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拍掉箭囊,僅握着手中長弓,身形化作一道綠色的流光,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死死咬在沈穆那飛速遠去的銀色身影之後。
其餘驚魂稍定的巡林客再無猶豫,紛紛丟棄備用的箭袋、多餘的裝備,不顧一切地將精靈超凡的敏捷發揮到極致,在廢墟的殘骸斷壁中亡命飛掠。
然而,深淵的爪牙更快!
數十頭骸骨豺狼人發出興奮而殘忍的嘶嚎,它們的步幅奇大無比,骸骨身軀在黑霧中拖曳出硫磺的暗紅尾跡,手中黑鐵彎刀揮砍着空氣,每一次揮動都彷彿切開了距離,朝着逃遁的偵察小隊兇狠撲來!
數百深淵劣骸更是如同被血腥刺激的瘋狗,眼中暗紅晶核瘋狂閃爍,四肢着地,骨骼發出刺耳的磨擦聲,不顧一切地撕開廢墟障礙,死死追趕!它們嘶吼着,甚至有的劣骸在奔行中就直接引爆了小部分晶核碎片,依靠爆炸的反推力瘋狂加速!暗紅的能量碎片如同流星雨般緊隨其後,隨時可能將落後的精靈吞沒!
雙方的距離在飛速拉近!冰冷的骨爪刮擦聲、沉重的骸骨踏地聲、豺狼彎刀的破空厲嘯聲,混合着越來越清晰的硫磺惡臭,幾乎緊貼在亡命奔逃的精靈們背後!
一名年輕的巡林客被斜刺裡坍塌的鋼筋絆了一下,身影踉蹌!就在這瞬間,一隻撲在最前、翼骨畸形張開的飛翼劣骸如同血紅的閃電,俯衝而至!鋒利的骨刺爪子閃爍着致命的寒光,直刺他的後心!
絕望!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聖樹騎士!肅清道路!”沈穆冰冷、毫無波瀾的聲音,如同早已預設的閘門指令,在狂風中突兀響起!
轟隆隆隆——!!!
前方,在盤根壁壘的側後方,那片相對開闊卻被深淵黑霧半籠罩的廢棄商業街區邊緣!
大地猛然震顫!
厚重的鉛灰色天幕彷彿被巨力撕裂!
十道銀色的霹靂,如同早已蟄伏於深淵陰影中的裁決雷霆,毫無徵兆地從一堆巨大的混凝土廢墟之後、從搖搖欲墜的大廈底層破開的空洞中,甚至是從地面積滿腐水的深坑裡……轟然炸出!
是聖樹騎士!
他們身披沈穆親自督造的秘銀重甲,甲冑表面的符文流淌着白金色的秩序聖焰!胯下的戰馬同樣覆蓋着刻滿符文的秘銀板甲,如同移動的鋼鐵堡壘!
爲首的騎士正是與沈穆精神核心緊密相連的隊長。他高舉着那柄彷彿由星辰鍛造成的秘銀巨劍,冰冷的劍鋒所指,正是那支追殺的豺狼人小隊!
他們的衝鋒,並非迎着偵察小隊,而是冷酷精準地切在了偵察小隊與追擊者的中段!如同最無情的楔子,狠狠地鑿進了距離沈穆他們僅數百米的空隙之中!
時機掌握得妙到巔毫!恰好在沈穆帶隊“拖”着追兵衝入預定區域的瞬間發動!
轟!咔嚓嚓嚓!!!
銀色的鋼鐵洪流與洶洶而來的暗紅潮頭狠狠撞在一起!
沒有試探,只有毀滅!
聖樹騎士的精鋼騎槍如同審判的釘錘,直接將衝在最前的幾頭深淵劣骸連同它們爆裂的晶核碎片一同貫穿、淨化!
秘銀巨劍帶着摧枯拉朽的神聖威能,猛地斬下!一頭試圖揮刀格擋的骸骨豺狼人,那柄黑鐵彎刀連同它堅硬的臂骨、以及半個燃燒着深淵之火的身軀,在刺耳的裂帛聲中,被銀光生生劈碎!狂暴的白金聖焰從傷口處噴涌而出,瞬間將那碎裂的殘骸焚成灰燼!連帶着將緊隨其後的數只劣骸也捲入淨化的光流中燒灼!
“爲了秩序!”冰冷的聖樹騎士戰吼在爆炸聲中響徹戰場。
沒有激昂的熱血,只有金屬般的冰冷與高效!騎士的隊列如同一架精密的絞肉機,瞬間就將追兵最爲凌厲的前鋒尖刀絞得粉碎,並將混亂如同瘟疫般逆向蔓延開來!
