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天才矇矇亮,整個硯臺村的外來客們就三兩成團地聚在一塊,在得到或朋友或羣發得到的消息時,個個躺在牀上睡眼惺忪的他們,立即睡意全無,快速利落地從牀上翻身起來,穿衣穿鞋洗漱等瑣碎事一氣呵成,然後便輕悄悄地溜出了所住的居民房,萬分默契地在大街上集合。
“嘿,你們聽說了嗎,殿下和藍助理好像都來了?”
“剛剛聽住在方家的編劇他們透露的消息,哪裡只是來了,還照顧了蘇安泠一個晚上呢,嘖嘖,那個溫馨的喲!”
“別逗了,你是說我們知道的那個殿下,在照顧我們知道的那個蘇安泠?他們倆壓根兒就不是同一個水平線上的好嗎?”
“誰逗了!我倒是挺支持他們倆的,反正你們不信就去看看唄,正好讓我近距離觀賞一下我們家殿下男神的英姿……想想就心動……”
……
街頭巷尾,幾乎到處都可以聽到這樣的議論聲,什麼“殿下真的來了?”、“大清早的開這種玩笑好嗎?”、“什麼,殿下昨晚跟蘇安泠在一起?”……之類的言論,數不勝數,上百個劇組成員從各自的房門內洶涌而出,雖然沒有昨天鞭炮炸天的那麼激烈,但卻也差不了多遠,他們面對已知的話題,面對令人不可置信的話題,早已沒有任何的睡意,個個精神亢奮地就跟打了雞血似的。
而方家宅子的大門纔剛剛被女編劇打開,看到外面那集體動員的人,頓時就愣在原地了。可下一刻,還沒有給她緩衝的時間,那一大家子人就呼啦啦的圍了過來,閃爍着八卦的小眼睛將她團團圍住,各種詢問和疑惑。
“美女編劇,真的嗎?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嗎?”
“殿下真的來了啊,還跟蘇安泠一起?”
“我們要怎麼去見見殿下呢,太刻意了也不好,但是太隨意了會覺得我們不重視,好發愁哦。”
……
女編劇的腦袋被他們炸得嗡嗡直響,可猛地想起藍助理剛剛對她的警告,心下悲嘆,她閉了閉眼,深吸了口氣,最後近乎咆哮地吼出了聲——
“你們都給我安靜!”
尖銳而響亮的聲音呼呼刮過,砸到耳朵裡生疼生疼的,不到三秒,大宅門口立即鴉雀無聲。
看到這羣熱情洋溢的人,女編劇不知是哭好還是笑好,停頓了一下,才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殿下昨晚過來的,不過藍助理說了,不能私自議論殿下的事情,也……”
說到這兒女編劇臉色有些僵硬,她沉靜地看着周圍的那羣人,聲音漸漸地變得沉穩起來,同時又極其的緩慢,最大限度地讓人聽個清楚,“大家都小心點,也不要將這件事隨便說出去。”
霎時間,聚集在外的那羣人,面面相覷,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事情,就連那陣狂熱和激動都不由得平靜了下來。
他們差點兒忘了,靳斯宸在他們的世界裡,完全是那種無法觸及的。而有關他的消息,如果沒有經過他的同意,是絕對不能夠輕易宣傳的,以前那些亂寫亂說的媒體報紙都是些血的教訓!
早在幾年前就有些八卦的媒體議論靳斯宸的私生活,雖然當時那幾天火爆的不得了,他們那些媒體也一舉成名,但同樣,他們也在一夜之間消失在大衆視線內,如此絕對力量的威懾,徹徹底底的給在這個圈子裡混的人樹立了不能隨意議論靳斯宸的概念,這幾年更是沒有人敢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去八卦靳斯宸。
在這樣的世界裡,靳斯宸有着足夠的權威。
然,在他自己的世界裡,靳斯宸自己就是絕對的權威!
衆人心裡明瞭,一時間也沒了任何話語。他們本來就只是因爲靳斯宸的突然到訪而表示激動驚訝,氣血上衝纔會這麼興致勃勃的,可真要讓他們隨便傳播出去……給他們幾千個豹子膽他們都不敢啊!
可真的遇到這樣的事情,他們要是不說說,還真有些憋!尤其是這劇組裡的人最近都成話嘮了,一個個的碰到點兒小事都能夠說大堆,現在碰到這麼轟動性的事件,那還不被憋死啊?!
