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中，李飛猶如被一道洪流裹挾着，‘順流而下’。
這洪流是強大的虛空之力，來自於虛池蚶。
這是他和對方合作必要的條件之一。
四尊九品異獸在聽完李飛提出的條件後，都有和他合作的想法，而他最終選擇了虛池蚶。
不是因爲虛池蚶最有誠意或者給出的籌碼最多，而是因爲只有和這位‘虛空之王’合作，李飛纔有最大的把握脫身。
只要虛池蚶不出手阻攔，擁有【無距】的李飛哪怕打不過這些九品異獸，想走還是沒問題的。
除此之外，擁有強大虛空能力的虛池蚶哪怕進入人類世界，想要自保並不難。
除非它遇到恰好擁有空間類道則的巔頂強者，否則無論什麼樣的局面，至少它都有機會逃走。
這一點很重要，決定了它和李飛合作的基礎。
最後一點，九品異獸的身軀太過龐大，一旦進入人類世界，根本無法隱藏。
那樣一來，全天下都會注意到。
李飛在這極淵之下爲大藍朝拉攏到如此強大的助力，自然要儘可能保密，這樣在關鍵時候才能發揮奇效！
而能夠隱藏在虛空中的虛池蚶無疑是最佳的選擇。
只要另外三尊九品異獸不跑出來四處宣揚，就不會有人知道李飛和虛池蚶結盟了。
綜合這幾點，李飛其實一開始就已經決定要和虛池蚶合作。
同時和其餘幾尊九品異獸溝通，只是爲了‘壓價’，讓虛池蚶不要待價而沽。
這也確實很有效，虛池蚶擔心其餘幾尊異獸提前和李飛談好合作，那樣一來說什麼都晚了，所以沒猶豫太久就和李飛談妥了。
現在，李飛被虛池蚶以虛空之力裹挾，快速朝極淵之上趕去。
李飛若是要強行掙脫這道虛空之力，那虛池蚶就會視爲他放棄了這次合作，會立刻將他從虛空中‘驅除’出去，再次陷入被四尊九品異獸圍攻的境地。
閃爍着烏光的尾針突然探入虛空之中，朝虛池蚶龐大的身軀刺來。
虛池蚶不閃不避，任憑尾針刺中自己，隨後被刺中的區域，那一大塊血肉瞬間湮滅！
它用這種自殘的方式來避免被升陸糾纏。
但它的前方，虛空中突然多出一大片墨色祥雲，擋住了它的去路。
龐大的身軀扭動，虛空之力猶如洪流，被牽引向前方，衝破了這些祥雲。
但被這麼一耽誤，四隻佈滿暗紅色紋路的手臂也探入虛空之中，緊隨其後的是上百隻觸手！
罟閻，骨黎和升陸，這三尊九品異獸雖然沒有虛池蚶那麼強大的虛空能力，但都具備攻入虛空的手段。
單對單，虛池蚶絲毫無懼。
可是三對一，哪怕在虛空中作戰，它也難以佔據優勢。
好在它現在已經有盟友了。
一道璀璨的光芒在虛空之中閃過——
山嶽震顫，江河奔涌，承載萬里疆土和億萬生靈的雄偉景象在虛空中浮現！
罟閻和骨黎的攻勢被阻，虛池蚶趁機帶着李飛繼續在虛空中移動。
接下來李飛又替虛池蚶擋下了兩次攻擊，終於將三尊九品異獸甩在了身後。
他並沒有趁着虛池蚶被攻擊的時候獨自脫身，因爲他知道如果自己那樣做了，虛池蚶哪怕拼着受傷也會動盪虛空，將自己逼迫出去！
而眼看李飛這麼有誠意，虛池蚶對這次合作也愈發期待。
雙方很快來到極淵之上，李飛被一道虛空之力‘送’了出來，重新出現在衆人面前。
北蠻的衆人紛紛擡頭看向空中。
只見李飛一襲金色戰甲，一手持刀，另一隻手握着一大團不斷蠕動的金色光團，胸前則有一道幽藍色的光團。
“源血？他得手了？”
烏雅娜娜呆呆地看着空中，臉色劇變。
“不可能！”
“那不是九品異獸的源血！”
“.”
