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她了斷吧。”
塵子封淡淡地開口說着,視線從地上的女子身上掠過,卻不含任何的感情。
他確實不想讓路雲筠死,而他的主要目的只是不想讓蘇安泠多一個恨他的理由罷了,一切都是以蘇安泠爲中心,而他,不僅僅只是想得到蘇安泠這個人。
但,眼下的情況看來,死亡對路雲筠纔是最好的結果。
路雲筠是怎樣的人他多多少少也有些瞭解,平時在《千年》劇組也有所接觸,雖然話不多但做事很穩妥,看事情全面透徹,這是個明事理但是卻不會隨便亂說的人,或許在心底裡對他早就起了疑心,只是一直沒有肯定的證據纔沒有跟蘇安泠說。
她這樣的人,最堅強也最脆弱,渾身這麼重的傷對她來說或許不算什麼,好了之後就連心理陰影都不會剩下,可失去一隻眼睛的後果對她來說應該是致命的,這將成爲她永遠的疙瘩。
當然,有疙瘩的前提是,她還能夠活着。
事實上,以她現在的傷勢來看,或許活下來都成了問題,就算他現在請醫生過來路雲筠恐怕也堅持不下去了,對於路雲筠來說,此時此刻的生命,留下來的只是痛苦而已,還不如現在就了結了她的性命,解決掉她的痛苦。
至於從路雲筠口中套取CX7信息的事情,既然折磨她到現在丁點的消息都沒有套過來,繼續在她這裡耗費時間恐怕也不會有什麼用處,塵子封自從來到這裡開始,就已經確定自己沒法從路雲筠口中套出什麼。
她是個很倔強的人,當然,在酷刑面前就算是倔強也沒有什麼用,他們有千萬種方法讓她將信息給吐出來,而那樣的手段就算是他塵子封,都鮮少看到過。無疑,路雲筠沒有把信息給吐出來,因爲她本身就受過這方面的訓練,還有,他不經意間的手下留情。
他不想對蘇安泠的朋友,做得太絕了。
“是。”
剛剛爲路雲筠試探氣息的人點頭應了一聲,說話的同時很快就將自己懷中的手槍給拿了出來,動作流暢自然,上膛後用槍口指向路雲筠時,動作沒有任何的猶豫,甚至不存在絲毫的憐憫。
冰冷的槍口對準了路雲筠的胸口,食指扣在了扳機上,輕輕地叩響——
在槍聲響起的那刻,警報器的聲音開始“嗚嗚嗚”的響了起來,聲音劇烈而急促,沒來由地讓開槍的那位手一抖,子彈的方向偏移,從路雲筠的肩膀處穿過,但那警報器的聲音徹底地將血肉撕裂的聲音給掩蓋。
躺在地上的路雲筠整個人身子動了動,強大的痛苦從肩膀處火燒火辣地傳遞開,同時也將她近乎沉寂的感官猛地給拉了回來,她眉頭緊緊的皺起,巴掌大的小臉上全是鮮血,從右眼的血窟窿裡連續不斷地涌現出來,而她剛剛被子彈刺穿的肩膀處也有鮮血汩汩流出,將原本就已經滿是血漬的衣服再度染上了層深層的紅色。
可是,她還活着。
縱使被折磨成這般,她仍舊活着。
那開槍的男子舉着槍,開始變得有些遲疑,不知是否要開第二槍。
這裡很多年都沒有被人察過,或者說,從建立初始就從未被外人給查出來過,在很多人看來,這裡面的警報器那只是個擺設而已,可突如其來的警報聲響起,卻令他下意識的有些緊張起來,就連握住槍支的手就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幾分力量,不自覺間竟是在輕輕地發抖。
難不成,被其他人潛入進來了?
怎麼可能……
“怎麼回事?”塵子封凝眉,略帶疑惑地將視線掃向旁邊的人。
這裡並不是他的地盤,只是因爲偶爾有必須要隱藏起來的人,纔會跟這裡有所聯繫,但真正來這裡的次數卻少之又少,而有關這裡的一切,也不是他應該知道的。
現在,就算是傻子也都知道,充斥着整個地下區域的是警報聲,異常刺耳的警報聲。
站在旁邊的人微微愣怔,過了好一會兒後才反應過來,有些奇怪地回答道,“可能,有人闖進來了……”
沒底氣的說完這句話,那人又忍不住將腦袋給低了下去。
真的是有人衝進來了嗎?
