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嶺主沒有正面回答持戒護法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
“既然是遺忘半島的反噬,那麼是否可以認爲,禁地可以承受得住天魔的滲透?”
“這個……”持戒護法沉吟了起來,沒有直接回答。
內心深處,他並不認爲禁地的力量是無限的,但是曲嶺主這一問,似乎也大有深意。
倒是祝單真仙表示,“咱們只是希望那裡能承受得住天魔圍攻,不過結果有待驗證。”
其實他也認爲,遺忘半島還是能做些小測試,以確認更多的情況。
但是持戒護法是星辰殿的,他的屁股決定,不希望別人太針對遺忘半島,是人之常情。
尤其是紅葉嶺的膽大妄爲,也確實讓人有點咋舌,真的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啊。
“我不一定會再釋放天魔,”曲澗磊正色表示,“其實小規模釋放,問題也不大。”
“關鍵是,我可能需要做些別的測試,所以不能保證不去遺忘半島。”
祝單真仙聞言微微頷首,又隱秘地瞟了一眼散禾真仙——你這裝啞巴,裝得還沒完了?
三閣主無奈,看了一眼自家的師妹:你上!
玉琳夫子只能硬着頭皮發話,“曲嶺主你下一步的行動,有什麼相關思路嗎?”
只要對方能說出點理由,她也方便支持,如果涉及隱秘不想說……她也沒啥損失不是?
曲澗磊沉默了幾息,方始緩緩發話,“我就想問,遺忘半島和本界之間,誰欠誰的?”
這個問題問出,不少人已經隱約猜到他要說什麼了,畢竟都是出自五大,誰差這點見識?
持戒護法都不好回答了,只能看一眼戰堂堂主——你上!
我戰堂不擅講理!胡堂主心裡有點無奈,但還只能將就着說兩句。
“曲嶺主,我認爲這不存在什麼誰欠誰,天地之間自有因果。”
“怕是未必,”朵甘接話了,“先有蒼梧界,後有遺忘禁地,先來後到還是要講的。”
胡堂主見曲嶺主不理會自己,反而是一個坤修元嬰出面,多少感覺有點被看輕。
所以他又辯解一句,“這是上界的手筆……嘿,自有綜合考量。”
光從他的語氣中,也能感受得到,他對上界也不是那麼無條件信服,只是必須站隊罷了。
“上界又如何?”朵甘的心思和口才,在曲澗磊團隊裡也是一等一的。
“不講先來後到,以小界欺大界,我很好奇,這遺忘半島有什麼資格反噬本界?”
這個問題,就實在有點尖銳了。
真的沒人能回答,最後還是三江都管迴應了,“修者修行也是逆天而爲,又何懼因果?”
這是明顯的和稀泥,不過多少也算個回答。
朵甘看他一眼,微微頷首,“都管大人講得對,不過我只是修者,理解不了異類。”
“對修者,我有同理心,但是無法同理小界,更會堅決滅殺天魔……終究不是同類。”
三江都管聞言愣了一愣,也是沒有想到,對方一個普通元嬰,竟然會回答得如此尖銳。
不過他是大人物,只是笑了一笑,沒有再跟對方計較——太失身份了。
這個時候,都管的忠犬問愚化主就該出頭了,“朵甘道友此言差矣!”
“小界不是天魔,遺忘半島能提供很多機緣,對修者有益。”
“也有人隕落,”朵甘的嘴皮子真不白給,哪怕她知道,對方是潛伏的“友軍”。
“小界就該有小界的樣子,它不是修者,看看蒼梧界……有它這麼大的脾氣嗎?”
問愚化主閉口不言,假裝說不過對方。
然而,道理還真是不辯不明,朵甘將遺忘半島擬人化,多少有人感覺出點不對了。
修者是修者,界域是界域,這種反噬……似乎確實有點古怪了。
此前大家不是沒有想到,實在是“上界”兩個字過於沉重,就算有些念頭也不敢多想。
可是現在順着思索一下,覺得這話還真是沒錯。
尤其是那句“小界欺大界”,拓展開思索一下,沒準對付遺忘半島,能引來界域歡喜。
然而,雖然這是一個不錯的想法,但是上界橫亙在大家頭頂,已經多少萬年了?
這積威之重,沒有經歷過的人,根本是想像不出來的。
最後也只能是玉琳夫子出面打馬虎眼了,“朵甘道友,稍安勿躁。”
“我建議此事還是要慎重,萬一遺忘半島有更激烈的反應,那可能釀成更大的災難。”
朵甘看着她,淡淡地發話,“夫子曾經跟我們追殺過出竅天魔,算是親密戰友,”
“你也看到了,我們是用什麼手段做掉出竅天魔的,區區遺忘半島,扛得住嗎?”
