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鳥用藥材？”程亦寧沒聽明白怎麼回事，只道是琪琪留給蘇芊艾的問題的懸念，也沒多問，只是笑笑，一邊忙着將袋子裡的食物一樣一樣地拿出來，輕聲笑問道，“餓不餓？”
“餓。”聞着食物發出的誘人的香味，蘇芊艾的注意力也一下子被轉移了，覺得肚子餓得咕咕叫的她老老實實地回答着。
“餓就對了，說明你的情緒已經穩定了。”程亦寧將一小碗紅棗瘦肉粥端至蘇芊艾的面前，舀好一調羹吹了吹，才送至蘇芊艾的嘴邊。
蘇芊艾一口吞下，頓時滿口香甜，差點將調羹都咬住了。
“慢點慢點，小心燙。”程亦寧微微彎了身子不停地吹着，看蘇芊艾嚥下去了方纔放心地說教她。
蘇芊艾呲牙一笑，又張大了嘴巴等着下一口的香甜。
程亦寧吹涼以後慢慢送到她口裡，同時輕柔出聲：“我剛剛在門口碰到了陳秋葉，她應該也是出來買吃的。”
蘇芊艾一愣，又想到了先前與程亦寧說的話題，說陳秋葉會帶陶柏鬆去G縣慢慢調養身體。
她的眼前晃過一座孤零零的墳墓來，其實她很想去了解有關自己親生父母的事情的，可惜無從問起。大概哥哥也是不知道什麼情況的，至於這位養母，只怕就是知道也不會告訴自己吧，她那麼恨自己的母親，估計就是說，都會說得特別難聽吧。
“她問起你呢，說今天離不開，明天一定會來看你。”程亦寧又送了一口粥到蘇芊艾的嘴邊，看她發着愣，輕聲喊了聲，“小艾，你怎麼了？”
蘇芊艾才反應過來，微微搖頭：“沒什麼，呃，粥好香。”
程亦寧只知道自己不是英若敏親生的，但肯定不知道自己的媽媽與英若敏之間的過往，如果他知道了自己是這樣的身世，不知道會用什麼樣的眼光來看待自己。
不過每個人的出生都不是自己能選擇的，估計就算他知道了，也會一笑帶過吧？
他連自己名下的那些實際性的東西都不在乎，還會在乎自己的出身嗎？
每每想到父母與英若敏之間的恩恩怨怨，蘇芊艾心裡始終是對英若敏充滿着歉意，她一直都那麼孝順英若敏，更多的是想爲自己的父母給英若敏造成的傷害做一點兒補償吧，何況她也是真的喜歡這位可藹可親的媽媽。
可是有關“姜酒爛肺”以及“半夏養鳥”的事情又讓她不得不質疑。
雖然她是十二萬分不願意相信這些，可是她又如何能逃避呢？
這可是關係到自己的安危以及對這份親情的牽掛的事情！
爸爸已經走了，可自己還年輕着呢，如果媽媽真的有毒心的話，自己又怎麼可能讓她得逞？
當然這些話蘇芊艾是不肯告訴程亦寧的，她不想讓程亦寧看到自己家裡的這些不可外傳的醜事，這難道不叫醜事嗎？
所謂家和萬事興，如果自己的猜測是對的話，自己這個家還算家嗎？
蘇芊艾一邊木然地吞着粥，一邊在心底裡嘆了口氣。
她突然又想起程亦寧一直阻攔着哥哥與媽媽接自己回去的事，忍不住全身一抖，馬上擡起頭來看程亦寧。
程亦寧也感覺到了異樣，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用疑惑的目光望着蘇芊艾。
“你，不讓我媽媽接我回家，是因爲我真的需要在醫院裡調養？”愣了半刻，蘇芊艾還是忍不出提出了這樣的疑問。
程亦寧也認真地回視着她的目光，頓了頓，微微一笑道：“醫院裡比家裡要安全一些，而且我也想多看看你。怎麼，你想他們了嗎？”
蘇芊艾點點頭，馬上就飛快地搖了搖頭。
想不想他們，現在她自己都說不清了。
她甚至想，如果自己的猜測是真的，她應該如何面對他們？
是對他們怒目橫眉曉以斥責，還是裝着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用行動來感化他們？
她突然覺得自己天真起來了。
難道自己對他們不是一直都很好的嗎？
如果他們真的要害自己，那他們根本就是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敵人，或者是敵人的孩子，自己就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蘇芊艾覺得惶恐起來了。
不會的，這麼事肯定都是巧合，她不相信這兩個自己一直認爲最親的人會這樣對自己。
不行不行，等明天媽媽來了，她一定要好好地問問，排除下自己內心的疑問。
“小艾你怎麼了？”程亦寧看蘇芊艾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又一會兒含糊不清地自語着什麼，很是奇怪地喊醒她。
蘇芊艾看看面前的程亦寧，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推開了碗，一個人縮進了被窩裡假寐着。
她的腦子很亂，實在理不清這些天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索性就不理了，乾脆睡覺得了。