“那什麼,既然不準議論,但我們可不可以去看看呢?”這時,人羣中鬼鬼祟祟地冒出個腦袋,一臉機靈的將“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道理完美執行。
這偶爾,他們也是可以鑽鑽空子的嘛。反正,他們又只是說說,沒有膽子傳出去,大家心知肚明,背地裡說說有什麼大不了的?
女編劇猶豫了一會兒,搞寫作這行的,其實八卦心理都比較嚴重,而且她是真的殿下粉,也很想知道蘇安泠跟靳斯宸的事情……
於是,她略微沉思,便道:“你們自己注意點。”
聽罷,衆人一喜,頓時兩眼冒光。
八卦的心態誰都有,只要不太過分了,這些事情無傷大雅。他們很難相信蘇安泠跟靳斯宸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或者說,有女的能夠跟靳斯宸在一起,完全就不科學不現實。更何況,誰聽說過,甚至於誰敢去想象靳斯宸去照顧一個女的?
所以……
在場的人各自交換了個眼色,然後立即嘩啦啦地涌入了大宅。
是演員的就拿出劇本認真的研討,不是演員沒事幹的就紛紛抄起大宅裡的東西動手。於是,整個宅子裡忽然就能夠看到大堆的神經病——有拿着掃把進行大掃除的,有溜到廚房開始準備早餐的,更有主動幫忙去石磨旁邊給人磨粉的……
總而言之,層出不窮,很快就遍佈了宅內任何的縫隙,勢必要在“認真負責”“助人爲樂”的美好品德上,打探能夠打探到的任何消息。
大概就是在這樣的時間裡,因爲醉酒而在牀上呼呼大睡的秦耿和製片人,忽然就被匆忙跑過來敲門的阿舒給吵醒,砰砰乓乓的聲音敲得人好不煩躁,可煩躁的秦耿,在聽到“靳斯宸已經在這兒住了一晚”的事情後,頓時間就暴躁地從牀上滾了下來。
儘管他事後對此特別的狡辯,但仍舊免不了被同牀的製片人嘲笑了好半年。
“怎麼回事兒,他什麼時候過來的?”脾氣不好的穿上衣服,秦耿剛剛打開門就沒好氣地開口,那張臉不知道是羞憤還是憤怒,總之陰沉得不像樣子。
他晚上喝高了,完全將靳斯宸和藍雨回來的事情給忘了。這下他們來了都沒有及時去看一眼,得等到第二天早上纔去見人,說不好意思,那也有些不可能。
“據說是昨晚。”阿舒有些糾結的回答,心裡想着的卻是那些人在傳靳斯宸和蘇安泠的緋聞,心情沒來由的就格外沉重。可看到秦耿那張陰沉的臉,又有些猶豫地補充道,“還有藍助理也來了,給他安排房間的人說,殿下一整晚都在蘇安泠房間裡。”
看着阿舒那“失戀了很傷心”的模樣,秦耿心中的煩躁也漸漸地消散了點兒,昨天藍雨已經跟委婉的透露過靳斯宸和蘇安泠的事情,他當然知道阿舒是暗戀蘇安泠的,而且表現得十分明顯,但阿舒……絕對沒辦法跟靳斯宸相提並論。就算除去了靳斯宸這個威脅,以蘇安泠現在在娛樂圈的位置,阿舒也很難高攀上,所以他們一開始就是沒有希望的。
“你放開點兒,”秦耿拍了拍阿舒的肩膀,話語帶有幾分勸慰,“我先去看看情況,你暫時就不要過去了。”
提到這個話題,向來活躍的阿舒也沉默了,他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他自認爲自己無法跟靳斯宸相提並論,甚至於他完全都沒有想過會跟蘇安泠有過什麼,自從蘇安泠真正走上大銀幕被萬人追捧的那刻起,他就清楚的意識到自己跟蘇安泠沒有機會了。他做這麼多事,其實也就是想離她更近一點兒,就像是個粉絲單純的追尋偶像的腳步,也僅僅只是如此而已。
可真正知道她有了別人後,還是忍不住難受,雖然這樣的難受並不深,可仍舊止不住的難受。
儘管,他是真心覺得,蘇安泠能夠跟靳斯宸在一起……挺好的,真的挺好的。儘管她跟讓全世界仰慕的靳斯宸爲伴,總會遭受到很多很多的非議,但她也總是會得到些什麼,不管多與少,只要是她喜歡的,那都沒關係。
*
蘇安泠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調皮的陽光跳了進來,懶洋洋的光線落到牀邊,灑落在袒露在外的手臂上,讓所有的感覺都能夠感知到屬於它的溫柔,沒有烈日下的灼熱,灑在身上很舒服。
有些迷迷糊糊地跟陽光玩了會兒,蘇安泠腦海中的意識也漸漸地變得清晰起來,下意識懷疑起自己爲何好端端的出現在牀上,便自動調出昨天的記憶。昨晚她喝醉了後的記憶其實都挺模糊的,她醉了所有的行動和反應應該都是不自覺的,所以很難想起來,隱隱約約的,腦海裡飄出了謝初離和靳斯宸的身影,殘留的影像令她腦袋有些發疼。
不過,靳斯宸真的來了嗎?
