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羅陽把那一小盅酒倒進分酒器裡，並不是說接受了董萱的條件。
他只是對董萱後面的條件更感興趣。
“其次，我可以幫助羅總踏進更高一層的圈子裡去。”
董萱一邊幫自己酒盅滿上，一邊繼續道：“這兩年和羅總接觸也不算少了，幾乎可以說是看着你一步一步發家的，雖然截止目前爲止，羅總名下沒有一家上市企業，但是論實實在在的資產和未來潛力，你已經初步踏進那個門檻了。”
“哪個門檻？”
羅陽頗感興趣的問道：“億萬富翁俱樂部的門檻？”
董萱笑着搖了搖頭。
“羅總，當下裡看一個人的社會地位，並不僅僅取決於財富多少，固然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條件，但衡量指標還有其他好幾個方面。”
儘管羅陽猜到了一些，但是他保持着安靜，聽董萱繼續說下去。
“能力和人脈圈子很重要，有時候在某些程度上，比單純的財富更重要。”
董萱舉例道：“94年的時候，史總在珠海投資巨人大廈，因爲投入資金巨大，導致巨人集團在97年的時候資金鍊斷裂，巨人大廈也因此停工，成爲爛尾樓，但是時隔4年之後，史總復出，一舉償還了幾億債款”
羅陽知道，董萱嘴裡說的是史玉柱。
同時也知道，他是泰山會的成員。
羅陽之所以知道，得益於後世發達的自媒體，很多在這些年看起來神秘的組織和事件，到了十年後，成爲老百姓茶餘飯後談論的八卦信息。
泰山會成立於1994年，全名泰山產業研究院，是由華夏民營科技實業家協會主管的非獨立法人機構。
它由國內知名且有相當影響力企業的CEO(或董事長)組成，每年只發展1家會員單位。
說起泰山會，其中成員的名字幾乎可以說人盡皆知，比如四通集團段永基、聯想集團柳傳志、萬通集團馮侖、泛海集團盧志強、復星集團郭廣昌、遠大空調張躍、信遠控股林榮強、還有年輕一點的史玉柱、李彥宏……等16家。
私下裡甚至有人把泰山會比喻成米國著名的骷髏會。
史玉柱早在93年的時候，就已經和裡面主要創始成員認識，並且關係很好。
所以說97年那次華麗復出，以及後倆重創輝煌，要說背後沒有泰山會成員的支持，誰相信？
“董行長說的沒錯，有時候能力和人脈圈子很重要。”
羅陽不想也沒辦法擡槓。
“再有就是社會知名度和貢獻。”
看到羅陽展現理性的一面，董萱隨即繼續說道：“羅總也參加了去年魔都工商聯的招待晚宴，相信你也看到了，受到邀請的人員，在財富和社會地位上都要有一個門檻，尤其是坐在前兩排的，無一不是。”
“貢獻我知道。”
羅陽試着理解道：“企業本身創造社會價值，無論是在提供就業崗位，創造稅收等方面，都可以看做是一種貢獻。”
董萱點頭，表示羅陽理解的很正確。
“社會知名度就是一定的曝光，其中包括並不限於慈善捐款、公益社會活動、形象相對正面的媒體出鏡率.”
對於這一點，羅陽就不敢苟同了。
在華夏文化裡，有韜光養晦的說法，並不是每一個人都願意大出風頭。
企業家裡就有不少這樣的大佬，即便在自媒體發達的後世，一些隱形富翁也不少，羅陽印象裡就有這麼一個做稀土礦的老闆，要論財富，絕對能擠進全國前20裡，但是一直名聲不顯。
其實羅陽就想做這種類型的富豪。
當然，這並不意味着他就排斥圈子，即便是隱形富豪，也需要社交圈子。
尤其是前兩次首都之行，要不是機緣巧合，羅陽根本就沒機會接觸到張一鳴和沈南鵬這樣的人。
這種窘迫直接導致一個結果，就算羅陽手裡捏着大筆現金，也知道N多的投資機會，但是因爲不在圈子裡，沒有相應的人脈關係，別說投資了，連認識人家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說董行長想帶我進這個圈子？”
解釋來解釋去，不就是想表達這個意思嗎？
羅陽直接問了出來。
“在金融圈層裡，證劵、基金、股市、銀行.生態都不一樣，尤其是銀行，其繞不開的特殊性很具代表性。”
董萱笑了笑道：“雖然甬城銀行能級不是很大，但是羅總應該知道，去年時候，郭大佬特意跑去浙東地區融資，借用的就是我們銀行的渠道，由此可見一斑。”
話裡有話。
羅陽聽出了兩層意思：董萱可以憑藉銀行的特殊地位，帶他跨進更高一層的人脈圈子裡；通過董萱，甬城銀行可以和他深度合作，在特定時候幫助大額融資。
“以羅總現在的體量，甬城銀行完全夠用。”
董萱繼續發出誘惑：“三五年之後，羅總名下的企業做大做強，需要更大的金融平臺支持，而我跳出甬城銀行，更進一步，同樣能成爲羅總最好的戰略盟友。”
這個條件
說實話，羅陽真的心動了。
雖然董萱沒有給出任何實質性的利益，但是畫出來的大餅，真的很香。
“董行這次上任浦東分行的副行長，分管哪些部門啊？”
說話的時候，羅陽幫自己面前的酒盅裡續滿白酒。
面對提問，董萱莞爾一笑。
“倒是我粗心了，還沒和羅總交代這些。”
羅陽的擔憂不無道理，董萱的餅子畫出去了，別臨了她都不是烙餅子的人，那就好笑了。
“一般來說，每個銀行都有五大系統，分別是營銷管理部門、利潤中心、風險管理部門、綜合管理部門、支持保障部門。”
董萱笑着解釋道：“其中營銷管理部門包含個人金融、公司金融、機構金融、銀行卡業務部，結算與現金管理部、普惠金融事業部、網絡金融部我之前擔任信貸部主任的時候，就兼職營銷管理部的副職。”
“那伱不是.”
