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麼一說話，打破了室內安靜的氣氛。
“不許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污衊我。”董言言撫摸着手中柔軟的面料，輕聲笑道：“所謂慢工出細活，我做出的都是精品！”想了想又說道，“姜海，你平日裡做設計，有多久沒摸針線了？現在讓你幹這個，不算難爲你吧？”
“你身上穿的這套衣服就是我親手做的。”姜海洋洋得意地笑道：“一針一線都是我縫的。我的針線功夫已經出神入化了吧！”
董言言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風衣，戲謔地笑道：“確實出神入化，堪比東方不敗。”
身邊的幾個女孩子聞言，立馬異口同聲地捧臭屁：“教主千秋萬代，一統江湖！”
董言言撲哧一聲笑了，擡頭看看牆上的掛鐘，又是後半夜兩點了，換班的員工陸續的過來接班了。
爲了保證成品的質量，她再着急也要給她們休息睡覺的時間，雖然只有短短的三個小時，但是她們幾個往往睡不到三個小時就又過來趕工了。
都是跟着公司一起成長的老員工，她們的敬業程度甚至更甚於她。
她們輕聲的跟她打了個招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安靜但專注地拿起了手頭的活兒。
沒有人再說話，直到另一個早晨到來，任家宣過來給他們送早餐，董言言才頂着兩個黑眼圈從椅子上站起來。
這裡的地方雖小，但是吃飯的地方和工作間還是要分開的，大家要吃飯只能到外面的隔間去吃。
“家宣，正好你來了！場館那邊裝修得怎麼樣了？工作人員配合你不？”董言言跟着他到了外間，笑着問他。
“言言，別告訴我你又一夜沒睡。”任家宣皺着眉頭盯着她的熊貓眼，憤憤然地說道。“你這樣不行。再這樣下去，不等貨發出去，你就先垮了。”
“我晚上在椅子上睡過一會兒。”董言言笑道：“放心吧，我心裡有數。工作於我來說是一件很快樂的事，看着一件衣服在我手中成型，真的很有成就感，很久沒有那種踏踏實實的成就感了。”
“來，吃飯吧。”任家宣幫她把粥盛到碗裡，看着她小口小口地把粥喝下，過於蒼白的臉上慢慢的有了些紅暈。
他體貼地幫她剝了個雞蛋放到她嘴邊。董言言張開嘴咬了一口，一臉幸福地笑了：有個人陪在身邊的感覺真好。
當年她剛開始創業的時候，他總是抱怨她沒有時間陪他。她還總是埋怨他對她不理解，因爲這個兩人吵了多少架啊！可是現在，她卻開始依戀他的陪伴，有他在身邊，多辛苦都不覺得辛苦了。也不會再覺得孤單。
“言言，這麼餵你吃飯的感覺真好，就好像你是我養大的一樣，特滿足特幸福。”任家宣捏着她的下巴笑道。
董言言一口雞蛋黃差點兒沒噴出來，捂着嘴輕咳了兩聲，抓過水杯喝了兩口。纔算把氣兒順過來。
“真是被你打敗了。”她敲着他的額頭不滿地說道：“每次剛想誇你成熟了吧，你都天真給我看。”
“我看你這麼辛苦，想給你提提神。你還差點兒沒嗆着了，別說話了，歇會兒再說。”任家宣心疼地輕輕拍着她的後背，無奈地說道，“看看你把自己熬成什麼樣了？我看着都心疼。”
董言言扁了扁嘴：“家宣——”
“我知道。只要你高興就好了。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任家宣摟過她的肩膀笑道。
董言言剛要說什麼，兜裡的手機響了。電話是副總打來的：“董總，那筆五千萬的貸款也到期了，今天銀行就來催款了，我們怎麼辦啊？”
董言言微微皺起了眉頭，“不用理他們，我親自給他們行長打電話。”
“言言，怎麼了？”任家宣問她。
“等一下，我打個電話。”董言言跟他打了個招呼，拿着手機到門外打了幾個電話。
“李行長，我是董言言，關於我們公司那筆貸款，我想跟你談談，我們公司現在的情況你也知道——”
“董總，這次我也是迫不得已，上頭壓下來的，我也很難做的，否則以我們的交情——”
“我現在拿不出那麼多錢來，給我一週時間，一週以後我會把貸款還上。你現在逼我也沒有用，真把我逼急了，我保證你一分錢都拿不到，這麼大數額的爛帳，恐怕你也沒法交待吧！”董言言沉着臉說道。