支撐着身子從牀上坐了起來,蘇安泠擡眼去看房間內的情況,空蕩蕩的房間沒有任何的人影,就連跟她住在一起的牧詩婉都不見蹤影。
難道是她幻覺了?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蘇安泠不由得這麼想着。
可她纔剛剛穿好鞋,緊閉的大門便被輕輕地推開了,本以爲是牧詩婉回來了的蘇安泠有些隨意地擡頭,但下一刻見到門口出現的男子的身影時,巴掌大的小臉上赫然浮現出驚訝的表情,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睜得大大的,櫻桃紅脣微微張開,那細微變化的小神情看起來特別的有趣。
靳斯宸手中拿着碗稀飯走了進來,順便將門關上擋住那些隨時都在打探的視線,可門方纔合上,再度擡眼便看到牀邊一抹白色的身影往這邊撲了過來,裙襬翩飛,女生輕若白蝶。
“阿宸……”甜膩膩的身影傳入耳中,女生如貓咪般撲到了男子懷中,整個人軟成一團,軟軟的聲音從女生脣邊溢出,眸中笑意盈盈的,“我以爲是做夢呢。”
因爲剛醒的緣故,蘇安泠的髮絲有些凌亂,毛絨絨的碎髮飄起,活生生的像只在主人懷裡撒嬌的小貓咪,漂亮白淨的臉上露出舒適的笑容,讓人忍不住想去捏一捏。
“先來吃早餐。”有些無奈地揉了揉賴在自己懷中女生的頭髮,靳斯宸嘴角隱含着些許笑意,眉眼間盡是寵溺。
“嗯!”蘇安泠仰着頭,眉開眼笑的,笑容甜蜜而溫柔,那一瞬間,好似世間萬物都黯然失色,在她身後灑落的陽光都抵不過她明媚的淺笑。
那天早上,壯着膽子來這間院落打掃的工作人員,在路過蘇安泠的房間時,冷不防的匆匆地瞥了一眼裡面的情況,可在看到裡面的情況時,差點兒沒有驚在原地徹底地沒了反應。
圍坐在桌前的兩人,並肩坐在一起,向來冷若冰霜的俊美男子手上端着碗粥,正在不緊不慢地給女生喂着,那神色隱藏着的寵溺和包容,看得人連心都快融化了。坐於他身旁的女生雙手託着腮幫子,有些享受的喝着餵過來的粥時,還笑彎了眉眼,好像很開心的在說着什麼,燦爛的笑容流露於言表。
柔和的陽光下,兩人渾身都被染上了層毛邊,那種淡淡的邊緣襯得兩人愈發的溫柔,平時從未想過他們的匹配,可親眼看到時卻不由自主地覺得很和諧,好像本來就是這樣的。傾世容顏,天作之合,襯着身後璀璨的柔和的陽光,兩人尋常吃飯的身影宛若一幅美好的畫卷,僅僅看着就覺得心裡暖暖的。
那位工作人員本是好奇的一眼,就再也移不開目光,直到房間內的男子微微擡眸掃了他一眼,平淡無波的眼神,就連波瀾都不驚起分毫,可卻沒來由地看得那位工作人員心驚肉跳的,頓時將思緒拉到了現實生活中來,再也不敢多看一眼,匆匆忙忙地拿起掃把就落荒而逃。
而工作人員看到的這一幕,從始至終都沒有透露出去半句話,似乎是對那兩個人的尊重般,就此將那個秘密藏在了心底。那樣美好的畫面,不應該被人當做八卦來議論。
靳斯宸是當天中午離開的,除了蘇安泠之外,誰也不知道他跟藍雨助理什麼時候消失的,就跟他來的時候一樣無人察覺,從此之後在《千年》劇組人的心裡,靳斯宸算是真正的“來無影去無蹤”,那般的神秘,完全就是他們心目中的“殿下”!