衆人都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快，最多五息，它們就會追上來！”
一道心音從虛空中傳出，響徹在李飛的心神中。
虛池蚶此刻很緊張。
必須趁着其餘三尊九品異獸追上來之前和李飛簽訂契約，否則可能會被破壞。
那樣一來，結盟也就不存在了。
李飛也知道時間緊迫，根本沒有和下方的北蠻衆人多說一句話，直接落在了祭壇之上。
他左掌之中，那滴流轉着熔金般光輝的源血驟然一分爲二，其中一滴墜落在冰冷的祭壇檯面之上。
轟——！
下一瞬，整座祭壇如同被無形的神火點燃，一股沛然莫御的能量轟然爆發，刺目的金色強光噴薄而出，淹沒了周遭的一切。
祭壇本身彷彿化作了一輪在地面升起的烈日！
幾乎同時，環繞祭壇的十七根巨柱，其上鐫刻的古老圖騰彷彿被注入了靈魂，驟然迸發出同樣熾烈耀眼的金光。
緊接着，一道直徑超過十丈、凝若實質的純金光柱自祭壇中心悍然拔地而起！
它帶着撕裂一切的磅礴氣勢，如同擎天巨劍，瞬間洞穿了上方層層疊疊、厚重如鉛的雲海，將天穹刺出一個巨大的窟窿！
這貫穿天地的光柱並未停歇，在雲海之巔猛然炸裂，光柱寸寸斷裂，化作十七顆斗大無比、燃燒着金色烈焰的星辰。
它們拖着長長的的尾焰，挾裹着毀天滅地的威勢，轟然墜落！
砰！砰！砰！砰……！
十七聲沉悶如雷的巨響接連炸開，十七顆金色星辰精準無誤地砸落在十七根石柱頂端。
剎那間，每一根石柱都劇烈震顫。
吼——！
嗷——！
唳——！
嘶——！
震耳欲聾、各不相同卻又蘊含着洪荒威壓的嘶吼聲撕裂了空間。
在每一根石柱之上，一尊尊龐大如山嶽、形態各異的恐怖虛影正由無盡的金光飛速凝聚！
鱗甲森然、利爪裂空、羽翼遮天、獠牙猙獰.它們身上每一道線條都流淌着古老而暴戾的氣息，赫然正是曾經在北蠻大地上留下過赫赫兇名的十七尊九品異獸！
十七尊頂天立地的九品異獸虛影同時昂起那足以撼動山嶽的頭顱，向着被金光撕裂的蒼茫天穹發出了穿透時空的咆哮。
這咆哮聲匯聚成一股肉眼可見的金色聲浪洪流，如同實質的衝擊波，以祭壇爲中心，橫掃四野八荒！
聲浪所至，羣山戰慄，萬獸蟄伏，風雲倒卷！
這一切都在眨眼間完成。
在場的烏雅娜娜等人心神震顫，冥冥之中，好似有什麼異常沉重的東西落在了他們心頭之上。
境界越高之人，越能清晰感應到這種變化。
烏雅娜娜知道，這是荒神之盟的誓約成了！
他們這些北蠻十七族的代表和李飛一開始在祭壇之上做的那番舉動，是這個誓約的‘前奏’。
契約的內容已經提前定好，後面只需要李飛將九品異獸的源血注入祭壇，誓約就會生效——
從此刻起，北蠻十七族向大藍朝俯首稱臣！
若是違約，北蠻十七族的族運都會受到影響。
而北蠻十七族幾乎就代表了北蠻所有的部族，只要這十七族不出頭，其餘部族根本無力對大藍朝造成什麼傷害。
祭壇之上，李飛感受着荒神之盟的誓約生效。
沒有猶豫，他將手中剩下一半的源血投入虛空之中。
一尊九品異獸的源血若是全部用於維持誓約，可以讓誓約生效的時間變長。參考上一次荒神之盟，維持了近一百年！
如今李飛只用了一半的源血，這次荒神之盟大概只能維持五十年。
不過驕淵比以前的驕冥更強大，維持的時間或許會更久一些。
李飛特意留下一半的源血，自然是爲了和虛池蚶簽訂誓約。
他並不擅長誓約類術法，只能藉助荒神之盟‘順水推舟’，順勢再立下一個誓約。
但這樣的誓約，生效時間會大幅度減少。
沒辦法，李飛現在根本沒有時間和條件去重新建一座祭壇，再慢慢和虛池蚶研究該怎麼簽訂誓約。
他之前對那些九品異獸說爲他效力一百年，純粹就是漫天要價。
哪怕對方肯答應，誓約也根本不可能維持一百年。
虛空中，虛池蚶看着朝自己飛來的源血，感受到強大的誓約之力，心神中自然浮現出誓約內容：
“十年之內，虛池蚶與李飛結爲盟友。
李飛負責保護虛池蚶在人類世界的安全，虛池蚶負責在李飛需要的時候出手相助，但不會做危及自身生命的事。
十年期滿，李飛將【忘川】道則交給虛池蚶，且不得以任何方式阻止虛池蚶吸納【忘川】道則。”
這份誓約有效時長只有十年，且約束內容並沒有那麼絕對。
雙方是盟友關係，而非奴役關係，所以虛池蚶不會對李飛言聽計從。