這種事情至今爲止應該是從來都沒有過的,這裡的隱蔽性讓他們有絕對的理由去相信,他們寧願往警報器壞了的事情上面去想,也難以承認這裡確實被其他人給侵入了。
在他們的概念中,那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闖進來?”塵子封雙眼微眯,臉上劃過抹遲疑之色。
話音剛落,旁邊那位又立即反射性地將自己的想法給說了出來,“也,也可能是,警報器壞了。”
“先出去找人問問吧。”拿槍的男子沉聲道,神色有些懷疑,一點兒都不否認有人侵入的事情。
呆在這裡時間久的人或許都習慣了,習慣那種別人絕對不可能入侵的觀念,所以就算是聽到警報聲的時候第一反應除了詫異還是詫異,完全沒有應該有的警備行動。而拿槍的這位是剛剛來這裡不久的,沒有被徹底的同化掉,他相信意外隨時都有可能會發生,他也相信這個地方再隱蔽也有被人發現的可能。
“不必了,”視線從房間內的幾個人身上掠過,塵子封掃向門口空洞洞的方向,眉頭緊緊地蹙了起來,“我知道是誰。”
如果開始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話,現在已經將事情的條理給理清了。
他說秦翰怎麼會忽然找他拍電影,雖然他在國內的地位已經鞏固下來,但是要想被秦翰這種導演親自請過去還需要一點時間,他開始就很狐疑,不過秦翰的表現可謂是天衣無縫,好像就是因爲無意間發現他這顆“明珠”,然後瞧上了眼就打算跟他合作。
而秦翰這位導演的出其不意算是出了名的,被他看上的明星有很多都是像塵子封這樣的,他曾經只是因爲在旅遊的時候見到過一個紀錄片,就因爲裡面一個小客串的人物角色瞧得順眼了,他就千里迢迢的找到那個什麼名氣都沒有的小明星,然後簽下來使其一舉成名,這件事當時傳得沸沸揚揚的,好長時間都成了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在秦翰來找塵子封拍攝電影的事情上,塵子封有懷疑過秦翰跟靳斯宸之間的關係,只是那樣的疑惑被秦翰的演技徹徹底底的擊破,他還真的以爲秦翰只是看上了他的演技和才華,加上他本來就有近幾年走上國際的想法,便很自然地答應了。
沒想到,這還真是個局。
是靳斯宸爲了跟蹤他,找到這個地方,而特地設下來的一個局。
靳斯宸猜到他會在前往好萊塢之前過來一趟,就爲了看看路雲筠的情況,恐怕自從秦翰邀請自己去參演他電影角色的時候起,他所有的行動都在靳斯宸的掌控之中,那個男人不知道在他身邊布了多少眼線。
可怕的是,他竟然一直都沒有意識到。
*
伴隨着響徹在地下區域的刺耳警報聲,不知道有多少人迷迷糊糊地從房間裡跑出來,甚至還有些睡得腦子發昏的連衣服都沒有套上就跑了出來,光溜溜的直接衝到了大庭廣衆之下,更可悲的是他們個個都是一臉的迷茫,很少有真正反應過來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人,他們撞到一起後也是睜着眼睛條件反射似的問着各自究竟發生了什麼,怎麼警報聲響了起來,是不是警報器壞了之類的,一點危機感都沒有提起來。
而作爲潛入之後將整個地下區域都鬧得雞犬不寧的幾位,在跟黎明匯合後,格外不爽地將摁響警報器的某隻路人甲給解決掉,緊隨着便加快了動作,在阿帥將關押人的地方給找出來後,他們在指定的範圍內開始進行毯式搜索,爭取以最快的速度找出他們想要找的人。
“前面右拐有七個人,莫約十秒後到。”每個人的耳麥裡都傳來了阿帥的聲音,只是對這種事情持續說了幾十分鐘的他,聲音裡已經再沒有任何的緊張情緒,反而一派輕鬆自然,彷彿就是無意間發現什麼,然後順便轉告給了他們。
五人在原地對視了一眼,很快就不約而同地將視線對準了旁邊一扇緊閉着的門。
