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明哲一愣。
他明明在說誠信不誠信的問題,這個小子竟然問他宣傳方式?
這是教育界的講座,不是新聞界的講座啊。
蔡明哲強忍怒火,笑道:“這位同學思路非常好,哈哈哈,能夠延伸到宣傳這個領域,不過咱們今天講的是誠信問題,如果這位同學對新聞宣傳有興趣,講座結束之後可以和我聯繫,我給你介紹一位新聞學的老友。”
“那個誰,一會兒去留一下這位同學的聯繫方式。”
蔡明哲的回答算是教科書級別的,盡顯學者的氣度,先誇讚了一下成毅,又點名成毅偏題了,最後還又給了成毅一個機會。
可惜,這位同學顯然是沒有放過他的打算,繼續問道:“蔡教授,我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華夏人,方纔您舉的例子讓我感到非常的不舒服,我個人對日本是沒什麼好感的,據我瞭解,日本人的誠信度恐怕達不到您說的那種標準,我認爲這個故事應該是日本人編造出來惡意污衊我們的。”
“這是真實發生的事!”蔡明哲沉聲說道。
“既然是真實發生的事,那就請您說一下餐廳老闆是通過什麼宣傳方式告訴全城這個消息的呢?”成毅很認真的望着蔡明哲。
“這個年輕人是怎麼回事啊?”
“他是在質疑蔡大師?”
“真是年輕啊,不知天高地厚。”
臺下很多家長都向成毅投來了不滿的眼神。
蔡明哲努力保持着風度,說道:“華夏有句古話,叫做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當然是一傳十,十傳百了。”
成毅說道:“就因爲少洗了兩遍盤子,這個事就可以一傳十,十傳百嗎?這東京城的人有這麼閒?就算他們真有這麼閒,真的可以一傳十,十傳百,可東京城有一千多萬啊,這得傳多久才能傳遍全城?想做到這個,除非他們全都拿着一個馬紮集中在一起拉呱。”
“你到底想表達什麼?”蔡明哲強忍怒氣,問道。
成毅說道:“我想表達的是,這肯定是有人在惡意編造故事污衊我們華夏留學生,我們華夏每一位留學生那都是大學生中的尖子,可以說,我們華夏民族的偉大崛起,和我們歸國的留學生息息相關。”
“我的良心告訴我,聽到這種污衊留學生的故事,我們絕不能只當這是一個故事在聽,我們要去剖析最深層次的東西。”
“就如你說的,這件事是真實發生的,我們那位華夏的留學生只因爲少洗了兩個盤子就被餐廳老闆開除,那這位餐廳老闆的良心就是大大的壞,他就像是以前的地主階級,佃戶耕了五遍地,明明地已經將耕的非常鬆軟了,可地主卻以沒有耕夠七遍的理由將這個佃戶給解僱了,他這是在剝削工人階級,這是我們應該強烈抵制的對象。”
“???”蔡明哲的眼珠子瞬間瞪的溜圓,這搞新聞學的,都這麼喜歡上綱上線的嗎?
蔡明哲感覺自己的額頭已經滲出了汗珠。
成毅繼續說道:“而且從他接下來的行爲看,就算我們這位華夏留學生做錯了,但殺人不過頭點地,開除他也就罷了,這個老闆爲何要去滿城宣傳呢?從新聞學的推廣成本來看,想要讓整個東京城的餐廳和企業都拒收這位華夏留學生,最起碼要將這個事做成爆款熱門新聞,按照東京城的宣傳成本和城市人口,想要做到這一點,這個餐廳老闆最起碼需要花費6億到10億日元。”
“這麼大的費用,是一個餐廳老闆能支付的嗎?再結合您方纔說這件事是真實發生的,那麼我可以懷疑,這件事的背後肯定有日本財團做推手,他們借用我們華夏留學生的身份打造這麼一個爆款新聞的目的又是什麼呢?是不是爲了故意抹黑我們華夏?又或者說,他們是在搞民族歧視?”