如果遇到太危險的情況，虛池蚶會優先保全自身，而不會爲李飛拼命。
看起來，李飛拿一份道則換來一個沒那麼配合的盟友，似乎有些吃虧。
但他擁有一個巨大的優勢——他要在十年之後纔會將【忘川】道則交給虛池蚶。
對虛池蚶來說，簽下這份誓約，它就要忍受十年的風險期。
在此期間，無論如何，它必須要保證李飛的安全。
一旦李飛死了，誓約自動作廢，屆時它就未必能將【忘川】道則從人類手中奪回來了。
李飛不需要虛池蚶事事配合，但他可以用自己的安危去強行‘綁架’對方！
今後只要李飛去‘作死’，虛池蚶就得跟着一起‘作死’。
其實虛池蚶一開始是要求李飛直接把【忘川】道則給它，它可以和李飛合作三十年，甚至更久。
但李飛拒絕了。
一是因爲藉助荒神之盟訂下的第二份誓約，根本維持不了三十年。
二是因爲他不知道一旦九品異獸獲得道則後會發生怎樣的變化，萬一對方到時候有能力強行突破誓約的束縛怎麼辦？
最終，李飛和虛池蚶訂下了這樣的誓約。
感知到另外三尊異獸即將殺出極淵，虛池蚶不再猶豫，一團金色的光球從它體內飛出。
這是它的一部分本命源血。
這團源血和飛來的源血迅速融合在一起，然後消散在虛空中。
虛空劇烈震盪！
下一瞬，李飛和虛池蚶感知到彼此之間建立起一種無形的聯繫。
這聯繫作用於靈魂之上，也作用於自身氣運之上。
誓約已成。
虛池蚶這尊強大的九品異獸成爲了李飛的盟友！
極淵之下，一道烏光，四隻手臂還有上百隻觸手先後伸出，殺向祭壇之上的李飛。
轟隆——！！！
地動山搖，山體崩塌。
北蠻耗費大量天材地寶建立起的祭壇，瞬間化爲齏粉！
李飛施展【無距】消失在原地，躲開了這波攻擊。
他出現在空中，低頭看向極淵之下，心音傳了下去：
“沒用了，誓約已成，你們不必白費力氣了。”
“把道則留下！”
罟閻的怒吼聲從極淵下傳來，並不甘心就此放棄。
暗紅色的吞噬領域如怒龍，從無盡的深淵中衝出，飛向天空！
李飛手中的社稷之刀斬下，劍氣長河從天而降，與之形成對衝。
又是一式【與子同袍】，這次他讓在場所有人都看清了他是如何與九品異獸戰鬥的——
金色的劍氣長河不斷被吞噬，但也不斷沖刷着暗紅色的怒龍，最終將其擊潰！
四隻手臂從極淵下探出，從空中看去，好似下方的裂縫中長出了四座山嶽。
但不等這四隻手臂抓住空中的李飛，其上升之勢力突然一頓，然後猛地向下沉。
轟隆——！！！
震耳欲聾的爆鳴聲此時才從極淵下傳來，響徹荒野。
卻是虛池蚶突然從虛空中出手，一記擺尾重重砸在罟閻的頭上，將其重新砸了下去！
“骨黎！升陸！”
罟閻怒吼道。
剛纔這個回合，這兩尊九品異獸並沒有趁機出手，否則它不至於被李飛和虛池蚶聯手砸落。
“罟閻，沒機會了。”
升陸的心音響起。
它比罟閻更冷靜，理智，知道自己這邊已經錯失了最後的機會。
李飛和虛池蚶的誓約既然已經訂下，雙方之間的聯盟就牢不可破，沒有可趁之機了。
接下來李飛和虛池蚶只要一邊打，一邊往人類世界逃跑，升陸就不敢再追。
萬一引來人類的巔頂強者，搞不好它連極淵都回不去了！
骨黎和它的想法一致，所以同樣不再出手。
升陸和骨黎就此退去，重新退回極淵深處。
罟閻見狀，連連怒罵，卻無可奈何。
它一個打李飛和虛池蚶，怎麼可能有機會？
片刻後，罟閻也不甘地退走。
極淵之上，屬於九品異獸那如山如海的恐怖氣息逐漸消退。
北蠻的衆人這纔敢大口呼吸。
一部分境界不夠的北蠻戰士更是已經昏了過去。
地上，屬於祭壇的地方被打出一個巨大的缺口，一道道裂痕如蛛網般朝四周蔓延。
李飛收起【靖安】神通，加持在身上的國力散去。
他從天而降，落在北蠻衆人前方不遠處，雙手負後，沒有說話。
人羣中，烏雅娜娜率先走出，來到李飛身前十米處站定。
很快，北蠻十七族剩下的十六名代表也紛紛出列，和烏雅娜娜站成一排。
十七名代表面朝李飛，右拳放在胸前，然後單膝跪地！
他們身後，一衆還清醒的北蠻戰士紛紛做出相同的動作。
佈滿裂痕的大地上，煙塵尚未散去。
勁風吹拂，李飛的金袍獵獵作響。
在他前方，北蠻各族皆俯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