李行長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低聲說道：“好吧，就七天。言言，不是我不想幫你，只是我也是看人家臉色吃飯的——”
“我知道，謝謝了。”董言言緊鎖着眉頭掛了電話。
她的公司不是沒有儲備資金，但是上半年虧了兩個多億，那些錢大多被她填補虧空了，她這半年的資金運作全部在依賴銀行，現在銀行那邊的資金鍊斷了，這個月出的貨，貨款只有一半到賬，還有一半的貨沒有出去，單是疏通關係又要不少的錢。
到哪裡找那麼多的資金呢？
她手頭的那十幾個億，剛剛給宋明誠轉過去兩個億，這個時候再次動用的話，又需要一段時日，現在怎麼都來不及了。
人家就等着趁機打壓她，哪能給她喘息的機會？
她不怕事兒，只是怕事兒都趕到一塊兒去，真的是進退兩難。
現在只有兩條路，一是找宋明誠借錢，可是他動用大筆的資金必須要通過董事會，現在明言集團那幫高層願不願意幫她一個外人還不一定。
宋明誠又獨斷專行慣了，萬一他一着急，私自動用公司的資金，難免不招人話柄。
另一條路則簡單得多：讓家宣幫她在這邊貸款。
“家宣，你幫我一個忙。”她轉身對任家宣說道：“我不方便親自出面，你幫我貸一筆錢，越快越好。”
“沒問題，上海的幾家大銀行裡都有我的朋友。”任家宣一口答應下來，“言言，你要多少？”
董言言有些驚訝：“家宣，你銀行的朋友怎麼這麼多？”
任家宣笑笑，“因爲你是做生意的，我想我在銀行多幾個朋友也許會對你有幫助，我不止在銀行有朋友，而且在這上面也有關係，只是，Z市那邊的關係不能用了，現在局勢還不明朗，我又不敢輕舉妄動，所以我纔不靈了。”
董言言的心裡微微一暖：看來冷文卓說的是真的，這些年他真的是爲她煞費苦心。
她走到辦公桌旁，拿出鑰匙打開上層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一沓房本房證交給他，輕聲說道：“我的這些房產商鋪就算不值五千萬，抵押個三千萬應該不成問題，只是異地抵押程序會不會繁瑣一些？你盡力而爲吧，能貸多少是多少。”
任家宣稍稍一愣，想了想，咬牙說道：“言言，你至於把自己所有的本錢都押進去嗎？不用的，五千萬而已，我能幫你借到。”
有個做大生意的女朋友真的需要很強大的內心，他賺的那些錢都不夠她賠的零頭，他開始在心裡盤算着找誰借錢去了。
董言言當然知道這麼多錢一般人根本承擔不起，所以像她這種人最後的下場要麼是賺大錢出大名，要麼是傾家蕩產，或者把自己的產業拱手讓人。
於是她搖搖頭說道：“家宣，連我爸媽我都不讓他們摻和進來，你能爲我做到這些，我已經很滿足了，你還要養我呢，我不能拖累你欠別人的錢。這次我想好了，我盡最大的努力，如果還不能過去的話，那麼我就賣了公司重新開始。可是最後這一搏我還是要做的。”她看了看手裡的那些票據房證，笑道：“對於我來說，這些東西都是額外的財產，我自己只要一房一車就足夠了，當年買下這些也只是玩兒玩兒而已，我對投資房產沒興趣，要那麼多房子和商鋪幹什麼呢？我又住不了那麼多。”
“言言，你怎麼就這麼犟？”
“其實連我自己都不明白，我怎麼就這麼犟？我如果執着於一件事，不管後果如何，我一定要拼盡了全力，否則我總覺得不甘心。”董言言苦笑着說道，“家宣，我這樣是不是很不好？是不是會給你們很大壓力？可是我覺得有些事情必須堅持，否則我就沒有了繼續前行的方向，可是要堅持一些東西，又要放棄一些東西，這些年來，連我自己都不清楚哪些堅持是對的，哪些妥協是錯的了。”
“當你不知道前面的路怎麼走的時候，那就往前走。”任家宣握着她的手說道：“不要想那麼多，做你眼前想做的就是了。人總是要有理想的，只要你的理想是好的，那麼堅持你的理想就沒有錯。”
董言言笑着嘆了口氣：“家宣，你好像變了，現在你什麼都順着我說。”
任家宣笑了，“因爲我想寵着你啊。你知道的，你的成敗對我來說不重要，你能安心舒心纔是最重要的。”
“你這樣會讓我沒有奮鬥的動力的。”董言言靠上他的肩膀，微嗔道：“但是我也沒有壓力了，有你在身邊的感覺真輕鬆，好像就沒有什麼過不去的事了。”
“這就對了。”任家宣親暱地捏着她的鼻子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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