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看兩位如夫人如此囂張,也感覺到她們是有恃無恐,表面仍平靜地道:“兩位妹妹都是這麼想的?”二夫人看了三夫人一眼,輕聲道:“小妹覺得三妹說得有道理!”江夫人再看向那五位江家少爺和小姐,他們顯然也是商量好了的。這五位少爺小姐都已成家,但都無法自立,每天在家中蹭吃蹭穿,巴不得能分得一份家產。後面三個妹妹更是兩位夫人所生,更是向着她們的親孃。江夫人在江家並無所出,力量就更單薄了一些。江夫人想了一下,覺得此事恐怕有些麻煩,就道:“這樣吧!姐姐先和各位管事們商量一下,再給妹妹們一個答覆!”三夫人道:“姐姐,你是江家的夫人,我們也是。這種事,我們也應該有旁聽的份吧?”其它幾人也都點頭稱是。江夫人只得道:“那好吧!小環,叫管家去把江家在吉州各商號的管事都請來。”江家長子江博學道:“不用啦!所有在吉州的管事都已經被請到了前廳,只等大娘和二位姨娘前去啦!”江夫人看了一眼江博學,他是江老爺原配所生,是江家正宗的繼承人,在江家說話的分量非同小可,有他出面,看來這個家不分也不行啦。江夫人只得道:“那好吧!我們這就去!”回頭看了宋長月一眼,道:“靖兒,娘有事要做。你傷剛好些。就要這裡靜養,藥還是要吃的,一會叫小環把藥給你端來。你放心養病。晚些娘再來看你!”宋長月衝她微微一笑,看得出江夫人眼中的無措,但現在這個情況,自己的身份是不便說什麼的,再說,江夫人之所以處於這麼被動的情況,可能還是因爲他吧。宋長月對江夫人有了一種感激。雖然知道她是爲了報恩才收留自己,但她如此不計代價地救自己,仍是讓他心裡覺得溫暖。
過了一會,小環將藥送了過來。宋長月仍是渾身無力,而且兩手都纏滿紗布,只能由小環一口口地餵給他吃。宋長月看着藥,他是認得這些藥的,都是些極名貴的藥材,僅從這藥就可以看出江夫人對他真的太好啦。但是宋長月心道,其實根本用不着這麼多如此名貴的藥材,這個醫生不是醫術不精,就是成心多騙錢。故意給他弄了那麼名貴的藥,藥效反而不能達到最好。但他現在不方便說什麼。吃過藥後,宋長月覺得十分勞累,雖然只是在牀上坐了一會,但他現在的身子實在太虛弱啦,小環扶着他躺下。宋長月不一會即沉沉睡去。一覺無夢,等宋長月再醒來,已是第二天晚上。小環見他醒來,馬上端來吃的。宋長月覺得這一覺睡得相當好,精神一下漲了許多。吃完飯後,宋長月問小環:“小環,夫人來過嗎?”小環面有憂色道:“昨晚夫人來過一次,看公子睡着就走啦!不知道今晚會不會來!”宋長月沉吟了一下,問道:“小環,江家的事怎麼樣啦。你知道嗎?”小環勉強笑道:“公子病剛好些,就不用爲這些操心啦。夫人處理得了!”宋長月道:“你不用顧忌我的身體,我現在好了很多。有什麼話就實說。”小環只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哪藏得住話,聽宋長月這麼一說,不由眼圈一紅,一五一十都告訴了宋長月。
原來江家大小早就有了打算,只等江夫人一去,馬上就商量出來,將江家在金吉的產業中所有值錢和能變賣的東西都折成銀子,分給了二位如夫人和五位少爺小姐,只把搬不走,藏不住的江家大院和幾家商號的店鋪房子分給了江夫人。表面上江夫人得了這麼多的地產,其實這些都是搬不走的,現在兵亂之中,根本沒法變成銀子,而且現在吉州破城已經是眼前的事,只要城破,這些房子多半是保不住的。可以說,江夫人現在是什麼也沒有啦!江夫人手裡本來還有些體已,都讓她用來打發了那些傭人,僕婦。現在手裡那點錢,還要支付宋長月的藥錢和剩下這幾個人的吃用,可以說是非常緊張的。這兩天江夫人愁得吃不下,睡不着。
宋長月聽明白江夫人的困境,倒是對她更有了一份好感,等藥端上來時,宋長月一看“怎麼還用這麼貴的藥?”小環道:“夫人說啦,什麼都可以省,公子的藥是不能省的!”宋長月道:“這藥我以後不吃啦。”小環急道:“那怎麼行!公子,你的身體剛剛好一點,還弱着呢,要好好補一補!”正說着,江夫人一臉憔悴地走了進來。小環一見夫人,立即告狀道:“夫人,你看公子不肯吃藥!”江夫人一聽,連忙笑道:“靖兒,藥怎麼能不吃?快別任性,吃藥吧!”宋長月看着江夫人一天一夜彷彿老了十歲的臉,心中感動道:“娘,這藥太浪費,我還是不吃啦!”江夫人一聽,臉一沉,假裝生氣道:“你說什麼?這藥是由着你不吃的嗎?這段時間你病成那樣,要不是這藥,你還能和娘說話!乖,孃親自餵你!”宋長月知道他們並非母子,但看江夫人的神態,分明和幼時母親關心自己吃藥時相似,不覺心中一軟,好像眼前的老婦人就是自己的母親一般。一時難以開口見江夫人親自將藥喂到他口邊,只能張開嘴喝了。兩個人一個喂一個吃,一時房中安靜的只剩下喂藥的聲音。