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冢敬節被眼前的一幕搞懵逼了。
不止是他懵逼，跟着他一起來的人也懵逼了。
這毛頭小子鬍子都還沒長齊呢，剛纔嘀嘀咕咕的就算了，現在居然因爲大冢敬節問了一句，他當場就拍案而起。
這時候關慶維漲紅臉，額頭上青筋暴脹，看起來有一些緊張，但是更多是憤怒的說道：
“什麼文化差別，你們所謂的漢方醫，不過是抄襲中醫而已，改了個名字就是你們自己的了？”
“既想學東西，又放不下姿態，非要說成是交流！”
大冢敬節和大部分日方人員其實能聽懂。
不過他們看到關慶維這樣子，更多是把目光投向王玉川。
先看看他到底是什麼反應。
王玉川這時候卻同樣看向大冢敬節，像是也想知道他想怎麼回答關慶維這個問題。
大冢敬節看到王玉川不想管的樣子，於是只好把目光重新投向了關慶維，他雖然感覺自己被冒犯了，但是臉上依舊是擠出笑容來，說道：
“呵呵呵……年輕人，我們兩家文化何其源遠流長，哪裡是你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
關慶維這時候說道：
“抄就抄了，還裝什麼文化差別！你們所謂的‘漢方醫’連《傷寒論》裡的‘六經辨證’都改成‘腹診八綱’，張仲景的‘隨證治之’到你們嘴裡成了‘方證相對’，這不就是斷章取義？把中醫的魂抽了，套個和服外褂就敢說是自己的學問！”
“你！你是什麼人，在這種場合說這樣的話，不覺得很失禮嗎？”大冢敬節也繃不住了，他養氣功夫不錯，但是奈何關慶維一直戳人肺管子。
仲景學說大冢敬節研究了一輩子，這時候被小輩兒這麼說，他是真的憤怒了。
他其實也想拍案而起，但是奈何年齡大了，拍起來沒氣勢。
只好這麼對這個愣頭青發問，讓他看着點場合。
結果關慶維發現自己已經掌握主動權後，整個人都放鬆了不少，冷笑一聲：
“呵呵……我失禮？你們偷東西就不失禮了？”
“從鑑真東渡到丹波家抄書，你們哪次不是跪着學、站着偷？現在倒擺出施捨姿態……我呸！”
“告訴你，真正的疾醫之道在華夏，你連仲景經方的皮毛都沒摸透！”
這話說完，立馬有其他日本方的人忍不下去了，直接怒斥一聲：
“八嘎！”
關慶維冷笑：
“哈，惱羞成怒了？敢做不敢認是吧？明明偷我們的東西，現在繞了一圈回來，轉頭就拿過來說要和我們換秘方？”
他一串的問題，直接把現場的火藥味拉滿了。
大冢敬節剛纔畫大餅的節奏，直接被打亂，他以“文化差別”爲幌子，合理化日方流派分類，結果正中方言他們預設的“學術漏洞點”，被關慶維逮着一頓狂噴，要不是現在還不到嶽美中和焦樹德發力的時候，這會兒已經開始混戰了。
大冢敬節直接對着王玉川問道：
“王先生，這個年輕人的態度就是你的態度嗎？這樣讓我們很難說下去！我希望讓他先離場！”
王玉川聳了聳肩，說道：
“這位是方大夫的師弟。”
就這一句話，多了也不解釋了。
大冢敬節感覺就像是捱了一悶棍似的，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總不能硬氣的說，“八嘎呀路，老子不談了！”
最終只能把目光看向方言，直接用中文說道：
“方大夫，我們是帶着誠意來的。”
說完拍了拍手邊的手提箱。
方言見到火候差不多了，這才擡了擡手，對着關慶維說道：
“慶維，冷靜！”
“坐下！”
然後日方就看到，剛纔還一臉桀驁的關慶維，突然像是被按了開關似的，立馬老老實實的就坐了下來。不過臉上依舊對着剛纔罵他“八嘎”的日方學者，保持着怒視。
隨時準備再次站起來搞事兒。
“既然你們是帶着誠意來的，那我可以先驗證一下這個誠意嗎？”這時候方言對着他們說道。
大冢敬節聽到這話，就知道方言是想要驗證手裡的《永樂大典》真僞。
不過他有些不爽的對着方言說道：
“你這是在懷疑我們！？”
“這還要驗證？難道我們的信譽就這麼不值得您尊重？”
“方大夫，我認爲您這個行爲有點冒犯了吧？”
方言笑了笑，說道：
“當年丹波家抄《醫心方》還知道留校勘注，怎麼到您這兒連驗貨都成冒犯了？”
“大冢先生研究仲景學說六十年，想必知道《金匱玉函經》裡'欲療諸病，當先以湯滌五臟六腑'的教誨吧？”
“就像貴方把'隨證治之'改成'方證相對'，連典籍都能塗改，我們自然要按《周禮》醫師稽其醫事以制其食的規矩驗貨。”
接着方言又指了指一旁的老季，說道：
“這位是我這才帶過來的故宮博物院文物古籍專家。”
說罷，對季堯使個眼色：
“季專家，勞煩您按故宮殘卷比對下楮紙纖維走向。”
“這可是日本正倉院鑑定的法子。”這句話是看着大冢敬節說的。
季堯點點頭：
“我自然是每一張都要好好對比，並且上面的內容也一樣要確認是否有刪改。”
大冢敬節聽到這裡，就知道對方是真的有備而來的。
不過他也是帶的真貨。
當然不怕查驗。
雖然之前來的時候是想過用假的抄本，但是想了想最終還是算了，主要是方言這個人說不定還能弄出什麼新東西，要是第一次合作就拿假的，被發現了可就壞事兒了。
所以放長線才能釣大魚，況且《永樂大典》是偷的，用華夏的東西，換華夏的東西，他們怎麼都虧不了。
於是大冢敬節對着方言說道：
“真金不怕火煉，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你們想要查驗，那就來吧！”
說完直接讓助手把手提箱遞了過來。
方言看到對方舉動，暗自鬆了一口氣。
對着老季指了指，老季遞給方言口罩和白手套，他自己也戴好，然後才接過了箱子。
見到方言這打扮，大冢敬節，道：
“等下……方先生您也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