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金陵。
鳳凰傳媒集團所在的辦公樓。
這家因爲名字原因，經常被和香江媒體弄混的出版集團，已經進入了上班模式，國資單位考勤查的嚴，大清早都忙忙碌碌的。
一份來自東陽縣的郵政EMS快遞，被前臺整理了出來，因爲主編交代過，第一時間被送到了婁恩的辦公室。
婁恩打開後，裡面是一份手稿和一封說明信。
五分鐘後，手稿被手下拿了出去複印，並且合訂、打上了編號。
半個小時後，發熱的複印件一部分被留檔，其他的出現在了一間小會議室。
會議室裡坐着七八個人，除了一手推進項目的婁恩，其他都是爲《漫漫呂途》預備的工作人員。
策劃、責任編輯、營銷編輯、插畫編輯、內文設計、裝幀設計等。
一本書的出版，除了作家本身提供的血肉外，專業化的“包裝”也必不可少，好的書封、排版、乃至目錄，都是“質量”的一部分。
婁恩喝了一口保溫杯的茶：“今天是《漫漫呂途》研讀會，上半部大家一個月前就看了，應該沒忘光吧？”
“內文設計”是一個二十出頭，有着精緻妝容的靚麗小姐姐，笑着搖搖頭：“怎麼會，我自己就讀了不止一遍，翟老師的文筆和細膩情感真的太抓人了。”
另一人道：“我也讀了好幾遍。”
作爲出版社的人，他們經手過的作品如過江之鯽，但這本書依舊足夠出彩，會讓人忍不住在工作之外翻開。
婁恩點點頭：“那就好，下半部也不長，八萬多字，先一起看吧，我也是第一次。”
小會議室內恢復了安靜，只有偶爾的翻頁聲。
手寫稿一般讀起來會有點累，但翟達字跡工整好看，倒不會產生閱讀障礙，幾萬字罷了，都是專業人士，兩三個小時就能讀完。
半小時後，會議室裡開始出現雜音。
“哧溜！”
衆人擡頭看去，一個鬍子拉碴的老大哥眼眶發紅，起身拿過桌上抽紙擤了一把。
“你看到哪了？哭成這樣？”
雖然大家表情都帶着點傷感，但不妨礙調侃一句。
老大哥長嘆一口氣：“林漫漫的爸爸，無法和女兒配型捐腎，那種無奈和窩囊感給我整難受了，我想起我女兒了。”
一小時後，前臺接到通知，給會議室多送兩包紙巾來。
一個半小時後，會議室開始出現煙氣，有人在裡面點了煙。
兩個小時後.
小小的會議室中，已經煙霧瀰漫，彷彿人間仙境一般。
剛纔還活力滿滿的二十出頭靚麗小姐姐，眼線已經完全哭花了。
彷彿夜店裡的死亡搖滾風舞女，攤在座椅上，支着一支菸。
感覺不會再愛了.
會議室裡，所有女同志基本全都哭的很慘，男人們稍好，但也眼眶發紅，抽菸解愁。
婁恩年紀最大，但也不好受，起身打開了窗戶，讓新鮮空氣灌了進來。
再不通風他也得哭，被煙燻得！
“哎~雖然料想到不會是好結局，但這也太傷感了”
死亡搖滾小姐姐盯着明滅不定的菸頭發呆，聲音沙啞如同嘶吼了一夜死了都要愛：
“結局的模式雖然不算罕見，但翟老師的文字傳遞的情緒，實在太真實了。”
都是業內人士，看過太多東西，卻依舊無法抵擋，翟老師的文字彷彿有魔法一般。
甚至有點邪門了！
很難想象他在寫的時候，是什麼精神狀態.
另一人說道：“後勁真大，難以置信這居然是一本言情，給我一個老男人都整難受了。”
“不，更應該說是披着‘言情’皮的‘現實主義’.太真實也太具體。”
雖然從專業角度來說，能騙到眼淚、後勁大、深沉的作品更容易取得名譽和銷量，但他們依然有種勸勸翟老師的想法。
做個人吧！給個好結局吧！
要知道這本書的主要受衆還是年輕人，尤其是年輕女性，很難想象那些情竇初開的小姑娘看完後是什麼感覺.