至於那天沒有戲份睡到中午纔起來的謝秋芙,就連靳斯宸一面都沒有見到,最後還是從幾個嘴碎的工作人員那裡聽到有關靳斯宸的消息,可無論她怎麼去打聽,什麼事情都打聽不到,只能憋着口氣扼腕嘆息。從那之後,她在劇組再也沒有睡過懶覺。
接下來拍戲的過程很順利,在硯臺村經歷過那麼多的事情,但也更加加深了劇組人員之間的感情,就連跟他們住過的居民家裡都產生了一定的感情,臨走前依依不捨的,差點兒沒有兩眼淚汪汪的跟人吼一句“我會再回來看你們的”!不少感性的工作人員在真的拿着包出門的那刻,竟然真的哭了。
他們都是外來客,可這裡的人們都毫無保留的接納他們,對他們好,平時見他們在山上忙了一天累了,還會特地給他們倒上一盆熱水泡腳,相處了一個來月,再怎麼沒有感情的生物那都得被養熟了。而且這裡民風淳樸,跟他們所經歷的社會截然不同,雖然偶爾會有些小糾紛,但大多數情況都是歡樂的,每個人都那麼的乾淨,讓他們見識到了人性真正好的那一面。
“蘇蘇姐姐,我真的可以跟着你嗎?”
房價大宅門口,方雅揹着個小書包,神色間有些膽怯,她緊緊握住蘇安泠的手,生怕稍稍鬆開一點點就會被落下似的,話語中透露出明顯的緊張,整張小臉繃得緊緊地,幾乎什麼表情都做不出來。
她在這個村子裡活了五年,這五年的時間,她最開始失去了最疼愛自己的哥哥,然後在被父母虐待的黑暗殘酷的日子裡,又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可以說在這裡僅有的那點記憶都是陰暗的。可她真正離開的時候,卻沒來由的有些捨不得,這裡是她熟悉的土地,有好心善良的鄰居,每天都會陪她玩得朋友,但她要是跟蘇安泠走了,就很難再看到了。
而從另一個方面來講,她有些期待外面的生活,但又很怕去陌生的地方生活。那裡將會是怎樣的地方,她會過上怎樣的日子,會不會有同樣類似她父母的人打她,逼着她去騙錢?或者說就像隔壁家的小魚一樣,是被爸爸媽媽疼愛着的。
事實上,其實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理,只是忽然對這個地方有些不捨,然後對未來的生活有些緊張害怕。
蘇安泠同樣緊緊地抓住她的小手,她笑容柔和,一臉和善地看着方雅,分外認真地開口道:“真的。”
她可以理解方雅這時候的心情,以前的上官洛失去唯一的親人的時候,要比方雅大一些,可年僅八歲的上官洛,在被人領去孤兒院的時候,莫名地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就連她的母親從她眼前病死,她都沒有這麼害怕過。
因爲習慣了自己的方寸之地,在自己的世界生存,忽然走出來時面對的全是未知。她不知道自己將要被送去什麼樣的地方,那裡會有什麼,那裡將有什麼,她還擁有些什麼,都是些太朦朧的東西,小小的年紀根本就抓不住那些,所以她們都是慌張的。
方雅忽閃忽閃地眨着眼睛,她分外仔細地看着蘇安泠的表情,她不懂得那時候她到底看到了什麼,可就是那麼莫名其妙的,蘇安泠那舒心的笑容令她不安的心漸漸地平穩下來,她向來都可以毫無保留的去相信眼前這位和善的大姐姐。
而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方雅在那個浮躁繁華的世界裡經歷過很多很多,後來偶爾那個溫暖了她最冰冷的日子的大姐姐、在這天給她的這個笑臉。也是那時候她才明白她爲什麼會這麼容易就相信了這個大姐姐,因爲,那樣的表情裡,有感同身受,也有真誠和真心。
無論是誰,在面對那樣的真誠時,都會不由自主地去相信她。
“嗯!”方雅重重地點了點頭,小臉上露出放鬆後的笑容。