沈穆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那慘烈而輝煌的接應戰場。在聖樹騎士咆哮衝鋒的剎那,他已經一步當先,挾裹着身後狂奔而來的精靈們,如同一陣裹挾着生機的冰冷旋風,毫不停歇地衝破了前方已然洞開的盤根壁壘重型城門!
沉重的城門在他們身後轟然關閉,巨大的撞擊聲如同終結這場亡命奔襲的沉重休止符。
壁壘內,震天的歡呼和急促的調度命令瞬間將他們淹沒。
但沈穆的步伐沒有絲毫停頓。他徑直走向壁壘核心的指揮高臺,覆面盔下的視線彷彿穿透了厚重的木牆,依舊牢牢鎖定在西方那翻騰的、因聖樹騎士猛烈突襲而出現能量劇烈擾動的深淵黑域核心。
他聽到了身後萊戈拉斯等人劫後餘生、劇烈如風箱般的喘息聲。
然而,在他冰冷的感知中,遠方那懸浮於魔柱之上的終焉狼影,其深淵血鑽般的巨瞳深處,卻因這場失敗的追殺與新出現的聖樹騎士力量,而閃爍起更加冰冷、也更加貪婪的光芒……
深淵的餐桌,已被入侵。而掠食者的迴應,必將空前猛烈。下一次接觸,將是鋼鐵秩序與無盡混沌更直接的碰撞!
沈穆腳步不停,徑直走向盤根壁壘的核心指揮高臺。秘銀重甲的鏗鏘聲在堡壘內部特有的肅殺氛圍中顯得格外冰冷沉重。他身後,萊戈拉斯和倖存的暮光巡林客們終於停下腳步,拄着弓劇烈地喘息,臉上殘留着未褪盡的驚悸。卡蘭佐和幾名聞訊而來的將領,包括羅多克軍士長官、維基亞射手隊長、聖樹騎士指揮官等,已焦急地趕到指揮室外。
“大人!”卡蘭佐率先開口,虯髯上還沾着硫磺灰燼,聲音急切,“外頭動靜……您沒事吧?聖樹騎士那邊似乎……”
沈穆揮手推開了厚重的木門,動作流暢而冰冷,打斷了卡蘭佐的話。他沒有回頭,甚至沒有停頓片刻去安撫或敘述驚心動魄的偵查遭遇,徑直走進了佈滿戰術沙盤與投影水晶的指揮室。他徑直走到那張巨大的、刻印着隆城廢墟地貌的三維能量沙盤前。沙盤上,原本象徵黑鐵骸骨軍團和深淵劣骸勢力互相拉扯的區域,已被沈穆的精神力瞬間標記,變成了大片象徵“已吞噬殆盡”的深黑色。
“我沒事。聖樹騎士在阻滯追兵。”沈穆的聲音透過覆面盔傳出,依舊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彷彿剛纔的生死奔襲只是例行巡邏。他擡手,一道微光精準地指向沙盤上標出的兩個位置。“目標工業園西區和中央廣場,已確認。”
他略一停頓,覆面盔下那雙冰冷的視線掃過跟進來的幾位將領,特別是帶着求證目光的卡蘭佐和憂心忡忡的萊戈拉斯。“萊戈拉斯之前的報告,完全正確。”沈穆的聲音如同法官宣判,帶着絕對的確鑿,“深淵劣骸,與殘餘的第七王朝死靈軍團,正在進行一場……不死不休的死鬥。並且——”
他的手指再次在沙盤上兩個位置點了點,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聚焦在卡蘭佐臉上。
“——深淵纔是獵食者,死靈是獵物。我們在廣場邊緣目睹的,並非偶發衝突,而是系統性的、徹底碾碎和消化。”
指揮室內瞬間陷入一片壓抑的死寂。將領們臉上的疑惑被凝重取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寒意。卡蘭佐下意識摸了摸腰間懸掛的、之前引以爲傲的劣骸顱骨戰利品,那張粗豪的臉上肌肉抽動了一下,彷彿第一次真正理解了手中戰利品所代表的,不過是真正恐怖深淵餐桌上的一粒殘渣。他之前的狂喜和那句“深淵又如何”的豪言壯語,此刻看來何其天真。這並非他判斷錯誤,而是他未能洞悉這場吞噬的本質——深淵不是在驅逐競爭者,而是在收割最後的“營養”。
“可是大人,”卡蘭佐的聲音低沉了許多,帶着困惑,“既然它們死鬥不休,內耗慘烈,那對我們豈不是……”他沒能說下去,顯然也意識到之前的想法過於樂觀。
“短暫的窗口,即將閉合。”沈穆冰冷地截斷了他的僥倖,“死靈軍團的消亡速度遠超預期。深淵的核心意志,”他擡手指向沙盤上那個代表終焉狼影核心黑域區域、翻涌着粘稠黑霧的核心點,“正在加速吸收最後的精華。它通過骸骨豺狼,在高效收割!”