婁恩抹了一把臉，勉強從作品的情緒中掙脫了出來，心底也多了一絲振奮。
他感覺自己不是賣了陸澤濤一個人情，而是陸澤濤送了他一張彩票！
等衆人恢復的差不多了，婁恩作爲主編，主動推動會議進程，說道：“我還有一個好消息告訴大家，翟老師的高考估分，是450分，大家知道這是什麼概念麼？”
有的人感到驚訝，有的人不太關心高考，婁恩沒賣關子，直接解釋道：
“我找金陵大學的老師問了一下，這是有機會搏一搏散裝省高考狀元的水平，對這本書的宣發是極大的加成。”
營銷編輯按滅了菸頭：“這麼厲害？那哪怕翟老師沒成爲高考狀元，有這個分數加上這本書，他也會比高考狀元更出名！”
婁恩點點頭：“是否決定出版這樣的問題，我覺得我們可以跳過了，直接實質性推進工作吧，之前準備工作已經做了許多，高考放分前要準備好一切，甚至先行印刷出來都行。”
“到時候等翟老師分數出來，再將結果印在‘腰封’上，這樣可以搶時間開始銷售，腰封內容根據翟老師的具體分數而定。”
死亡搖滾小姐姐打開了筆記本電腦，給婁恩看了一眼“被窩探險家”的博客。
“根據事先約定，翟老師已經在更新博客內容了，目前兩條博客，累積連載字數3000多字，但閱讀量已經超過了20萬.並且被掛在了博客首頁，我覺得似乎是‘星浪’和翟老師有什麼曝光度的合作，這也是非常有利的宣發力量，當時翟老師提的建議真的有效。”
策劃發言道：“我覺得原定的5000首印也可以提一提，比如一萬冊。”
婁恩卻搖了搖頭：“一萬還是少，兩萬冊！讓我們的渠道將其直接擺在最顯眼的位置，每個書店都要有足夠的堆貨。”
作爲手握十三家下屬出版社的國資集團，連散裝省的“新華分公司”都是他們的合資子公司，遠了不好說，散浙滬範圍內的影響力和覆蓋力都是很強的。
婁恩站了起來，走到窗邊，意氣風發的凝視着外面的高樓大廈。
二十一世紀出版社挖掘了韓函、春風文藝的同行挖掘了郭金明，文學性上兩人其實併入不了婁恩的眼，但他們確實暢銷。
現在實體書籍消費的主力軍，就是年輕人，甚至是學生。
那鳳凰傳媒，爲什麼不能有一個“翟達”。
一個微大賽冠軍，一個文學天才，一個高中生學霸
甚至於，一個高考狀元？
今年實體書市場銷量冠軍，爲什麼不能是《漫漫呂途》？
————
“是麼，婁主編喜歡就好，我對這本書也很有信心。”
東陽，三毛小區家中，翟達一邊收拾書包，一邊接着電話。
“那封信你看了麼？對一點不成熟的想法，我自己也知道那個結局太過悲傷，就突發奇想了一下。”
“許多電影都有雙結局乃至多結局，在不同的版本里，《漫漫呂途》也可以是雙結局，但具體有沒有可執行性，就要看看您那邊的專業意見了，如果出兩種實體版有點過分也可以選在網絡上發第二結局”
“我明白不着急，我一會兒發您一個郵箱，書封、插畫、推薦語之類的都在那裡溝通吧對，家裡通網了哈哈。”
掛了電話，翟達滿意的點點頭，婁編輯還是給力的，主編已經算出版體系裡二把手、三把手的位置了，而且是“業務板塊”的一把手，他選擇直接插手具體工作時，可以說“一言能決之”。
婁恩的信心很足，給予了大量優待。
比如首印量超級加倍。
比如版稅將按照“印刷量”而不是“銷售量”進行，一般這種條件只會出現在成名老作者的條款中，並且還會反向讓印刷量變得保守。
再比如，版稅的結算也因爲關聯“印刷量”而不需要等待銷售數據，可以在每次加印的時候，就先行結算。
這點很重要，意味着很可能幾天後，他就能收到第一筆版稅。
等銷量的那種結算方式，運氣不好說“書沒賣完”，半年一年都有可能。
這對翟達暑假其他計劃有很大幫助。
整理了一下思路，翟達拉上書包拉鍊，出了房間門。
今天書包裡沒有書，全是零食.
因爲他要去參加同學聚會。
QQ羣裡綿延日久、從考前就在討論同學聚會的方式，翟達一概沒參加，只是等通知。
結果和他前世還真有所不同。
前世只是晚上出去吃了飯，然後通宵唱歌，這一世估計是翟達翅膀煽動，亦或者大家對成績更關注了，再或者乾脆哪一樓聊歪了沒拉回來，增加了一個白天的項目。
東陽縣郊區村級別的山頭，有個叫“沙河觀”的小道觀，裡面有孔老爺的像。
不是孔乙己，是身高2.22米，“早上打聽到去仇人家的路，晚上仇人就可以死了”的那位。
班級裡不少人攛掇着，趁着成績沒出呢，去拜拜孔老爺！
對此翟達表示很無語，但也無所謂去哪，一個形式罷了。
順便物色一下暑假大作戰的員工。
推門而出，小房間裡傳來發蒙的交談聲。
“真不一起？現在改口依然來得及。”
“不了，我喜歡在家。”
“行吧，看書就去我房間。”
翟達離開後，房間裡的窗戶卻忘記了關。
夏風偶爾吹過，撩動窗簾搖擺，如同海浪。
一張A4紙被吹動，落在了地上。
上面寫着一些算式，以及最醒目的位置，一個大數字：
457。
不知過了多久，一隻素手將其撿起，放回了桌面上。
而後坐在了狹窄的小座位上，安靜的看書。
不急不躁，夏風溫涼。
窗簾舞出海浪的地方，何處不是沙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