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絳玉是衝進來的。劍尖滴血,說明受了武力阻攔,而她霍然橫劍,站在了帛純身前,也表明了她的態度。
隨着絳玉一起進來的,自然還有大批甲士,手持槍戟,分裂兩側,見帛震沒有說話,絳玉身份又比較特殊,因此便沒有追殺,而是侍列於廳,控制局面。
事實已經再明顯不過了,絳玉說的,全是真的,帛震真的反了!
帛震沒有否認絳玉的話,而是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右手輕輕握拳,對着自己的好哥哥。
態度已經再明朗不過了,帛震攤牌了!
刀劍已經出鞘,局勢已經明朗,該輪到主角上臺唱戲了。
兄弟決裂,世所常有。爲人主者,自不訝異。可是帛純還是很痛心!石磨心一般的痛,自己的好弟弟,幾乎是一手養大的好弟弟,有什麼好東西都願意分給弟弟,可是到頭來,還是免不了這一遭。
帛純想站起來,質問帛震,沒想到帛震卻先開口了。先聲奪人的道理,他還是不難明白的。
“好哥哥,你太累了,這麼多年,你爲龜茲做的夠多了,你歇歇吧。”
帛震臉上自然依然是一副兄弟情深的樣子,帛純卻被激怒了,咆哮般說道:“帛震!天地可以作證,你要的什麼東西,我沒有給你?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你對得起父王,對得起母后嗎?!”
“唉。”帛震微微一嘆,“可惜,我要的是那把椅子啊。”帛震一臉的嚮往之色。
“你!”帛純一度語塞,旋即哈哈大笑,“好!好啊!椅子,椅子?就爲了一把椅子,你就要反了你的親哥哥麼?就爲了椅子?”
帛震默然,卻讓帛純更加惱怒,“就爲了椅子?孤馬上就要去長安朝見陛下,龜茲由你監國,你就是實際的龜茲王,差的也就是一個名分,你連三天都等不及嗎?”
“哥哥,我要椅子,也要名分。”帛震的臉色特真誠,說的特坦率,旁邊看好戲的段業幾乎忍不住笑出聲來。
“啊!”帛純幾乎捶胸頓足,“你便絲毫不顧兄弟之情了嗎?帛震,你忘了你小時候是誰帶你玩耍,闖了禍是誰替你捱打了嗎?”
“我沒忘!”帛震卻突然也激動起來,“我沒忘!沒錯,哥哥,您代替我捱了打,您帶着我玩耍,可是您在我讀書的時候帶我去玩耍,您在我練箭術的時候帶我去玩耍,您在我闖禍的時候替我捱打,讓我以爲闖禍也沒什麼。您去籠絡大臣,然後帶我去喝酒狎ji,您可真是愛護您的弟弟!”帛震說的慷慨激昂,在情在理,哪裡有一番先前那種粗豪的樣子?
韜光養晦到如此地步,關鍵時刻,一擊必殺,段業又學到了一課,不由得連連點頭。
“哥哥那是爲你好!”
“不,哥哥,您騙得了自己,騙不了我,您是爲了椅子。”帛震幾乎要瘋狂了,“父王其實開始更喜歡我,我知道的。可是後來父王對我越來越失望,我會飛鷹走狗,我會斬將奪旗,可是您呢?我的好哥哥,您對龜茲城的大大小小了如指掌,您籠絡了各級官吏,您派人在市井裡收買民心,您派吟遊詩人四處宣揚您的好事,您這也是爲了我好?”
“起碼,他沒有像你們的祖父那樣,殺掉其他幾個祖爺爺。”一直沉默的絳玉終於開口了。
“不錯!他沒有用刀!可是他一直在用軟刀子殺人,我的小姑姑!”帛震反脣相譏,“小姑姑,您也一樣,和父王一樣,一直偏袒我的哥哥。您在父王那裡,說起哥哥,總是稍有微詞,說起來我,卻是不斷誇讚,可是這裡面的道道,帛震十年前不懂,如今,還不懂嗎?”
絳玉無言。帛純卻慘然一笑,道:“好,好!”說罷朝段業施了一禮,道:“段大人,龜茲家變,讓您看笑話了。”待段業示意無妨後卻說道:“帛震,想必城衛軍,禁衛軍,都在你的掌握下了吧,是買買提,還是細封留?”
“哥哥,您真的很厲害,沒錯,他們都是。還有今晚來赴宴的人,也都是。”帛震得意的手一揮,大部分人面有得色,也有少數幾個人面露慚愧,悄悄退回了半步。
段業看見,這其中,猛白神色最是慚愧。
“好啊”帛純大笑道,“虧你們也好意思來,孤王平素哪裡對不起你們了?嗯?稅務官阿紹爾?你貪墨稅款的事情孤王責備你了嗎?還是你?典藏使扎蘭丁?你乾的事情當孤王不知道?”
帛純隨意指向一個人,被指的人幾乎都面露慚色,低頭不敢辯駁。帛震見大哥餘威尚在,不由惱道:“大哥,不要再掙扎了,大局已定。扎蘭丁,褪下你的官袍。”
扎蘭丁,一個40多歲的中年男子,解開官袍,裡面霍然是甲冑!
接着,很多明顯是帛震一系的官員紛紛效仿,他們,全都穿着甲冑!也就是說,這一次的bi宮,是蓄謀已久的!而這些人,都做好了應變準備,而帛純自己居然沒有準備,可見計劃之周密。
段業也終於明白,爲什麼,爲什麼本就肥胖怕熱的猛白,穿得那麼厚了。
“好弟弟,你難道一定要殺了哥哥嗎?”帛純終於有些服軟了,神色也帶着些許哀求,帛震面露些許不忍,旋即被一股狠厲代替。
“哥哥,奪位之策,不流血無以成事,哥哥,你放心的去吧。”
“那你若爲龜茲王,可願與大秦媾和,免我龜茲刀兵之災禍?”帛純問道。
帛震定定的看着哥哥,再看看自顧自吃喝的段業,忽然仰天大笑,道:“哥哥,你好糊塗啊!你難道不知道,弟弟到了完全不能容忍,最後一定要取你而代之的原因,就是因爲,你對着這個手不能拉弓策不能上馬的書生,卑躬屈膝呀!”
大步在廳裡踱着,帛震恨恨道:“我龜茲軍民十餘萬,糧草可支三年,鄰國皆願助我,哥哥你居然一仗不打,就要投降?嗯?你對的起父親麼?你對的起百姓麼?你不知道,龜茲城對你早就人人切齒麼?哥哥,弟弟不光是爲了椅子,弟弟是爲了龜茲,不得不爲啊!”
說完,帛震“鏗”的一聲,拔出刀來,明晃晃的刀鋒閃着寒光,大步走到段業面前,獰笑道:“好哥哥,弟弟會給你在黃泉路上找到同路人的,這位使者,將會陪你走過那段路,而你的人頭,也會成爲弟弟不得已時給秦國的一個說法,哥哥,你就再原諒弟弟一次吧。”
說罷,在段業淡定的注視下,帛震揮刀下砍,勢若奔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