楚風連和賀軒的視線都落到了蘇安泠的身上,摸了摸鼻子,蘇安泠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根鐵絲,她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手中的鐵絲對準鎖孔,不過輕輕都動了兩下,鐵鎖就被她輕而易舉地撬開。
看到這一幕的黎明倏地挑了挑眉,若不是因爲先下情況緊急,沒準兒還真的吹聲口哨來表達一下自己的驚訝。
這門功夫,應該算是度假絕技吧,要不是真的潛心去研究過的,肯定沒法無師自通。
蘇安泠沒有絲毫遲疑地將門給推開,率先走進了房間,只是,纔剛剛走了一步,眼前白花花的肉就晃動了一下,她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整個人僵硬在了原地,但下一刻就被只強有力的手給拉了過去,直接摟在了懷中,順帶將她的視線全然遮掩住。
“你們是……”
光着身子在房間內亂走的壯漢,猛然間見到幾個人忽然就從外面闖了進來,他抽了個空去考慮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沒有關門的事情,但下一刻意識到眼前這幾個全部都不是他認識的之後,立即警惕心起,連遮掩自己身體的動作都沒有,直接舉着肥碩的手臂就朝他們開口道。
但,不等他們開口,一把匕首就已經從空中劃過,直接刺入了他的心房,沒有任何徵兆地解決掉他的性命。
門外還有人,這裡要是真的鬧出什麼動靜的話,很容易將人給吸引過來,就算他們想要找個人直接問問,但現在的情況還是直接將這個危險扼殺在搖籃裡爲妙。
新入夥的黎明四處看了一下,蘇安泠正被靳斯宸擋着視線,兩個人十分礙眼的靠在一起,剛剛殺人的那位嫌棄地掃了眼那位壯漢,彷彿連自己的匕首都有些不想要的意思,根本就沒有上前的動作,而那位比他還要小的小少年賀軒,則是好不容易有空餘的時間給了他,手中的器械被他一股腦地拿了出來,正在抱着那大堆的機械搗鼓。
無奈地揉了揉額心,黎明瞥了眼那肥碩的身軀,同樣格外嫌棄地皺了皺眉,卻還是走向了靠牆角的牀,將上面亂糟糟的被子給一拉,單手拎着直接蓋在了了無生息的壯漢身上。
說到底,就他還見不得這種事情。
外面的腳步聲漸漸地響起,跟隱約的警報聲夾雜在一起,但是很容易分辨,房間內的幾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而是很識趣地用眼神交流。
靳斯宸近乎安撫地拍了拍蘇安泠的腦袋,心想着有什麼辦法抹掉她剛剛看到的記憶,不過下一刻卻鬆開了蘇安泠直接來到了門前,透過那木板製成留有縫隙的門,他視線輕輕掠過就可以看到外面漸漸走過去的人影,微微凝眉,他將手放到門鎖上,隨時都有擰開的意思。
如此舉動讓房內其餘四人皆是下意識停下了自己的動作,將注意力轉移到了他的手上,無端的,一股緊張的氣氛在房間內開始蔓延……
誰都猜得到靳斯宸想要做什麼。
但是,在這麼多人中,想要趁人不注意的將一個人給拉進來,可不是能夠輕易辦到的。
時間似乎過得很慢,一點點的流逝着,敏銳的聽力注意到最後一個從門口走過的聲音,幾個人的心情皆是漸漸地被提了起來。
來了!
門,被悄無聲息地拉開。
幾乎很難看清靳斯宸是怎麼動作的,好像就是那麼一瞬間的功夫,他輕而易舉地將落到最後的一個人給拉了過來,好像就是牽着某個木偶般,迅速利落地將對方的驚呼聲給制止,在將人給拉進來甚至關門之後,連丁點的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彷彿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靳斯宸就完成了這一切。
閉眼,睜眼。
然後,房間裡就多出了一個俘虜。
俘虜拼命的掙扎,但在靳斯宸手中就跟任人宰割的羔羊似的,完全沒有任何的防抗餘地。
待到腳步聲遠去,靳斯宸才鬆開了捂住俘虜的手。
“操!”