羅陽遲疑着問道：“這塊不包含私人銀行部吧？”
“誰說我擔任副行長就必須要在原有系統裡上升？”
董萱面帶笑容的道：“現在我分管的是利潤中心，包含金融市場部、資產管理部、資產託管部、私人銀行部、投資銀行部、貴金屬業務部等部門。”
“權利交叉？”
董萱點頭之後又微微搖了搖頭：“裡面涉及事情比較複雜，既有銀行系統內部的一些規定，也有上面大佬的一些博弈，就算我這個位置，也不過是大一點的棋子而已”
這話說的就有點唏噓感慨了。
羅陽端起酒盅：“董行能走到今天這一步，着實不容易，我敬你一杯！”
“沒想到羅總還有一顆憐香惜玉的心。”
董萱略帶調皮的眨了眨眼睛，隨後笑着和羅陽碰了一個。
嘖.又不是18歲的小姑娘，調皮個什麼勁？
“所以這個條件，羅總還滿意？”
這個女人，慣會乘勝追擊，剛察覺到羅陽微微心動，立刻順杆子往上爬。
面對董萱提出的第二個條件，羅陽倒是沒有多思考，立即倒滿面前的酒盅，將酒倒進之前的分酒器裡。
“剛還誇羅總憐香惜玉，一轉身就硬了。”
目光從羅陽臉上移到分酒器上，隨後又返回到羅陽臉上，董萱露出幾分嗔意。
“不夠！”
面對切身利益的時候，羅陽寸步不讓。
“好吧，羅總咄咄逼人，那我只好連底褲都掏出來了。”
三十出頭的女人了，說話和表情那叫一個豐富，上戲臺，那就是唱唸俱佳的角兒。
“我記得羅總從去年開始就惦記着一件事：在適當時候購買一棟總部大廈。”
董萱拿出了殺手鐗：“珊珊這半年多來一直在盯着那棟大樓，事實上關注這棟樓的，絕對不止羅總一個人，想必羅總對這一點沒有疑慮吧？”
是啊，這裡是魔都，有錢的老闆太多，遇到好的機會，大家都想咬一口。
即便是在地產行情低迷週期裡，但是不缺乏眼光的，不止羅陽一個人。
“那董行長的意思是什麼？”
“首先我要確定一點，羅總對於拿下這棟大樓的意願有多大，另外就是你能拿出多少現金來。”
董萱翹着蘭花指，中間那根在酒盅的杯沿口輕輕打圈。
“拿，肯定是要拿下的！”
羅陽想了想之後認真回覆道：“按照我的預估，這家開發公司大致到明年年底或者14年上半年就會熬不住，陷入資金鍊斷裂的局面，屆時我能拿出5個億左右的資金來運作這棟大樓。”
他嘴裡的5個億，不是說這棟大樓只值5個億，而是指撬動收購的資金。
“啓動的倒是夠了，但是爲了穩妥起見，還是得提前佈局。”
聽到羅陽能拿出5個億的現金來撬動這個收購項目，董萱心裡安定了許多。
她邊思索着邊道：“等我這邊捋順關係後，會提前接觸一下這家開發公司，相信他們現在的資金鍊就比較緊張，如果有銀行願意提供貸款，他們應該很樂意接受.”