“!!!”蔡明哲有些慌亂的摸了摸額頭的汗珠,下意識的看向了第一排的校領導。
此時的校領導們面面相覷,誰都沒有起身出頭,這個講座這麼多記者在場,誰站起來誰就惹火燒身。
漢東外國語大學副校長季浩壓低了聲音,對旁邊的杜旭說道:“杜主任,趕緊想辦法把那個學生請出去。”
“好。”杜旭慢慢回過頭,往成毅所在的第三排瞅了一眼,只看了一眼,他就感覺全身汗毛直豎,他迅速縮回了頭,對季浩說道:“季校長,那個人就是成毅啊,怪不得我聽聲音這麼耳熟呢。”
“成毅?”季浩怒道:“你們怎麼將他放進來了?”
“我也不知道啊,參會名單我仔細審過,絕對沒有成毅的名字。”杜旭低聲說道:“現在怎麼辦?要不我喊保安將他弄出去?”
“嗯,抓緊。”季浩點頭。
杜旭弓着身子走到了側門處,立即撥通了安保公司的電話,說道:“陳隊長,你抓緊帶幾個人把那個擾亂會場的小子弄出去。”
“杜主任,我辦不了啊。”那邊傳來了安保隊隊長很懶散的聲音:“我請的這些安保人員都是從黑豹那邊借調過來的啊。”
“我CNM……”杜旭忍不住爆了一句粗話。
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意識到不妙了。
爲了避開黑豹安保,他們專門從外市請來了安保公司維持現場,他怎麼都沒想到,這外市的安保公司竟然也和黑豹安保有關係。
杜旭望着臺上冷汗直冒的蔡明哲,給了蔡明哲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眼下這事,只能依靠蔡明哲的大智慧來解決了。
此時的會場,謾罵成毅的聲音越來越小了,他們已經感覺到成毅說的很對了。
他們這些人都經歷過當年的崢嶸歲月,他們的文化程度雖然不高,但愛國心還是能拉滿的,聽完成毅的分析,他們也全都一臉質疑的望着臺上的蔡明哲,等待蔡明哲來解釋這些事。
蔡明哲的內心,現在已經是慌亂如麻。
成毅搬出了地主階級和民族歧視的大旗,這個罪名太重了,他完全擔不住啊。
蔡明哲努力梳理着所有的細節,突然想到成毅這番話的基礎,就是死死抓住了真實事件這一碼事。
對!這兩個大帽子的存在基礎就是真實事件!
蔡明哲發現了問題核心,立即深吸了一口氣,呵呵笑道:“同學分析的非常不錯,剛剛也是我口誤,其實這件事只是我編出來的故事,爲了激勵我們華夏的孩子要懂得誠信,呵呵……”
“你編出來的故事?”成毅故作驚訝,聲音拔高了幾分,喊道:“蔡教授,你剛剛還說是真實發生的,現在又說是你編出來的,你如此反覆,怎麼教人誠信之道呢?”
蔡明哲氣的牙根咯咯響,但表面上,他還是很有耐心的說道:“這是我的失誤,呵呵,我一定自省吾身,將這些……”
成毅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了,他猛地一拍桌子,用振聾發聵的聲音吼道:“這是一句失誤就能含糊過去的嗎?蔡明哲!你這是嚴重的思想錯誤!而且到現在,你都沒有深刻的反省到你的錯誤!你能編造出這種故事,就說明你滿腦子都是地主階級和資本主義思想,你不光刻意抹黑我們華夏最優秀最光榮的留學生,還想將這種錯誤思想傳播給我們萬千樸實的家長!你到底意欲何爲!!!”
“吃裡扒外的狗東西!”
“查查他的國籍!”
“他肯定是外國人的走狗!”
頓時間,會場內不少成毅請來的人起身大罵,帶起了節奏,有了這十幾個人帶節奏,那些先前還無限崇拜蔡明哲的家長,也是一個個面露憤怒之情。
他們代入進去了。
留學生,算是這些家長們眼中的天花板了,恰如成毅說的那樣,華夏民族之所以崛起,那些回國的留學生們功不可沒。
家裡要是出一位留學生,這該是這個家庭多大的驕傲啊。
可這個蔡教授,竟然編造如此不堪的故事來污衊留學生,如果他們的孩子寒窗十幾年成爲了留學生,豈不是也要遭人非議?