俘虜剛剛鬆了口氣,就忍不住破口大罵,但話音剛剛出口,站在他身後的靳斯宸就不知從哪兒用紙包着快破布,直接塞到了俘虜的嘴巴里,不知多大的味道在俘虜口中蔓延,同時嗆得他兩眼翻白,差點兒當場就不省人事。
蘇安泠等人默默地看着俘虜口中的襪子,臉色皆是有些糾結,這味道,肯定很銷魂……
在他們遲疑的功夫裡,靳斯宸已經將俘虜給綁好丟在了旁邊,他雲淡風輕的視線從房內的幾人身上掃過,聲音淡淡的,“誰問?”
靳斯宸最開始就沒有想過一步步地去尋找藏路雲筠的地點,他們誰也不知道這個地方有多大,隱藏了多少機關,而任何時間的拖延都有可能造成路雲筠的危險,更何況現在他們還被發現,警報器的聲音沒準已經傳遞到每個角落,給他們的時間不夠充裕。
地毯式搜索在靳斯宸看來算是最爲愚蠢的方法,不過那也是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只能爲之,現在俘虜都走到眼前了,他再不拿下來問點消息,也太對不起自己送上門來的羔羊。
被他這麼一提醒,其他人才漸漸地反應過來,他們只顧着驚訝於靳斯宸的手法,差點忘記在地上這個活生生的情報組織。
“藥。”斂去臉上所有的情緒,蘇安泠面無表情地朝賀軒伸出手。
賀軒莫名其妙地朝蘇安泠眨了眨眼,直到楚風連無奈地撞了下他的胳膊,他才恍然大悟地反應過來,急急忙忙的從兜裡掏出了一小罐藥水出來,同時將他改造後的便捷式針筒遞給了蘇安泠。
接過兩樣物品,蘇安泠很熟稔地將藥水灌到針筒中,緊接着踱步朝那位被薰的兩眼翻白的俘虜走了過去,她慢悠悠地蹲下身子,低眸打量着強忍着鎮定的俘虜,轉而不緊不慢地晃了晃針孔,“給你兩個選擇,第一,老實地把你們一週前抓過來的人現在的地址告訴我,第二,你可以不說,我讓你死的痛苦點,然後去再去找別人。”
蘇安泠說話的時候很平靜很穩當,聲音低沉而平和,彷彿在說什麼很隨意的事情般,但她又擁有無盡的自信,好像眼前抓住的這位在她看來壓根就不算什麼,只要她想,除了他,她還可以抓到無數類似的白癡。而她,無論如何都可以套出問題。
那漫不經心的態度,夾雜着幾分不耐煩的神色,徹底地將俘虜心中殘留的籌碼給擊潰,完全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她很直截了當的表明,他有利用的價值,但卻不是唯一有利用價值的人。
他的存在,可有可無。
而更重要的是,她不會在他身上浪費太多的時間。
俘虜怒睜着眼睛,憤憤不平地等着蘇安泠,要不是這幫人玩偷襲,他怎麼可能會連任何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捉到這裡來?!
這幫只會玩陰招的傢伙!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信。”
蘇安泠的語調涼嗖嗖的,輕輕緩緩順着傳到俘虜的耳中,但對方擡起頭盯着她的時候,她的視線卻輕輕地轉動到旁邊倒在地上蓋着被子的壯漢身上,俘虜就算沒有看到底下的人也能夠猜到對方現在是怎樣的情況,頓時忍不住口乾舌燥的,一股屬於死亡的恐懼在心頭纏繞着。
真的,可能會死……
輕輕地吞了吞唾沫,俘虜看着蘇安泠那張淡定自若的臉,對方長得格外漂亮,甚至於還有些眼熟,明明五官看起來分外溫柔,怎麼看都不應該是那種心狠手辣的人,可眼前那隱約間夾雜着不耐煩的神色,冷靜而自然的表現,又好像能夠輕易的做出任何聳人聽聞的事情,渾身的危險氣息,只是看上一眼就令人心頭髮憷。
“唔唔……”俘虜晃了晃腦子,示意讓她將自己口中的臭襪子給拿開去。
而那臣服下來的神色中,很明顯的表示他已經願意開口了。
蘇安泠視線在那臭襪子上面停頓了會兒,隔着那麼遠都能聞到那銷魂的味道,她眉頭輕輕挑了挑,很快識趣的賀軒就殷勤地湊了過來,學着靳斯宸的樣,略帶嫌棄地用紙巾包住那臭襪子,然後將其從對方口中給拿了出來。