“爲以後債務重組做提前準備？”
董萱這麼一說，羅陽隱約有些明白了。
“是啊，一旦這個項目和甬城銀行有了債務關係，等到他們陷入資金鍊斷裂局面後，我這邊關注就有了藉口，也有了抓手，到時候和其他貸款機構談一談債務重組的事情，也不突兀。”
董萱熟稔的道：“在我們內部，因爲有你明確提出要收購，相信內部手續也不會有多大障礙，無非就是你背下債務，另外再付出一部分現金，拿下這棟大樓。”
這就相當於開發這棟大樓的公司在外面欠了十家單位的錢，甬城銀行作爲債主之一出面協調，把其他九家的債務全部收購過來（當然，因爲市場行情，收購的債務可能會打折）。
這樣一來，就相當於這棟大樓大部分歸屬權拿在了甬城銀行手裡。
當然，甬城銀行也不傻，做出這樣動作的前提是羅陽和銀行私下裡達成協議，願意收購這棟大樓。
而且甬城銀行願意做債務重組也有前提，這棟大樓的開發公司已經陷入絕境，不得不甩掉這個包袱，如果在這種局面下，開發公司反過來要求着甬城銀行引入第三方來收購。
而羅陽要做的就是拿出一部分現金給開發公司，至多少，到時候就看評估和談判了。
另外就是從甬城銀行手裡，把債務轉爲貸款。
前前後後這一套操作下來，按照羅陽曾經的見識，甚至不需要5個億，他當初在業內遇到過類似的收購項目，當時那棟大樓的價值甚至超過他現在盯上的，但是撬動收購項目的資金沒有超過3個億。
當然，現在兩人談的只是一個大概思路，具體操作流程還是很複雜的。
“董行長，我真不知道這杯酒該不該倒進去！”
羅陽知道這套操作對他很有利，但是對銀行和董萱個人來說，也是大大有利，說到底，這件事屬於雙贏模式，現在卻被董萱拿出來當做條件，多少有些不地道。
董萱當然懂羅陽話裡的意思。
“這個項目操作中間涉及不少居間費。”
“不會少於10%”
“關於我這部分，可以不拿！”
羅陽：“.”
以董萱在這裡面扮演的角色，正常來講，拿3~5個點，不算多。
如果收購操作資金不低於3個億的話，哪怕只有4個點，至少也有1200萬居間費。
說不要，得下多大的決心？
看來董萱鐵了心要羅陽的私人資產運作權放到她分管的私人銀行部裡去。
由此也能看出，這個女人想更進一步的野心。
“噠噠噠”
羅陽的手指有節奏的在桌面上敲擊着。
許久之後，他拿起酒盅，把酒併入分酒器裡。
“董行長，你說服我了。”
羅陽執壺道：“合作愉快！”
董萱笑的滿臉春風，也拿起了自己面前的酒壺：“合作愉快！”
乾杯之後，羅陽忍不住豎起大拇指。
“說實話，在昨天那個電話之後，我想了很多，但是不認爲你能拿出什麼吸引我的條件來。”
羅陽感慨道：“被打臉了，而且居然不覺得丟人，董行長高明啊”
“我再高明，不還得求着你？”
董萱忽閃着眼睛道：“一票否決權可是在你手裡的。”
“董行長，我怎麼覺得你還有底褲沒脫啊？”
大事敲定，羅陽心情也輕鬆起來，開着玩笑道：“早知道稍晚一些再端酒壺了，說不定還能榨出一點油水來。”
“羅總，來，先吃個雞腿補補。”
董萱神神秘秘的道：“吃完了，待會兒上樓去榨。”
嗯？
羅陽一時間沒聽懂。
董萱這是打算親自出馬？
“咯咯咯”
看到羅陽露出不解的表情，董萱笑的花枝亂顫。
她用手指了指天花板：“這裡底樓是請客吃飯的包廂，二樓有唱歌的KTV，剛來的時候我就說了，今晚飯局是單刀赴會，但是後面就不是了。”
這不是廢話嘛。
剛纔的聊天的內容涉及很多私密信息，屬於羅陽和董萱私下裡達成的協議，怎麼可能帶第三個人旁聽。
“還是算了，我可吃不消你們行裡的美女。”
金融圈子裡的女人有多亂，羅陽早就有所耳聞，就算是叢珊珊，他現在也是工具用的多，拿來滿足自己心裡偶爾的陰暗一面，可不敢接觸太多。
何況剛纔和董萱雖然初步達成了一致，但是還有一個互相取信的過程。
尤其是他的私人資產增值到起碼50個億，這是合作成功的一切前提，在沒有明朗之前，羅陽覺得還是收着點好。
“羅總還是有誤解啊.”
董萱多厲害，一眼就看出了羅陽在擔憂什麼。
她笑着道：“還記得去年時候在你辦公室聊的那件事嗎？”
“啊？”
羅陽大致是忘記了。
“春招！”
董萱嘴裡吐出了這兩個字，一下子讓羅陽想了起來。
當時董萱答應羅陽，可以幫他留一個名額，安置一個人進銀行上班。
“開年後招了一批實習生，我挑了幾個不錯的。”
董萱笑着道：“羅總企業做的這麼好，尤其是挖掘出了安穎這種人才，我想請你幫我看看這批小丫頭，哪幾個人值得重點培養甚至是進你的私人資產管理團隊。”
羅陽：“.”
“哦，對了，珊珊也在樓上。”
董萱拿起羅陽面前的小碗，幫他盛了一碗雞湯，外加一隻雞腿。
“羅總，補補！”
看樣子，今晚走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