衆人聞言,臉色齊齊一變,紅葉嶺以往的行動,大家都打聽得明明白白了。
持戒護法聞言,不能不出聲了,他眯着眼睛沉聲發話,“那種手段,貴方還有?”
能毀掉出竅大尊的手段——哪怕只是重創,它也不應該是隨用隨有的吧?
“也許有,也許沒有,”朵甘向後退了一步,表示自己不想再冒犯了,“問我們老大吧。”
持戒護法碰了一個軟釘子,又不好發作,只能看向祝單真仙。
術院副院長側過頭,正跟北海長老低聲交流着什麼——其實就是假裝沒看到。
所以他也只能看向玉琳夫子,道宮那三江都管是個滑頭,指望不上的。
玉琳夫子的表情也非常奇怪,她沉吟了幾秒才發問,“可是那樣,蒼梧界還會在嗎?”
這纔是最核心的問題,別人只是聽說,但她是真正見識過那次報炸威力的。
“這就只能……儘量減少傷害了,”曲澗磊面無表情地回答。
這話說得真的非常無情,蒼梧界有多少修者和凡人?他們何其無辜?
然而,曲澗磊有自己的邏輯,他平靜地表示。
“我並不認爲,一個主動強化魔氣的存在,能對蒼梧衆生有多少憐憫。”
“爲了防止它和天魔形成雙面夾擊,不得已的情況下摧毀它,我方沒有任何心理壓力。”
“當然,我們可能做不到,反正它不知道憐憫人族,我們又何必憐憫它?”
你們做不到嗎?在場的修者心裡有桿秤,不會認爲這話是實情。
然後曲澗磊看向持戒護法,“所以我方希望,貴殿能儘快將半島周邊的人員撤離。”
我糙……持戒護法只覺得嘴巴發苦,怎麼事態就變成這樣了?
他當然可以拉出上界做擋箭牌,但是以這幫人的無法無天,真的會在意嗎?
真忌憚上界的話,又怎麼可能想着摧毀上面看重的遺忘半島?
有鑑於這種認知,他也只能嘗試跟對方講理,“我代表星辰殿表示:高度重視貴方想法!”
“但我還是建議慎重,暫緩行事,待我回去之後,會盡快上報,希望能有一個完美結果。”
他是真的不想再扯出上界,可是現在這情況,也是別無選擇了。
“持戒護法多慮了,”曲澗磊正色回答,“我都說了,錯非不得已,不會下狠手。”
持戒護法並不認爲這是服軟——對方原本也不可能徑直下狠手的!
所以對方的話,只是一個基本的闡述。
果不其然,曲嶺主緊接着就表示,“但是搬遷居民的事,也要勞煩貴殿上心了。”
“你這……”持戒護法也真是無奈了,“沒必要這麼衝動,可以慢慢來。”
然後他面色一整,“姜堂主跟貴方相處得也不錯,有什麼事可以先溝通。”
接着他又看向祝單,“老友,你也說兩句吧。”
副院長實在有點無奈,“這情況讓我怎麼說?事情就擺在這裡。”
“要不這樣,咱們直接開啓登仙台,看能不能送一批人上去。”
持戒護法毫不猶豫地搖搖頭,“時間不到,那不可能。”
“那我就沒轍了,”祝單真仙毫不猶豫地表示,“到了絕境的時候,術院大不了封山。”
這就是四聖山和星辰殿的根本不同,前者一旦封山,基本上能實現自保。
當然,如果遇到太大的災難,封山也不一定有用,但是那時的蒼梧,肯定就滿目瘡痍了。
可是星辰殿負責整個蒼梧的事務,他們不能隨便封山,必須撐到最後一刻。
在副院長的認知裡,紅葉嶺的手段,如果不能摧毀整個蒼梧界,術院自保還是沒問題的。
說到底,四聖山沒揹負那麼重的責任,壓力不是特別大。
持戒護法看着他,沉默了足足半分鐘,才輕嘆一聲,“收集到的氣息,你可以交給術尊。”
“肯定要交上去,”祝單看一眼曲澗磊,“曲嶺主可有興趣,前去見一見術尊大人?”
那位上古金精嗎?曲澗磊沉吟一下,暗暗感知其他人的情緒。
他最注意的是道宮化主,不過問愚的表情木訥,臉上沒有任何反應。
沒有反應就是最好的反應,最起碼說明,這傢伙不認爲,木尊有什麼嫌疑。
曲澗磊其次注意的,就是玉琳夫子和三閣主。
他發現這兩位倒是交換了兩個眼神,不過也是很平淡的那種,看不出名堂。
那這個要求,答應還是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