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多麼不情願,週一早上的報紙還是要送的,董言言走出樓門,呼嘯而來的北風讓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北方的冬天到來,不過就是一天兩天的事,這不,說冷就冷上了。昨天還下了點兒小雪,昨晚這一化,今天早晨再一凍,估計馬路要成溜冰場了。
她匆匆走出校門取自行車,正碰上晨跑回來的宋明誠。
“早啊,同桌。”她揚手,跟他打了個招呼。這個傢伙,別說是這麼早出來晨練,就是跑去冬泳都不奇怪。
宋明誠笑笑,轉頭打開自己的自行車,對她笑道,“咱們快走吧,今天路況不好!”
見董言言一副驚訝的樣子,又補充道:“從今天開始,我跟你一起送報紙。以後天亮得越來越晚,你一個女生不安全。”
“這樣——不好吧,那不是賣一個搭一個嗎?!”董言言有些遲疑。她可不想再搭人情了。
“反正我也得晨練。再說你爸讓我照顧你。”宋明誠回頭瞅了她一眼,不耐煩地說,“你怎麼還不走?晚了報社都沒人了!”
“好吧,謝謝你啊。”董言言無奈地笑道。反正過去自己也沒少麻煩他,大不了逢年過節的買點兒東西孝敬他唄。曾經的四年都這麼過的,自己在他眼裡,就是個麻煩的拖油瓶。
到報社分好了報紙,宋明誠幫她把報兜放到車後座上,然後優哉遊哉地騎着自行車跟在她後面。董言言以爲他多少會幫自己分擔點兒。沒想到他每到一個小區樓下,都十分體貼地說:“你上去吧,我幫你看車,小心點兒。”
董言言也不好說人傢什麼,只好自己抱着報紙,一個門洞一個門洞的跑,等她送完最後一份報紙,滿頭臭汗地從樓上跑下來時,宋明誠正靠在自行車旁,仰角四十五度看日出。見她跑過來了,微微一笑,“還挺快的,咱們走吧。”
回學校的路上不趕時間了,兩個人慢悠悠地騎着自行車往回走。董言言糾結了半天,決定還是問問他,話說回來,除了他,自己還能問誰呢?
“同桌,問你個事兒。”
“什麼事兒?”宋明誠眼也不擡地問。
“林風——他有女朋友了嗎?”董言言小心翼翼地問,她感覺自己的心都緊張的顫抖了。
“有。”
“楊莉莉?”
“嗯。”
“什麼時候的事兒?”
“不知道。”
即使有心理準備,聽到如此肯定的回答,鼻子還是一酸,腦子暈乎乎的想不清楚,感覺再一開口自己一定會哭出來。
宋明誠見她半天不說話,回頭問她,“怎麼了?”
董言言嘆了口氣,“你怎麼不早跟我說?”
“你早也沒問。”宋明誠瞥了她一眼,忽然嘴一撇,說,“你能不能別把失落表現得這麼明顯?這樣不好。”
董言言一個趔趄,自行車一歪,差點兒沒滑到,她索性停下來,苦笑道,“沒想到連你都看出來了,我可真是失敗。”
宋明誠也跳下車子,盯着她看了半晌,冒出一句:“什麼叫連你都看出來了?你這麼說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董言言愣了一下,忽然就笑了,“謝謝——你這句說了二十多個字兒。”
“我可沒你那麼多閒心。反正事實就是這麼個事實,我要是你就不想那些沒用的,有時間多看看書,看看你那成績——”宋明誠有點兒輕蔑地瞟了她一眼,騎上自行車先走了。
“可是,我不能不想,就像,不能不遺憾,不能不心痛。”董言言擡頭看着天上的白雲,默默的說,“可是,我不能讓自己這麼鬱悶,我要讓自己高興起來!”
*
中午,董言言和冷月一人拎着四個暖瓶去鍋爐房排隊打開水,開水房只有兩個水龍頭,還有一個是要壞掉的。董言言最怕的就是打開水了,她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稍微擰了一下水龍頭,看看水流實在太小了,一咬牙用力擰了一下,開水嘩的一聲就噴出來了,水花四濺,她啊的一聲尖叫收回手,開水還是濺在手上,手背被燙得生疼。
旁邊打水的同學手疾眼快把水龍頭替她關上了,還轉頭瞪了她一眼,吼道:“有你這麼打水的嗎?整了我一身!”
董言言聽這聲音有點兒熟,轉頭一看,是任家宣。他也真倒黴,平時自己都是挑身邊沒人的時候纔敢打水,誰叫今天人多呢。
“對不起,我這邊的水龍頭壞了。”她鬱悶地回頭看看冷月。
冷月正要接過暖瓶,那邊任家宣已經把她的暖瓶搶過去了,“我這邊的沒壞,把你的壺都拿來,我給你打吧。”他很好心地說。說話間已經接好一暖瓶水,董言言一邊道謝一邊忙不迭地把腳下的空暖瓶遞給他,任家宣很快地又接了滿了水,董言言又趕緊遞了空瓶過去......
終於任家宣沒耐心了,皺着眉頭問她,“怎麼這麼多?還有幾個?”
“不多,還有兩個。”董言言陪着笑臉說。
“算你狠。”任家宣給她接滿了八壺水,都沒敢看後面排隊的同學,低着頭灰溜溜地拉着董言言和冷月走出了人羣。
董言言有些不以爲然,在她的記憶裡,他一共就幫自己打過這一次水,還埋怨什麼埋怨?
出了開水房的門,任家宣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溼冷的空氣,臉色也緩和點了。見自己拿了兩個暖瓶,女生拿了四個暖瓶有點兒說不過去,就把董言言的那四個也接過去了,幫她們送到寢室門口。
“咱們學校的歌詠比賽要開始了,你報名了嗎?”他站在門口問她。
董言言笑笑,“沒有,我唱歌又不好聽,不想給班級拖後腿。”
“呦!集體意識還挺強。”任家宣笑道,“我報名了。你聽我給你唱啊:輕輕打開揹包,發現我的行囊,是一本年輕的護照……好聽不?”
董言言點點頭,“好聽!”
“能拿冠軍不?”他大言不慚地接着問。
“不能。”董言言很肯定地回答。在她的印象裡,他這次的比賽是得了第二還是第三來着?反正是沒得第一名。第一名的是九六播音班的一個師哥。
“你怎麼知道我不能?”任家宣很不高興地問。
“比賽還沒開始,我幹嘛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董言言反問道。
任家宣想了想,瞪了她一眼,“說的也對,你又不是我們班的。但是你的想法不客觀啊!”
董言言笑笑,沒有答話。
“看你的心情不太好,走,跟我打會兒乒乓球去!”任家宣搭上她的肩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