“乖寶跟着蘇蘇姐姐的時候要乖,哥哥以後會來看你的。”一直都陪伴着方雅的謝初離,瞧着方雅這乖巧又可愛的模樣,臉上也漸漸地多出了幾分笑意,他擡手揉了揉方雅的頭髮,整個人愈發變得溫柔起來。
不是那種跟塵子封那樣,是那種讓人摸不着猜不透的虛幻溫柔,那刻他的溫柔清清楚楚的,發自肺腑。
站在旁邊的蘇安泠看到這樣的謝初離,心中那一點點的疑惑忽然就消散開來,她以前還懷疑謝初離對方雅這麼好的原因,但不知道爲什麼,只是看到這樣一幕,她就覺得,謝初離是真的對方雅好的。
“好的!初離哥哥再見!”方雅乖乖地點頭,朝着謝初離招手的時候,眼底裡忍不住閃現出了淚光。
《千年》劇組回去的時候,分配的情況跟開始的相同,以前乘坐大巴的人仍舊是乘坐大巴,而那些自己開車來的也是自己開車回去。因爲人數頗多,所以劇組租了兩輛大巴,同時還有製片人、謝初離、塵子封等人自己開車離開。
當然這兩天內《千年》劇組暫時沒有安排什麼戲份,特地給他們放兩天假回去放鬆放鬆,畢竟也在這樣偏僻的小山村裡待的太久了,也是時候回去適應適應自己的朋友圈了。所以,這下完全沒有組織規律,那些自己開車的主兒到底是不是跟着劇組一起趕回J市,那就說不準了。
在這次的野外拍戲過程中,蘇安泠跟牧詩婉的關係得到了飛速的長進,就連在大巴上都是坐在一起的,而方雅在這裡也就最喜歡跟她們兩個相處,便三個人擠在一起,小孩子精力旺盛倒是玩得不亦樂乎。不過玩到中途,似乎也累了,便躺在蘇安泠的懷裡睡着了。
在車上和飛機上奔波了一天,早上出發的,整個劇組直到傍晚時分才抵達機場。其他完全疲憊的沒有話說,就連蘇安泠這種經受過少林寺鍛鍊的身體都覺得有些乏,腦袋有些昏沉。
“有人來接你嗎?”剛剛下機就將所有的行李交給保鏢負責的牧詩婉,在跟蘇安泠並肩走出機場的時候,直到即將走出去後,忽然冷不防地問了一句。
“有。”蘇安泠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她昨晚就跟靳斯宸聯繫過了,因爲靳斯宸不便出現在這樣人羣擁擠的幾場,所以是藍雨過來接她。
牧詩婉似是隨意地應了一聲,也沒有多加追問,直截了當道:“那我先走了。”
“嗯。”
“詩詩姐姐要走了?”下機纔剛剛醒過來的方雅拉着蘇安泠的手,有些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聲音有些疲憊,她睜大眼睛看向牧詩婉,有些不捨地擺了擺手,“詩詩姐姐再見。”
“姐姐過幾天來看你。”牧詩婉微微彎下腰,嘴角難得地挑起了抹笑容,轉而她又看向了蘇安泠,“去看她養父母的時候,順便叫上我。”
“會的。”
上官洛以前遇到過奇葩的養父母,所以在方雅的領養事情上,她是一點兒都不敢放鬆警惕。她沒有辦法將方雅一直帶在身邊,而且方雅也需要真正疼愛她的父母,如今便只能在她的養父母身上下功夫。
這次《千年》劇組回來也是經過徹底保密的,以前就有不少的劇組在下機的時候遇到了粉絲的堵截,出個機場就跟打了場仗似的,就連機場專門派出保護的人員都沒法減緩這樣的情況,所以現在很多低調的劇組都隱藏他們的行程,不輕易透露給記者,也不隨意給自己招惹麻煩。
也就是說,現在沒有粉絲是知道他們回來了的。
不過機場人多,是非也多,牧詩婉沒有久留,微微地壓了壓帽檐,再推了推戴在鼻樑上的墨鏡,就披着風衣走向了特地進來接她的司機。那背影瀟灑大氣,步伐行雲流水,沒有任何的矯揉造作,但又不失優雅高貴,無論什麼舉動都極其吸引人,真是像極了粉絲們給她取的“女王”外號。
蘇安泠看着她遠去的身影,便繼續拉着方雅往外面走。她的行李本來就不多,方雅的東西就更少了,於是乾脆塞在了一個箱子裡,此刻她一手拉着方雅,一手託着行李箱,倒也很是輕鬆。