“沿着這條路,第一個岔路口左拐,左拐,再右拐,第三間房就是她的。”俘虜強忍着口中那嗆人的味道,臉色鐵青地說着路雲筠所在的地點。
其實,按理來說,一個兩個被抓過來的人,不應該每個人都知道的。但一週前帶進來的那位,卻很成功的讓這裡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存在。
強,實在是太強了。
這麼多天的折磨,平常只有人承受兩三天就肯定全招了,可她卻硬生生的挺了七天,這七天的時間裡她不知忍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雖然上面有限制不準對她太狠,但他們一波又一波的人給她帶來的傷害也是難以想象的,就算是他們這裡的人,頂多堅持個五天左右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也正是因爲這樣,那個女人在他們這裡名聲大震,幾乎誰都知道她的存在,甚至還有不少變態特地過去湊熱鬧的,回來後還大肆地描述她的慘狀,眼前這位俘虜……也是其中之一。
得到消息的蘇安泠眼眸立即冷下來,她掃了眼眼前這位說完後就下意識鬆了口氣的俘虜,手中的針筒也沒有任何遲疑的,直接刺入對方的皮膚中,將裡面的藥物注射了進去。
“你……”俘虜眼睛凸睜,纔剛剛覺得命已經回到自己手上的他,近乎不可置信地看着蘇安泠這乾淨利落的動作,心中震撼大過恐懼。
平靜的將所有的藥物都注射完,蘇安泠雲淡輕風的,“我沒說不殺你。”
俘虜暴怒,掙扎着想要朝蘇安泠撲上去,但纔剛剛掙扎了幾下,整個人就忽然僵在了原地,然後,重重地倒下。
而房間內的其餘人,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便直接走出了門。
蘇安泠給他注射的確實是能致死的藥物,這也是賀軒最開始詫異的原因,畢竟這玩意兒不是吐真劑,就算給他注射了也只是個死,他們壓根兒就問不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可蘇安泠從來都沒有想過放他活着離開,在這個地方待過的人,就算是放出去了,那也只能是個禍害,而這樣的人,少一個都是在爲這個世界造福。
只是蘇安泠剛剛注射的藥物沒有她所說的那麼痛苦,反而還是給人安樂死的最好藥品,不知不覺間奪人性命。
跟蘇安泠比肩而行的靳斯宸多分了幾分心思去注意蘇安泠的神色,顯然與他平時所見到的截然不同,沒有對這個世界的憐憫,她可以輕而易舉地瞭解任何人的生命,很少有過不忍心的神色。當然,他並不覺得這樣的蘇安泠有什麼不一樣,就算他從來沒有親手殺過人,但他卻能夠理解這樣的蘇安泠。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個世界的生命確實很寶貴,可在戰亂的時代,人命從來都不值錢,就算是在現在的非洲那邊,誰也不會在乎一個橫死街頭的屍體,這同樣是個是人命於無物的時代。
但自己身邊重視的人,生命卻是無價的。
沒有人會在意千里之外不認識的人死去,但卻會爲了自己重要的人離開而落淚。
所以蘇安泠可以瞭解這羣人的性命,可她卻會爲了路雲筠,而潛入這樣危險的境地。
一直充當他們眼睛的阿帥很機智地給他們指明前方的情況,讓他們順利地根據那個俘虜所說的地點到了指定的地方,右拐之後的第三間房,很快就呈現在他們面前。
映入眼簾的是敞開的門口,裡面靜悄悄的,沒有燈光的房間全是一片黑暗,好似沒有任何動靜。
“你們小心點,這裡的攝像頭都被破壞了。”
耳麥中傳出阿帥刻意壓低的聲音,隱約間還有一些熱鬧的腳步聲,毫無疑問的他也應該遇到了什麼。
在這裡,他們幾乎拖延了半個小時,比想象中的要久,而這樣長的時間裡,也足夠這些沒有任何警惕的人反應過來,然後,回擊。
就算有人在這裡埋伏,他們也毫不意外。
“我先來。”個頭瘦小的賀軒從後面溜了上來,他朝蘇安泠晃了晃手中的武器,然後消無聲息地潛伏到了第三扇門處,沒有任何預兆的直接將閃光彈給扔了進去。
