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不小心偶感風寒, 女皇親自侍弄湯藥,每天下朝就去太后房中問安。後宮中所有的人,都爭着到太后面前去問安, 但是一直過了三天, 宋長月都沒有出現過。這天, 女皇下了朝, 立即又去太后宮中看望, 一進門就見太后黑着臉半躺在牀上,一臉的怒意。金露奇怪道:“母后,今天身體好些了嗎?怎麼坐起來啦?”太后怒道:“好些?沒有被你的那個男人氣死, 已經是衰家命大啦!”金露心中一驚,表面卻做出一副可愛的小女兒狀:“母后, 誰讓您生氣啦?連看到最心愛的女兒都不開心?”太后道:“衰家已經病了三天, 你那後宮的人都來過了, 爲什麼一直不見你當寶貝的那個人!”金露笑道:“原來母后是生辭哥的氣啦。他這兩天軍中事忙,不能親自來看望, 您別生他的氣!”太后怒哼一聲:“我說的是誰,你心裡清楚得很,用不着裝糊塗!”金露道:“母后,月這個人一向是這麼淡淡的,您不用跟他生氣。”太后怒道:“什麼叫一向這樣?這是規矩, 別說他身在皇家, 就是普通人家, 岳母病了, 做女婿的也不可能不來問安吧?”金露低下頭, 不敢和母親頂嘴。
其實太后病了之後,金露已經幾次叫人去吩咐宋長月, 去看望一下太后,希望能讓太后對他的印象好一些。但每次她下朝回來,得到的都是一個結果——宋長月根本沒去看望過太后!金露心中雖恨,但事情太多,只能暫時壓在心裡,等有機會再好好說說他。不過今天母親的臉色實在太難看,金露在心裡想想,也覺得宋長月做得太過份。自己可以不計較他的種種無理舉動,但是在別人面前,他至少也要顧忌一下女皇的尊嚴和威信。再說,母后自幼一直寵愛自己,怎麼能讓她這樣生氣,想到這裡,金露也覺得自己十分不孝。想了一想,金露道:“母后,您別生氣,朕馬上去讓他來給母后賠理!”
太后怒極反笑:“好孝順的女兒,宋長月不過是你的一個皇夫,不把我這太后放在眼裡也就罷啦。這點小事,竟要你這女皇親自去請。到底是他來給我陪罪,還是我給他請安?也罷,女皇也不用去啦。衰家也不敢勞動女皇,女皇還是回宮去吧!”金露臉上實在掛不住啦,尤其,母親說的並沒有錯,無論是國法還是家法,宋長月這樣的舉動都是非罰不可的。金露想了一想,喝道:“來人,傳朕的旨意,讓宋皇夫馬上來萱芷宮給太后請安謝罪!如果他不肯來,就把他押來!”
去傳旨的人沒過多久就帶着宋長月回來了。宋長月坐在軟轎上,恭敬的向皇太后行了一個禮,口中道:“太后娘娘鳳體好些了嗎?宋長月給您請安啦!”太后冷笑道:“不必!勞動宋皇夫親自前來,衰家好大的面子!”宋長月微微一笑,手一揚,異香從旁邊走出來,捧上一個瓷杯。宋長月道:“這是專治風寒的良藥,對太后這樣的體質和年紀是最合適的。宋長月特命宮人準備好,進給太后娘娘的。”太后哼了一聲,臉上怒氣未消。金露忙打圓場:“月,你既然有藥,爲什麼不早點送來?不過這也算你有心啦。”又笑對太后道:“母后,月是天下聞名的神醫,他親自準備的藥,一定對母后的身體大有幫助。母后,你就別生氣了吧!”太后冷冷地道:“誰知道他安的什麼心,他送來的東西,衰家可不敢吃!”
宋長月淡淡地道:“太后身體不好,不宜生氣,既然太后看到微臣不喜,臣就此告退!”太后本來就因爲金勇和金虹一對兒女的事,對宋長月十分懷恨,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猛地身邊的茶杯,就向宋長月臉上扔去,宋長月微微一躲,那茶杯就沒有砸中。太后怒道:“來人,把他拉下去打死!”金露忙道:“不可!母后,,朕想他也是有苦衷的。母后不妨聽聽他怎麼說,再來處置好不好!”太后怒道:“你真是瘋啦!宋長月這樣目中無人,都是被你寵出來的!你要弄清楚,他幾乎害死了你!”金露看着暴怒的母親,一時無語。宋長月淡淡地道:“既然陛下如此爲難,臣還是告辭吧!”太后一時氣傻掉,竟看着宋長月離開沒有說出話來。金露看着宋長月離開的背影,一時沉默。等宋長月走後,金露傳來太醫,驗了宋長月送來的藥,果然是極好的治傷寒的藥,但太后卻說死不肯吃他送來的藥,並且因此氣得幾天吃不上飯,病也拖了好幾天,才慢慢見好!