特地避開喧鬧的人羣,戴着鴨舌帽穿着運動裝的蘇安泠泰然自若地在機場走着,她看起來就像是個去外地參加比賽回來了的運動選手,整個人氣質乾淨平和,無論走到哪兒都能夠自然而然地混入人羣中,自然在這裡接機或者蹲守的狗仔隊們,也沒有什麼閒心去關注她。
“安泠,這邊。”
猛然間聽到個熟悉的聲音,但明顯不是藍雨的。這聲音很平穩,彷彿能夠穿過人羣,直接落到她耳中般,有棱有角的,習慣性的乾脆利落,沒來由的還帶有幾分威懾力。
霎時間,蘇安泠拉住方雅頓了頓,她好奇地順着聲音往聲源的方向看了過去,視線中赫然映入蘇洪泉那張中年大叔級別的俊臉,對方穿着簡單的便服,但那渾身的正氣卻頻繁地引人關注,只是他仍舊目不斜視地看着她,連那些人一個眼神都沒有搭理。
見到這出乎意料之外的父親大人,蘇安泠忽然愣在原地,只覺得腳上的重量一點點的變得沉重起來,就來呢往前面挪上一步都有些艱難。
不是她不想見到蘇洪泉之類的,而是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讓她有些猶豫,父親能夠過來接機她自然是樂意不已,但素來鮮少有聯繫的父親,此刻應該在軍區纔對,忽然出現在這樣的地方,而且還如此引人注目……蘇安泠說不糾結,好像也有點兒不大可能。
“蘇蘇姐姐,那位叔叔是在叫你嗎?”在蘇安泠發愣之際,方雅有些好奇地打量了那位看起來很正氣的大叔幾眼,然後晃了晃蘇安泠的手,清脆地發出聲音詢問道,“我們要不要過去?”
“嗯。”反應過來的蘇安泠想了想,最終還是移動了腳步,牽着方雅朝蘇洪泉的方向走了過去,直到來到對方面前時,才露出個笑容,道,“爸,您怎麼來了?”
頓時,蘇洪泉的臉上就浮現出不滿之色,語氣頗爲僵硬地開口,“我的女兒,我自己接回去,還不成啊?”
蘇安泠眨了眨眼,忽然明白了蘇洪泉的意思,立即瞭然地點了點頭,“哦。”
她不知道蘇洪泉爲什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裡,但她可以肯定這件事靳斯宸是不知道的,否則臨時改變了主意,靳斯宸好歹也會提前通知她一聲。而現在,蘇洪泉的臉色明顯有些不善,甚至還夾雜着幾分的酸氣,蘇安泠在心裡默默嘀咕着靳斯宸是在哪裡得罪了他不成,面上卻裝作乖巧的模樣,老老實實地按照她家父親大人的意思走。
看她這表現,蘇洪泉繃緊的神色纔算是緩和了一點兒,他瞥了眼被蘇安泠牽在手中,但是卻眨着好奇的眼睛打量着自己的小女孩,他對硯臺村發生的事情也知曉的個七七八八,眼前這個小女孩的由來也有些瞭解,掃過一眼後便適當的收回目光,沒有說話。
“先回去吧。”蘇洪泉放緩了語調,但在部隊裡待久了說話也言簡意賅,說完直接拿過蘇安泠手中的行李箱,就轉身往外面走去。
可他不知道,在他低頭給蘇安泠拿行李的那瞬間,蘇安泠在驚訝中別過頭去看他,卻意外地發現他那本來漆黑髮亮的頭髮裡,隱藏着數根白色的頭髮,夾雜在黑色的髮絲中,那幾根白色的沒來由的有些刺眼,硬生生將原本無所謂的蘇安泠給定在原處,心情莫名其妙的有些發疼。
記憶中這位父親還是將她抱起來舉高高的年輕模樣,永遠都不會褪色的記憶已經成了定格,她知道曾經的蘇安泠也只記得那樣的場面,那是父親唯一留給她的記憶。可是,等眼下的她真正意識到的時候,那位年輕的軍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得蒼老起來,一根根的頭髮陸續變白,俊朗嚴肅的臉上也多了絲絲皺紋,這是生命應有的軌跡,誰也沒辦法去改變,可她就是覺得心疼。
對方生她養她,只是因爲國家而放棄了自己,但誰敢說這個不善於言表的父親不是疼她的?眼睛忽然有些酸酸地,蘇安泠在心底長長的鬆了口氣,想要緩解這樣突如其來的情緒,可看着前方筆直挺拔的身影,卻怎麼都緩解不了。
咬了咬脣角,蘇安泠這才拉住方雅,跟上前面的
“安泠,原來你在這兒啊!”