與此同時,靳斯宸跟楚風連同一時間出手,在他們手中的手槍精準無誤地對準了走廊上亮起的燈光,在短短几秒的時間內便將其給打碎,頓時間視野裡除了在第三扇門裡亮起的那些刺眼的光線外,就再也沒有其它的光亮。
眼睛在強光刺激之後,再陷入黑暗中,會有一定的適應期,短時間內就算有神恢復力也不可能恢復視野。
更何況,賀軒的閃光彈中加入了強力的催淚彈,兩者的刺激對隱藏在暗處的那羣人來說,絕對是吃不消的。
很快,他們就聽到第三扇門內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有摔倒撞擊的聲音,有罵罵咧咧的聲音,有失聲叫痛的聲音。
外面幾人就連任何眼神交流都沒有,就帶上夜視鏡默契地進入了那間房。
裡面的情況亂七八糟的,蘇安泠粗略估算一下,大概藏了十來個人,原本隱藏在各個角落的人因爲這個閃光彈就全部竄了出來,甚至有幾個都恨不得直接跑出門,都不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對付起來也很是輕鬆,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下他們分不清敵我,但蘇安泠這邊的人卻分得一清二楚,以最快的速度撂倒他們,還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整個房間內所有的人都被清掃乾淨。
而在最後一個人到底的剎那,楚風連也將房間內的燈光打開,霎時間亮起來的光線,立即充斥着整個房間,照亮了周圍的擺設跟倒地不起的人,取下夜視鏡的速度稍稍慢了一點的賀軒眼睛被刺激到了,他有些哀怨地看了楚風連幾眼,緊接着纔去搜尋房間內他們需要找到的那個人影。
“砰”地一聲,有東西墜落到地上的聲音響起。
在這唯有哀痛呼聲的房間裡,這樣的聲響卻格外的響亮。
最初發現路雲筠的黎明,在眼裡映入那個身影的剎那,幾乎渾身都在顫抖,他近乎訝然地看着那瘦弱憔悴的身影,緊接着,一步步的往那個方向走了過去,腳下的重量足有千斤。
而緊隨着,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在角落裡的身影。
本就不是多大的房間,除去那堆倒在地上的人之外,路雲筠的身影顯得格外的突兀。在大堆隨意堆積的雜貨中,路雲筠就蜷縮在旁邊,面對着牆的方向,凌亂的衣服貼在身上,但還是可以清楚的看到沾染在衣服上的血跡,新鮮的血液在連續的蔓延,好像要將整件衣服全部染紅似的,看着格外刺眼。
這樣的畫面像是把利劍狠狠地刺入人的心中,生疼生疼的。
看着那熟悉背影,蘇安泠站在原地,只覺得無盡的震撼灌入心田,迎面而來的衝擊力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那是她從來沒有見到過的路雲筠,在她的記憶力,路雲筠應該是那種絕對的強者,跟普通的小女生截然不同,她有着自己的觀念跟主見,絕對不會被外界的事物所影響,平時沉默寡言,但絕對不是因爲她不會說而沉默,只是因爲有些事情完全無法提起她的興趣,纔會以淡漠的形式沉靜下來。
做事總是井井有條難以挑錯,曾經心理素質的測試讓蘇安泠跟黎明都感嘆了許久,每次跟在蘇安泠身邊當助理的時候半夜回家也沒有任何怨言,也曾因爲某些小事對蘇安泠表示過不滿跟鄙視,但這樣的小情緒總是會讓人覺得她更加平易近人。
在蘇安泠心中,路雲筠就是那種無論什麼事都能夠做,而且冷靜而理性的人,有着明確的觀點和目標,儘管聽黎明說過她在自己生活自理方面幾乎爲零,但……蘇安泠一直都覺得這是個完美的人。
可是,眼前的路雲筠,看起來極其脆弱,鮮紅的顏色蔓延在視野的每個角落,原本就是瘦的不成樣子的身體,現在似乎比記憶中的還要瘦一倍,露出來的手臂好像只剩下骨頭般,那種瘦骨嶙嶙的模樣看得人心都要堵了起來。