程亦寧看着雖然閉着眼睛，卻一直皺着眉頭的蘇芊艾，也沒有再叫她，只是微微搖了搖頭，然後轉身去盛桌上的吃食慢慢地吃着。
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沒有過多地去追問蘇芊艾，追問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很多事他根本就不需要去問，他都能看得出來，也能看得明白，只是他不能去追問，他知道有些事蘇芊艾想自己動腦子去揣測，去尋思，他只是在等她對他完全放下戒心，什麼都對他竹筒倒豆子的一天，他覺得這一天不會太久。
他也知道，很多事也應該讓她自己去感覺，他知道有時候她的心其實是很脆弱的，只不過是在這裡強打硬撐罷了。
其實他是很想告訴她，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願意和她一起分擔的，希望她能早一天對他完全敞開心扉。
溫柔地將她放在外面的手擱進被窩中，又輕輕地給她掖了掖被角，讓她在小小的被窩中暖暖地睡着，伸手慢慢撫平了她眉心的褶皺，聽着她輕微的鼾聲，程亦寧這才滿意地微笑着，起身收拾着桌子上的殘羹。
暖暖的太陽高高地掛在天空，盡情地傾瀉着一方燦爛。
剛剛被醫生查完房的蘇芊艾已經從牀上爬了起來，在病號服上套上了寬鬆又厚實的棉襖睡衣，然後趴在窗臺上往外看去。
窗外的四季常青的翠松下面的草地上，已然泛起了淺淺的綠意，望着不遠處的幾株垂柳枝條上也冒了小小的嫩牙，蘇芊艾有些興奮了。
“好像春天來了！”
程亦寧收拾着吃過了早餐的桌子，輕笑着迴應道：“春天早就來了，只是有些懶蟲天天悶在屋裡，肯定看不到。”
蘇芊艾知道程亦寧在笑她，倒也不生氣，歪着頭說道：“早起的蟲蟲被鳥吃，我是蟲蟲，肯定要等到所有的蟲蟲都起來了，餵飽了小鳥，纔出洞的。”
“是是，被吃掉的總是勤快的蟲子，還是當懶蟲好。”程亦寧調侃道，看看手錶，又正色道，“小艾，我得出去一會兒，你就在病房裡好好呆着，應該過不了多久心瑤就會來的，估計等下陳秋葉也會過來看你。你忍一下子，就有人陪了。”
“哦。”蘇芊艾隨口答應了一句。
程亦寧又叮囑了幾句，聽到電話響了，急急忙忙離開了。
看着程亦寧離開了，蘇芊艾也覺得無聊起來，又躺回了牀上，自個兒掰着手指着玩。
一陣輕微的敲門聲響起，蘇芊艾咕嚕一下就坐了起來，馬上喊道：“心瑤是你嗎？門沒關。”
“小艾，聽你這麼響的聲音，看樣子昨天晚上休息得很好啊。”英若敏提着個保溫桶笑盈盈地起了進來。
“媽媽！”沒想到英若敏會這麼早就過來，蘇芊艾顯然有些意外，看到英若敏的眼睛裡帶着血紅，馬上關切地問道，“媽媽，您身體好些了嗎？昨天看到您的樣子，可是把我嚇着了。”
“沒事沒事，媽媽是老毛病了，不礙事，倒是你，身體吃了大虧，必須要好好養着。媽媽一早上就給你燉了湯了。”英若敏一邊笑着，一邊將保溫桶放到了病牀前的桌子上。
病房門被輕輕帶上，蘇芊艾這才注意到林孟佳跟着媽媽背後進來了。
看到林孟佳，想到她那天一直喊着哥哥，要慫恿着哥哥做什麼，蘇芊艾心裡就有說不出來的感覺，雖然她並不清楚林孟佳到底在慫恿着哥哥做什麼，但直覺感覺一定是什麼對自己不利的事，不由得冷冷地瞥了一眼林孟佳。
林孟佳似乎有些尷尬，訕訕地衝着蘇芊艾笑了笑：“小艾，好些了嗎？”
蘇芊艾只是冷哼了聲，沒理她，眼睛卻看着英若敏正舀着的湯汁。
英若敏一邊倒着湯一邊笑着說道：“小艾，怎麼和佳佳鬧意見了？你可不能和佳佳鬧意見哦，她以後可就是你的嫂子呢，這姑嫂的關係可得和睦着，這樣我們一家人的關係才能和睦呢。”
英若敏的話讓林孟佳很是開心，臉上馬上浮上了如同外面陽光一樣燦爛的笑容來，也顧不上生蘇芊艾的氣了，討好着說道：“沒，我和小艾怎麼會鬧意見呢，小艾大概還是身上沒恢復，不願意多講話吧。來，媽，我幫您倒。”
蘇芊艾聽着這一句喊得極爲順溜的“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她不知道這聲“媽”是林孟佳平常喊順了，還是平常自己一個人練順了，總之蘇芊艾覺得聽着很不順耳，她是知道哥哥並不是真心愛這個林孟佳的。
“我自己來就好了。來，小艾，來喝點湯，媽媽燉了一早上了。”英若敏將湯碗送至蘇芊艾的面前。
當蘇芊艾發現面前的湯正是英若敏經常燉給自己喝的鷓鴣湯的時候，又想到了昨天琪琪說的話，馬上不由自主地將湯給推開了。
“小艾，怎麼了？”英若敏不解地問道，“這湯可是很補的，媽媽問過了老中醫了，還特意按醫囑加了些藥材進去呢。乖，喝一點兒。”
蘇芊艾再次擋住了湯碗，直直地望着英若敏，冷不丁地問了句：“媽媽，這鷓鴣是用半夏喂大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