隨着一個頗爲慶幸的聲音,眼前忽然閃出來個熟悉的身影,蘇安泠下意識地低下頭將自己的情緒壓抑下去,不到兩秒後纔有些強硬地擡起頭,她略帶幾分訝然地看向面前的藍雨,可不等她跟藍雨說上幾句話,就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忽然橫亙她面前,很適當地擋住了她跟藍雨對視的視線。
“蘇將……”藍雨看着眼前忽然冒出來的人,本來有些不滿的情緒在看清來人之後立即換了張諂媚的臉,但中途似乎意識到大庭廣衆之下不能太引人注目,只能特地放輕聲音,有些做賊心虛地喊道,“將軍!”
“你來做什麼?”蘇洪泉看着他就冷下了臉,語氣實在算不得多好。
審視犯人似的的視線在藍雨身上來回掃蕩,本來還覺得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在靳斯宸那兒鍛煉出來的藍雨,這時候難免覺得有些發憷,那是真正見過血的利刃,隨時都帶着威脅生命的厲害,藍雨只覺得自己被那兩道視線逼得頭都快低下去了。
“沒,沒什麼……”藍雨忍不住乾笑着,心想我要是敢說來接你家女兒的,我肯定就沒法活着走出這個機場了。
藍雨作爲極少數的知情人之一,在對蘇洪泉有着一貫的敬佩崇拜的同時,還忍不住有些同情。其實蘇洪泉出現在機場的原因他也能夠猜得七七八八的,這件事跟靳斯宸沒有任何關係,而是跟靳爸爸有關。
前陣子剛剛從國外回來的靳老爺,剛剛知道蘇安泠跟靳斯宸在一起之後,當下就表示不同意。儘管沒有說出實際的原因,但那皺眉和反對的態度,明顯就是下定了決心不同意的。
當時蘇洪泉正巧也在,平時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女兒很優秀,現在聽到好友這麼說她,當時就火了,連爭都懶得跟靳爸爸爭,二話不說直接摔門而出。
縱使他跟靳爸爸有了那麼多年的交情,可對方都那麼瞧不起自己的女兒了……這朋友還有什麼好做的?!
果斷的棄掉了所謂的“深厚交情”。
絕交!
沒任何理由的,直接絕交!
自然而然的,心裡有氣的蘇洪泉,也不想便宜了那個混蛋的兒子……
而看着忽然大發雷霆的蘇洪泉,靳爸爸大囧。
“那就滾開。”蘇洪泉渾身的嚴厲沒有減緩絲毫,那懾人的氣勢漸漸地朝藍雨逼近。
“可……”藍雨猶豫了一下,卻仍舊站在原地沒有移動,他臉上堆滿了笑容,很是爲難的樣子,“那個,將軍大人,我只是聽殿下的話,將安泠接回去的……”
說着,藍雨瞥了眼臉色愈發陰沉的蘇洪泉,話鋒猛地一轉,“哦,當然!您接安泠回去自然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我完全阻止的意思……只是殿下那裡還是需要交代不是,要不您老跟他說說?”
“沒什麼好說的!”蘇洪泉截斷了藍雨的話,“回去告訴他,等他爸死了再來找我女兒。”
登時,藍雨啞口無言。
完全搞不清狀況的蘇安泠聽着他們的話,只覺得越來越糊塗,她怎麼就覺得這氣氛那麼不對勁呢?上次蘇洪泉跟藍雨見面雖然沒有什麼多好的態度,但還是將他當個普通人對待吧,怎麼忽然就……就成仇人了?
“安泠,走!”
沒等蘇安泠想清楚,站在前面的蘇洪泉忽然就抓住了她的手腕,直接將她往外面的方向拉去。
任由着蘇洪泉的力道拉着前行,蘇安泠先是朝方雅使了個眼色,讓她安心的跟着走,然後才面露疑惑地看向了藍雨。
藍雨無奈地看着遠去的蘇安泠,心中悲嘆萬分,但此刻也只能張了張口,用無聲的話語道:“見、機、行、事。”
------題外話------
→_→跟人聊天去了你們信嗎?
其實靳爸爸真的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