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自由城的城主府依然燈火通明。
城主府的官員加班加點的處理手頭上的事務：協助藍龍治理破碎山脈的人選名單；領主更換後對內對外的宣傳口徑；需要受罰和絞刑的名單。
他們差不多習慣自家的領主每隔一段時間就給自己攬個大差事回來——這快成爲他們的固定節目了。
安南幫不上忙，便讓女僕長艾比多準備些宵夜送去。瞧見艾比推着餐車進去大廳後爆發出一陣歡呼和讚美之詞，安南帶着笑意來到花園。
茁壯成長的異世界樹從各方面都擺脫了幼樹的名頭，它的樹冠超過城主府，快要和完工三層的法師塔一較高低。
“好像沒長多高？”
安南站在樹下。不過比起自己離開的時候，沒有多大變化。
異世界樹隨風搖曳，枝條在安南臉頰上輕輕拂過。
畢竟他出門也剛一個星期。
從另一個角度講，安南只花了一個星期就摧枯拉朽地讓一片地區政變——
雷蒙德大領主輸的不虧。
摸了摸枝條和寬厚的葉片，安南走向幽靜坐在樹下的王女。
如瓷器般美麗而易碎的王女坐在長椅中，隨着安南走近，她擡起空洞的眼眸，向他伸出唯一的那隻手。
安南握住白皙柔軟的手掌，蹲在她面前。
王女如找到安南的莉莉一般，安靜了下來，只剩沒發出呼嚕聲。
爲了整個異聞城而犧牲自己的王女變成現在這副模樣，讓人唏噓。安南只能養着她，寄託於那微末到幾乎沒有的甦醒希望。
陪了王女一會兒，莉莉過來接他的班。
安南把莉莉抱進王女懷裡，起身回到城主府。
路過奧爾梅多的辦公室，門裡正亮着光，傳出翻頁的聲音。
想了想，安南推門走了進去。
嗯……奧爾梅多桌前常年擺着的一摞文件變成了兩摞。
看起來破碎山脈比去年的瑞坎爾王國容易，但那時候他們拍拍屁股走人就行了，現在則相當於接管了比整個寶石海灣還大幾圈的領地。
也就是自由城這一年裡培養了不少人才，不然人手不夠的情況下，必然會滋生懶政與腐敗。
“知道錯了嗎？”
奧爾梅多不擡頭也知道在門口躡手躡腳徘徊的是誰。
“知道了……”安南先是承認錯誤，然後擡起頭：“我什麼也沒做啊。”
“還沒做什麼？你出門了十天，就又滅了一個領地。”
安南理虧的望向窗外：“呃……我們來看一看遠方的雪山吧。”
“什麼，你還要奪回北境！？”
“我沒說要……”
奧爾梅多從一堆公務中擡起頭：“你知道你出去一趟，有多少人在爲你擔心嗎？你不是神靈，但在自由城人心裡和神靈差不多。你若出了什麼意外，他們的天就塌了。。”
“我很安全，誰也不能……”安南的聲音越來越小，“好吧，我以後不到處亂跑了。”
“乖，你出去吧，我還要通宵處理完這些公務。對了，看到艾琳讓她給我拿一杯濃咖啡。”
“好的。”
安南老實退了出去。
站在走廊外，安南疑惑地擡頭打量房門。
自己剛纔進的是奧爾梅多的辦公室還是大姐的？
……
自由城在天亮前終於整理好了所有名單，代價就是城主府的燈光亮了一整夜，和每個官員臉上都帶着黑眼圈。
以至於清晨時分，奧爾梅多打着哈欠說要補覺，審判貴族她就不去了。
反正有安南一個人去就夠了。
安南通過廣場的傳送門來到黃金城。經過一夜，黃金城人差不多習慣了懸在頭頂的浮空城，也都知道了像是蝙蝠一樣在天上亂飛的藍龍會是他們的未來領主。
他們的領主從像龍一樣貪婪變成了真正的龍？
但聖子大人親口保證，他們的稅會更低，薪水會更多，周圍會更安全，日子會比以前更好，讓他們不得不隱隱期待。
不止是黃金城，自由城趕工做出一堆傳單，通過藍龍散播到破碎山脈各地，還讓控制流浪者的暗衛將功贖罪，告訴流浪者們就近前往城鎮，領取居民身份。
目前持質疑態度的居多，他們都在想，怎麼會有領主不欺負我們，士兵不打罵我們？
不過隨着接下來雷蒙德大領主和一堆領主貴族被處刑，他們會改變看法的。
安南來到地牢，掃過囚室裡那一堆衣着光鮮的貴族，沒看見菲倫社長的身影。
看來自己不用躲着菲倫夫人了。
至於小斯莫被收買……安南寧願相信自己被收買也不信小斯莫會被收買。
找到還在檢查補漏的小斯莫，他告訴安南，包括菲倫社長在內的一衆沒有直接犯罪行爲，但是幫兇的貴族通過交出所有財產逃過了絞刑。
來都來了，安南順便去見雷蒙德大領主最後一面。
“你還有什麼遺言？”安南問他。
整夜未睡，通過聽着地牢裡的隻言片語組合出將發生何事的雷蒙德大領主平靜地看着外面的安南：“你殺死那麼多貴族，讓藍龍當領主，是想讓破碎山脈歸於混亂？”
“藍龍是秩序陣營的人，怎麼會帶來混亂呢？”
“它們不是人類，你要保護的平民會失去更多。”
“我以爲你在生命的最後時刻，起碼會對你兒子的死感到自責。”
安南搖頭，不想再說什麼。
轉身走了幾步，他又停了下來：
“他們本就什麼都沒有了，還有什麼可失去的呢？接下來，他們唯一會失去的只有枷鎖。”
……
清晨不見陽光，比昨天還要冷一些。
但黃金城的居民們自發地來到街道上，聚集在變成絞刑場的廣場前，在寒風中擠在一起。
天上有藍龍在飛翔。衛兵們將一個個面色慘白的貴族帶上絞刑臺，套上絞繩，宣判他們的罪責。
最後，輪到雷蒙德大領主。因爲體型，他連絞繩都是特製的粗麻繩。
“……殘害主教、牧師、修女，害死自己的兩個兒子，判處絞刑！”
雷蒙德大領主的罪惡罄竹難書，光宣讀就念了三分鐘。
隨着小斯莫宣判，他腳下的活板倏然打開。
墜落的雷蒙德大領主讓整個絞刑架都顫了顫。
沒有任何意外，雷蒙德大領主比其他貴族死得更痛快。
“阿黛爾，你看見了嗎……”
臺下一角，威爾遜望着這一切，呢喃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