掠向後,鬱明緊追不捨。拔刀斷水,青年高喝一聲,凌空而落,劈向下方!刀如皓雪,皓雪隱隱壓住春水一頭。春水錚錚而鳴,被高山壓制得步步後退。
吐一口血,那桐跌在地上,看上方俯眼持刀而望的師兄。青年的刀鋒離她一寸之距,雪色鋒刃對着她,這種微微弱弱的殺氣,只有習武人感覺得到。而青年俯眼看她,眉目清雅明晰,審度地與那桐對峙。他握刀的手修長有力,骨節勻稱。
那桐後背出了汗,垮下了肩:“我輸了。”
衆人狂呼——“真贏了啊?”
“手段真高!”
他們紛紛用嶄新的目光看長衣飛揚的美麗女郎,在這一戰後,他們得知長公主李皎非但有美貌,還有才華。如此有才之女,難怪能降服得了大師兄。
鬱明打得暢快,一身骨肉皆放鬆。他收了刀,笑着伸手扶那桐站起來。
那桐起身後,也將手中劍收了。那桐轉身,仰頭,向高處的李皎望來。那桐深吸一口氣,微微帶了些笑意,聲音傳遍山脈——“我輸得心服口服,從此往後,我北冥和長公主殿下的恩怨兩消。我北冥上下掃榻相迎,恭迎長公主殿下來我山中做客!”
樹下垂坐已久、似昏昏欲睡的倉木老人睜開了眼:“唔,徒兒回來了?北冥自是恭迎。”
上下齊心,衆弟子齊齊收刀收劍,長身而立,拱手而拜。他們在二師姊的帶領下,或向李皎欠身行禮,或向鬱明友好地拱手,齊聲——“恭迎大師兄回山!”
“恭迎長公主殿下前來做客!”
松柏搖落,樹下幼子聽到青年爽朗大笑聲,跟着擡頭。他看到他阿父長身躍起,飛上高處山石,一把將他母親撈入懷中。大山巍峨,青山塗滿綠意,青年男女立在石上,長髮纏落,玉樹臨風,飄然似謫仙人,惹人敬仰!
作者有話要說: 我二明和皎皎得到北冥的承認啦!這就是要打一架,我那桐小姐姐才認同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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