彷彿爲了印證沈穆的話,一名操作戰術光幕的木精靈技術官驚呼出聲:“大人!核心黑域的能量讀數!那股……那股巨大的暗紅色能量柱,它在持續增強!而且……外圍光幕反饋,那些殘留的劣骸殘渣能量……它們還在不斷流向核心!就像……像倒流的溪水!”
“嘶……”數名將領倒吸一口冷氣。這直觀的數據比任何語言都更有力地證明了沈穆的論斷——深淵在加速進食,在整合力量!那短暫的“喘息期”和偵察看到的“死靈抵抗”,根本就是死靈走向徹底消亡的迴光返照!
萊戈拉斯閉了閉眼,森林意志傳遞來的絕望低語更加清晰。“它們在哀鳴……最後的死亡,被拖向永暗……”他低聲補充,臉色蒼白。
沈穆重新轉向全景瞭望窗,秘銀重甲的輪廓在窗外昏暗天光與聖光塔的金輝交織下,如同冰冷的雕像。他看着沙盤上那團不斷膨脹的深淵核心,聲音如同淬火的寒鐵,敲打在每一個將領緊繃的神經上:
“保持最高等級警戒,方案按既定執行。加固‘荊棘之環’的防禦節點。通知班達克,森木要塞所有弩炮進入待激發狀態。傳令所有塔林,偵測模式持續開啓,我要知道核心黑域能量飆升的每一個節點!深淵的消化……已到最後階段。”
他沒有再用“它們不是一個陣營”這個詞彙去強調,因爲所有人都已明白這殘酷的事實——它們的確不是同一陣營,但那場慘烈“死鬥”的結果只有一個:深淵徹底掌控這座城市殘餘的所有死亡力量,並變得更加強大、更加貪婪。精靈之森壁壘,將不再只是阻擋遊蕩亡靈的前哨,而將直面吞噬了整個隆城死靈精華的深淵巨獸最後的,也是最狂暴的衝擊。
將領們面色凝重如鐵,卡蘭佐重重地捶了一下胸口鎧甲,發出沉悶的響聲,這一次,再無言志豪語,只剩下鋼鐵般的決心。堡壘之中,那短暫的、因騎士們帶回戰利品而燃起的狂熱之火徹底熄滅,被更爲沉重、更爲堅固的冰冷意志所取代。風暴的倒計時,已然在無聲中開始滴答作響。
沉重的城門在身後轟然關閉,隔絕了城外聖樹騎士與深淵爪牙激烈碰撞的轟鳴與嘶吼,也暫時隔絕了那令人窒息的硫磺腐臭與冰冷殺意。壁壘內暫時的安全並未帶來絲毫鬆懈,急促的調度命令和士兵壓抑的喘息交織在一起。
沈穆立於指揮室的三維沙盤前,能量投影中翻涌的深淵黑域如同潰爛的傷口。當木精靈技術官彙報核心能量柱持續增強時,他覆面盔下的眸光驟然凝成冰錐。
“傳令官!”聲音穿透壁壘的嘈雜。
“屬下在!”
“即刻傳召班達克,森木要塞所有弩炮指揮官全員集結。通知羅多克軍械庫:所有狙擊弩裝配破魔矢,維基亞箭塔補給聖光浸染箭,庫吉特馬廄備齊七日草料。”命令如精金齒輪般精確咬合,未給任何質疑餘地。
班達克疾步踏入時,沈穆的指尖已點在沙盤延伸線上:“森木要塞十二組重型弩炮,前移三百米至盤根壁壘外延工事。射界覆蓋塔林光幕與薄霧交界帶——我要你的弩矢能釘穿豺狼人的顱骨縫。”
“遵命!”班達克撫胸行禮,粗糲的手掌劃過腰間的測距水晶,“增設灼熱符文根矛彈,專攻集羣目標。”
沈穆頷首,目光轉向羅多克與維基亞軍官:“羅多克弩手增至八十人,佔據所有上層垛口。維基亞神射手編爲三組輪射序列,箭雨不得間斷。告訴士兵:骸骨豺狼眼眶的闇火是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