宋長月和江夫人相互對視着,竟有一種母子之情在彼此心中激盪。宋長月自幼喪母,而江夫人唯一的兒子也丟失多年,兩人同命相憐,又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情況下相識,江夫人照顧了宋長月兩個月,兩人之間已經漸漸把對方當成自己真正的親人。宋長月吃完了藥,江夫人讓小環把碗端走,宋長月看着江夫人,輕聲道:“娘,你不用擔心,這藥雖然用了很多珍貴的藥材,其實對我的傷並不是最好。我說一個方子,你叫人去配,效果比這強多啦,而價錢還不到剛纔那藥的零頭!”江夫人看了宋長月一眼道:“靖兒,你別是爲了給娘省錢才這麼說的。是不是小環跟你說什麼啦。你放心,不管怎樣,娘不會讓你吃不上藥!”宋長月一笑道:“娘,你就信我一次。我可不是吹牛,就算你手裡沒錢,等我傷好啦,就靠行醫,也能讓你過舒服的日子!”江夫人一怔,但是還是點頭道:“那好吧!你來說,我來寫!”江夫人拿過筆墨紙硯,宋長月輕輕說出一串藥名,江夫人沒讀過多少書,但好在管家多年,一般的書寫還是沒問題的,她見宋長月說起藥名來毫不猶豫,對他更信了幾分。藥方寫好,就叫小環明日照方抓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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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個月,宋長月就住在江家。江家其它人分了財產也不再來管他們的事。江夫人只留了幾個貼身的傭人侍侯她和宋長月的生活。小環就專門照顧宋長月的起居。剛開始幾天,由於宋長月傷得實在太重,連最起碼的方便之事都要別人幫助。開始確實覺得很彆扭,慢慢纔好些。
小環倒是不在意,在她心中侍侯主子是天經地義的事,而且嶽少爺從來都是彬彬有禮,讓她很喜歡和他在一起。一個月過去啦,宋長月的十指已經能夠活動,雖然不能做劇烈的活動,但輕微的做些事還是可以的。身上的傷也好了很多。宋長月攬鏡自照,竟恢復了平日風采的五、六分,雖然算不上英俊,也是個順眼的男子啦。江夫人手裡的錢雖然不多,但好在自從換了藥後,花銷小了很多,還支持得住。江夫人冷眼看宋長月,越看越不像一個普通人,而他的醫術真的比外面的大夫還要高超,自他醒了之後,自已開藥自己治傷,傷竟好得奇速,不然以他這麼重的傷,沒有一年半年是絕對下不了牀的。而現在他已經可以在小環的攙扶下在園子裡散步啦。江夫人去看了江家的商號回來,往園子裡走來,正看見宋長月坐在園中一塊石頭上,微閉着眼曬着太陽,輕風吹在他蒼白的臉上,宋長月臉上露出安然恬意的神色。江夫人遠遠看着,雖然自他清醒兩人只相處了一個多月,但江夫人心裡已經真的好他當成了自己失散的兒子。只是心裡仍總有隱隱的不安。那天楚辭神色凝重的那番話一直壓在她的心頭。而宋長月自從清醒後,也對自己原來的身份一字不提。她雖然不敢問,但心裡總是擔心,她倒不是擔心宋長月不是好人,但從宋長月清醒後的表現,她越來越感到這個撿來的兒子絕對絕對不是一般人!因爲心中的不安,即使在江家遇到這麼大的事情時,她也忍着沒有去找楚辭。下意識的覺得離楚辭遠一點,宋長月就安全一些!但是今天去商號時,意外竟見到了楚辭的信使,楚辭給她一個含糊的口信,要她帶着這個“兒子”找個安全的地方避一避。到底發生了什麼?現在吉州已經被寧軍圍成一個鐵桶,在這城中,到哪去找安全的地方避禍?而聽信使的話,好像要她避的不僅是寧軍還有金吉的士兵。到底是怎麼啦?楚辭不就是金吉大將嗎?爲什麼要避開金吉士兵呢?
江夫人心中有些煩亂,但是還是急急趕回家中,命令小環收拾東西,準備馬上帶少爺出去避一避。正在急急地收拾東西,忽然聽到大門口一陣喧譁,打門的聲音粗魯地響起。江夫人心裡一陣亂跳,強做鎮定的要小環去開門,門剛一打開,一羣金吉士兵,如狼似虎般衝了進來!小環急得大叫:“你們,你們幹什麼?這是江府!”卻沒人理他,一個大漢順手將她推倒在地。江夫人強自鎮定地走出來道:“你們是什麼人?怎麼能私闖民宅?”大漢冷然道:“奉命,來捉拿要犯!”江夫人一挺胸道“我們江家是吉州的大戶,清白人家,哪有什麼要犯!就是你們楚大將軍來,也不能如此無禮!”那大漢沉聲道:“今天要不是楚大將軍,我們還不會到這裡來呢。說,楚將軍帶來的那個人在哪裡?”江夫人臉色一下變得蒼白,來了,自己的擔心竟成了真的:“楚將軍帶什麼人老身怎麼知道。你們弄錯了吧!”大漢冷然道:“楚大將軍已經被公主軟禁,這事是瞞不了啦。老夫人還是把人交出來吧。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