她就那麼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裡,若不是那不經意間輕輕動彈的動作,讓人忽然心中安定下來,最初見到的剎那幾乎每個人都懷疑她是否只剩下這具軀體。
黎明小心翼翼地跪在路雲筠的身旁,從背後輕輕地將她給摟在懷中,轉而抱住她的上半身漸漸地坐了起來。然,在看清她的臉時,整個人赫然僵硬在原地,手中的動作也僵硬下來。
在其他人的視線中,只能看到黎明將路雲筠抱起的動作,然後,不知爲何渾身僵硬。
緊接着,作爲醫生跟在黎明身後走過去的楚風連,也下意識地停下了腳下的步伐,他就停在黎明身後不到兩步的距離,視線不輕不重地落到了路雲筠的臉上,縱使再雲淡風輕的臉龐,剎那間也閃現出絲絲的不忍。
兩人這般突如其來的表現,讓其餘人也不由地往那邊走了過去,最先看到那幕的是蘇安泠,她在第一眼看到的那瞬間就倏地停下了動作,整個人猛地僵住,雙眼微睜着看着路雲筠那張臉,臉上盡是不可置信之色。
手,被身旁的人輕輕牽住,好像被溫暖的感覺包裹着,但卻傳遞不到心裡。
蘇安泠的心,一點點的變涼,漸漸冷卻。
那刻,所有人都看到了路雲筠的那張臉,還是那麼小巧的臉,沒有任何的表情,好像就只是個木偶娃娃般。然而,右眼空洞的血窟窿卻給人以強大的視覺刺激,翻滾的皮肉清晰地呈現在眼前,整隻眼睛似乎都凹陷下去了,原本那雙動人心魄的漂亮眼睛徹底地消失不見,那樣難以想象的落差感跟震撼感,令他們所有人都難以回神。
完好的那隻眼睛緊緊的閉着,右眼的血液滑落到左眼,緊隨着緩緩地滑落,就像是眼角流出來的血淚似的,觸目驚心。
“怎,怎麼會這樣……”
賀軒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畫面,嘴巴一張一合的,不敢置信地吐出幾個字。
就算他跟路雲筠沒有什麼關係,僅僅只是知道這個人,也難以接受這樣的畫面。
究竟是要有多狠心纔會將一個無法反抗的女生虐到這種程度?
沒來由的怒氣在胸腔裡洶涌着,賀軒的手緊緊地握了起來,臉上的愣怔緩緩散去,只剩下無盡燃燒的怒火。
這樣的事情,他絕對沒法接受!
就算是直接殺了,也比這樣的酷刑好啊……
“把她給我。”緩緩蹲下身子,楚風連偏頭看着渾身陰沉戾氣的黎明,緩緩地開口說道。
頭微微地低了下去,黎明對楚風連的話充耳不聞,而隱藏在陰暗處的雙眸,在蔓延開的洶涌怒火跟殺氣外,眼眶在漸漸地染溼,碎光閃爍。
楚風連眼底閃過絲絲的無奈,他低眸看着黎明,語氣很是和緩,低語間甚至夾雜着幾分溫柔,“不想讓她死的話,把她交給我檢查。”
終於,黎明渾身微微顫動,頭輕輕擡起,眸中灑落着橘黃色的光線,染上了層模糊的神色,但那跳躍着的火光,仍舊清清楚楚的。
他認真而執着地看着楚風連,動作緩緩地,明明懷中的人輕得不能再輕,但他的每個動作都格外的沉重,在將憔悴虛弱的路雲筠交到楚風連手中的那刻,黎明明顯有個僵硬的動作,雙手微微地縮緊,只是很快就放輕了下來,將路雲筠交給楚風連。
“她不能死。”
黎明一字一頓的,每個字都說的格外認真,漂亮的臉上神色認真而誠懇,彷彿交代給楚風連的,是自己的命。
楚風連同樣認真地看他,“我儘量。”
他不能隨意保證路雲筠的死活,在沒有任何藥物條件的情況下,他沒有那麼高超的醫術,不費吹飛之力將路雲筠給救活。
在這樣的情況下,向黎明說實話是他最大的尊重。
“人找到了嗎,有很多人正往這邊趕過來,你們找到人就想辦法脫身!”
忽然間,耳麥裡傳來阿帥頗爲急切的聲音,但他話音剛落,雜亂的腳步聲就接連不斷地傳到了他們得耳中。
有人過來。
而且,很多。
蘇安泠凝眉,視線掃過房間內的幾人,“封,黎明,你們倆帶着雲筠先走,賀軒你掩護他們,我跟阿宸斷後!”
------題外話------
萬更送上。
順便問一下,乃們希望路姑娘有神馬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