“我……”蔡明哲結巴了,冷汗直流。
“抓緊時間報警!”坐在最前面的季浩朝着杜旭怒道。
杜旭手忙腳亂的取出手機,開始撥打報警電話。
“當然了,這些事發生在漢東外國語大學,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此時,成毅迴轉過身,望着有些羣情洶涌的諸位家長,大聲喊道:“各位叔叔嬸嬸,我叫成毅,也是你們深惡痛絕的陌陌集團副總經理,我也是一名大學生,剛考入漢東大學沒多久,我之所以走上網吧這條路,就是因爲網吧行業是杜絕不了的,我們能做的,就是讓網吧這個行業走上正軌,所以我們纔去申請了連鎖網吧牌照。”
“我也是寒窗苦讀十幾年才考上了大學,我很理解家長們的心情,所以在這裡,當着諸位叔叔嬸嬸和諸位媒體記者的面,我代表集團,簡單說一下我們陌陌網吧接下來要做的幾件事,雖然這改變不了你們對網吧的偏見,但我們就想證明一點,那就是我們一直在路上。”
“第一,陌陌網吧會在一年內投身教育領域,我們會製作出國內第一款教育軟件,並向全社會免費公開,我們會在每個區縣建立一個陌陌網吧學習屋,學習屋裡沒有遊戲,沒有娛樂,只有我們的教育軟件,我們要讓每個孩子不管貧富貴賤,都能在我們的學習屋裡接受世界頂級的教育,並且,學習屋裡的電腦永久免費使用!”
“第二,陌陌網吧會將防沉迷這件事落到實處。”
“第三,我們會嚴厲打擊黑網吧和一切不合規的網吧,對於那些影響青少年心理健康的網吧,我們見一家打擊一家,重拳出擊,讓他們無所遁形。”
“簡單說來,網吧的崛起是勢不可擋的,這是一個時代的縮影,今後我們的工作和學習,都不可能會離開電腦,所以我們必須要去包容它,接納它並且用好它,這也是我們陌陌網吧願意花費一生去做的事。”
成毅說完,全場一片寂靜。
很多家長的眼神漸漸變得迷茫了。
如果成毅所說的承諾都能兌現,這網吧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看着眼前的成毅,再想想他們的孩子,他們心裡就頗有些感慨,哎,還得是漢東大學的高材生啊,捨棄大好前程,爲了將網吧扶上正軌不惜跳入網吧這種泥潭裡。
這叫什麼?這叫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我們的孩子要是有他一半優秀那就好了。
見到這些家長沉默了,成毅繼續說道:“我今天過來,其實也是抱着個人目的,當然了,這個目的和蔡明哲教授沒有關係,我只是不忿於蔡明哲污衊我們華夏最優秀的那批孩子而已。”
成毅這番話,就等於是給蔡明哲定了性,直接用錘子和釘子將蔡明哲釘死在了恥辱柱上。
蔡明哲氣的渾身顫抖,抖着抖着,他就噗通一聲倒在了講臺上。
這種時候,裝暈是最直接有效的跑路方式。
雖然摔得有點疼……
成毅緩緩說道:“想必大家都看過前段時間的新聞,漢東外國語大學有位大學生,因爲目睹外教欺凌女孩憤而出手,結果被漢東外國語大學給開除了學籍,這個大學生是我親大哥,我爲了給我親大哥洗刷冤屈,奔走了將近半年多,終於掌握了證據。”
成毅努力擠出了一滴眼淚,發出了哽咽的聲音,喊道:“可我將證據提供給漢東外國語大學的領導們之後,他們竟然說這是已經過去的事了,他們甚至不願意說一句對不起。”
“我大哥起早貪黑的拼命學習,吃過所有孩子都吃過的苦,就因爲一次見義勇爲,就斷送掉了自己的大好前程,諸位叔叔嬸嬸,如果這件事發生在你們孩子身上,你們能忍受嗎?”
“給孩子一個公道!”
“誰給你們的權力?可以隨意剝奪一個孩子的前途?”
“敗類!不配爲人師表!”
會場內徹底亂套了。
在羣情洶涌中,成堅默不作聲的站起身,一臉灑脫的走上了臺。
他撿起臺上的話筒,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大家好,我就是那個被開除的大學生,我叫成堅,我曾經也是漢東外國語大學光榮的一份子,但現在,我是深夏市一家電子廠的職工。”
“我要感謝我的弟弟,沒有他的努力,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站在這個臺上,然後大膽的說出心裡話。”成堅指着第一排的衆多校領導,語氣裡充滿着深深的感情,說道:“你們是真他麼的不是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