金露親自去找宋長月問罪,宋長月竟冷笑一聲,道:“抓兩帖藥吃吃就好啦,用得着大驚小怪嗎?”這一下,不僅旁人,金露都氣得差點想殺人:“他是我的母后,有你這樣說話的嗎?”宋長月針鋒相對地道:“在你父母的心中,我只是他們的仇人而已!你還想讓我像只狗一樣趴在他牀前說那些虛僞的話嗎?”金露眼瞳一縮:“你是不是也一直把金吉當成你的仇人?!”宋長月平靜地道:“你不會以爲,就因爲你的柔情,我就真的忘記了一切吧?我可以做到不報復,但我做不到忘記!”金露咬住自己的脣,緩緩轉身走出攬月宮。一出宮門,冷風吹到金露臉上,她渾身一抖。他一直沒有忘記過仇恨,一直沒有!金吉軍隊殺過他的父母,而金吉女皇廢了他的手足。雖然他說他不會報復,但是金露絕對不敢冒險。
三天後,聖旨下,宋長月被貶爲皇側夫,暫時仍住在攬月宮。
更讓金露沒有想到的是,不知怎麼地,宋長月獻計救災民的事,在金吉民間傳了開來,這讓朝臣們非常不安,擔心宋長月利用這件事,製造自己的影響和勢力。而金露心裡也充滿了同樣的擔心,爲此,她對宋長月更加的冷淡。
這一日,宋長月獨自坐在窗前發呆,他現在已經形同軟禁,沒有女皇的旨意,他甚至很難踏出攬月宮一步。回宮之後,金露對他的態度冷淡了太多。自然的,所有人都避他遠遠的。而最讓宋長月難以忍受的,是看到楚辭回宮一身盔甲,英武不凡,讓宋長月無法不想起自己當年在軍中的情形,當年所接受的艱苦的訓練,到今天,就像是最美的夢境一樣。那些生死搏殺的瞬間,比皇宮中滿眼的珍寶美色更打動他的心。但是,宋長月心裡清楚,他現在在金吉的身份,就是一個囚犯,一個女皇的玩物!
宋長月自嘲地一笑,早就應該知道是這樣的結果,金露是個不會改變的女人,對她來說,男人只是用來征服和玩弄的。她之所以對他念念不忘,正是因爲他不肯被她控制和征服,現在金露可能覺得目的已經達到,她就可以放開手去找下一個目標啦。宋長月在心裡蔑視了自己一把:“早就知道最後會是這樣,又何必感傷!看來是老了,竟難以再控制自己的心智!”
宋長月正想着,忽然聽到異香報道:“皇夫大人,女皇駕到!”宋長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仍停在窗外,忽然,宋長月的臉色變得通紅,窗外,金露和一個男子並肩走了過來。兩人神情親密,一路有說有笑。金露是女皇,按規矩,在金吉,除了皇夫,沒有男人能與她並肩行走,而那個男人,也是宋長月認識的熟人——無憂公子!
無憂看着女皇美豔無比的容貌,當年第一次見她時,她還是個公主,現在則是金吉最高貴的女皇,無憂心中多少有些不甘,他自從敗給龍冷魄後,只能逃亡到金吉,金露看到當年他曾經幫助過她的份上,對他也算不錯,並沒有把他交給龍冷魄。無憂到金吉帶來了龐大的家財,加上他是個經商的天才,在金吉,宮中的用度大多由他來供應,不時也會進宮走走。金露臉上帶着微笑,兩人一邊說笑,一邊往前走,剛走到門口,忽然聽到裡面一個冷冷地聲音道:“女皇如果想找個地方與人談話,請回鳳翔殿!我這裡不歡迎不速之客!”金露一怔,一擡眼,看到屋內冷着臉的宋長月,金露皺眉道:“宋皇夫,何出此言,這是無憂公子,與皇夫同爲天下六大公子之一,是我們的貴客,所以特別來引薦給宋皇夫!”無憂含笑看着宋長月,只是藏在衣袖裡的右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右腿,這個宋長月,正是毀了他全部計劃的人!宋長月冷冷地道:“我誰也不想見!請陛下回駕吧!”金露臉上有點掛不住,她帶無憂來,是有點成心的,故意想打壓一下宋長月的傲氣,但在內心深處,她更渴望能再見到他。已經有半個月沒有來攬月宮,她太想他了!但是一看到宋長月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面孔,金露又很難沒有火氣,他怎麼就不能柔一點?順從一點?每次見到他,都很難看到他的笑容,以前在宮中,宋長月也很少笑,但至少是順從和沉默的,而現在的宋長月則是冷傲而尖銳的。
金露不由想起了那天御花園宴後,太上皇跟她說的話。金露咬了咬牙:“宋皇夫,朕來了,你怎麼還不跪下接駕!”金露這一板臉,自然一股威儀,嚇得那些宮人跪了一地。宋長月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慢慢支撐着身體跪了下來,口中冷冷地道:“宋長月見過陛下!陛下既然喜歡這裡,請與貴客進屋詳談!微臣告退!”金露見他下跪,心已經軟啦。成婚一年多,宋長月向她下跪的次數屈指可數,她一直不捨得讓他跪,連接駕都免了他的禮數。誰知再一聽他的話語,金露的怒火又竄了上來:“大膽!”宋長月冷冷一笑:“臣不敢!”金露手指宋長月,正要說話,宋長月看了一旁看好戲的無憂,微微一笑:“陛下如果想懲罰微臣,是否可以等貴客不在的時候!”宋長月這句話提醒了金露,回頭看了看無憂,臉色平靜了下來:“無憂公子,請進!”無憂連忙道謝,與金露並肩進了門。進門之時,有意無意間,無憂的手扶住了金露的小蠻腰。金露也不生氣,反衝他微微一笑。宋長月看在眼裡,一聲未吭,只是嘴角噙着一絲輕蔑的冷笑。這個笑容落到金露的眼中,覺得十分不舒服,但是——金露慢慢地將頭靠在了無憂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