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金雕玉琢的象牙牀,一襲軟香織金帳子遮住了所有視線,這是哪裡?
我猛地爬起來掀開簾子一看,簾外是乾淨的內殿,所有擺設陳案都與丞相府不同,處處可見皇家的奢貴華麗,殿內擺着一張長案,案上有香爐緩緩地浮出一縷暖香,前方,一面大珠簾隔開了視線。
這難道是在宮中?我怎麼會到宮裡來了?
還沒等我驚奇完,那珠簾被一隻小手掀開,探頭看過來明霜的臉,見到我起了,她驚奇道:“咦,娘娘醒來了?”說着趕快向牀邊跑來。
“你剛剛叫我什麼?”顧不得問她我是怎麼到這來的,這宮裡的環境以及莫名的稱謂更讓我覺得恐慌。
“自然是娘娘啊,雖然娘娘還未與陛下大婚,可在明霜心中,您已經是正宮娘娘了。”明霜笑眯眯地說着,一邊很自然地過來撩起帳子。
“什麼正宮娘娘!什麼陛下!你到底再說什麼?!”
我幾乎是怒吼着說出這句話。
明霜吃了一驚,隨後想起什麼,捂住嘴,小聲說:“明霜忘記告訴娘娘最重要的事情了,就在昨天,先皇不幸染病駕崩,我們公子繼承皇位,現在已經在文武百官面前接受玉璽了,改年號爲永時,從今日起,娘娘就要住在着雲舒宮中了。”
這段話解釋地我幾乎魂飛魄散,大慶王真的死了?元岑繼位了?今天已經是第二天了?
我頭一暈,用力地扶住牀柱,“這麼說,我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什麼都還沒來得及做,事情就已經告終了嗎?!明霜還覺得並不出奇,“是啊娘娘,也怪明霜下手太不知分寸,竟讓娘娘昏睡了如此之久,不過沒有關係,皇上他已經說過了,等您醒了,就會過來看您。”
“不!不必了!”我現在頭十分暈,勉強冷靜下來,擡頭看着明霜,“其他人呢?他們人呢?都在哪裡?丞相府呢?有沒有事!”
明霜被我問住了,她一雙眼睛怔了一怔,隨即笑道:“娘娘說的是誰?是娘娘的母親和娘娘的弟弟嗎?放心,這些事情,皇上都放在心上,會好好處理的。”
我心裡煩躁,一把將案前的香爐掃倒在地,“你明知道我問的不是這些!我要問的是我睡過去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什麼我會在這裡出現!元岑他到底想做什麼!還有太子,太子他們呢?都去哪了?”如果元岑逼宮,那不可避免會和言儀正面接觸的啊,他們如今是死是活?!
“你真是好大的脾氣。”一道清淡的聲音從簾外傳來,我往珠簾處看去,琳琅作響之後,元岑身穿着明黃的帝服出現了,見到我,他微微一笑,一邊拾起地上的九鼎香爐,一邊走過來,輕描淡寫地說:“對那些人,就真有這麼大的好奇心嗎?你都不問問,自己爲何會出現在雲舒宮?”
“好,我問你,我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昨天是不是你故意讓明霜打暈我的!”我毫不客氣地拍案道。
他剛放穩的香爐在案上顫了一顫,隨即擡頭笑道:“自然是我讓明霜打暈你的,本來以爲傅相川就已經足夠拖住你到今天,沒想到,還是低估你的警惕了。”
“你果然是和穆遠串通好了的!”我內心頓時變得十分憤怒,指着他叫道。
“串通?”元岑側頭想了想,“原來在你眼裡這叫串通?看來我還是高估你了。我與西涼王之間,不過達成了一個小小的協議,互相幫助而已,哪裡說得上是串通呢?不過若你要這樣認爲,我也沒有意見,總之,如今木已成舟,一切都水到渠成,任是誰在有意見,也左右不了了。”
我聽到自己聲音帶着顫抖,“你是怎麼辦到的?逼宮?和守城的太子正面交鋒?他們如今在哪?言儀重明衛咎,他們現在在哪?”
元岑那紅脣只輕輕勾了勾,神色變成了一抹玩味,“做這件事,還需要花費力氣嗎?我只不過是向天下公佈了我原來的身份——言永正,哪裡還需要做逼宮這樣名不正言不順的事情?不過你說的那幾個人,他們倒是小小地抗議了一下,沒有關係,我已經把他們關起來,堵住他們的嘴了。”
“你把他們怎麼了!”我不敢往深處想,“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東西,就不能放過那些無辜的人嗎?!”
“無辜?”元岑眼中閃過冷漠,“誰無辜?那些想殺我的人無辜?還是不肯承認我身份的人無辜?衛知還,你是最清楚不過的了,我是什麼身份,什麼人,這個皇位,本來就是屬於我的。”
“好!你的事我管不着,那麼,請讓開。讓我出去找他們!”我徑直就往外走,卻被他冷冷地攔住了。“你敢走一步試試?”
“我爲什麼不敢走?!”我同樣冷漠地看着他。
“你不要試圖激怒我,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老老實實待在宮裡,哪都不要去,當你的皇后娘娘!”元岑冷漠地說,從他口裡吐出的字就跟冰錐子一樣,一個字一個字地往人心裡鑽。
“我憑什麼答應你!”皇后娘娘?這稱號聽起來真是諷刺,他們落成了階下囚,而我卻搖身一變,變成了皇后娘娘?
“就憑你衛府一百零九口的人命。”元岑突然輕飄飄地扔下這一句話,“呵呵,如果想要他們活的久一點,就不要給我惹事!”
這句話如同爆竹在我耳邊炸響,元岑拂袖離去,他身着朝服,袍子寬大,穿起來和以前那個他給人的氣質完全不同。我怔住了——我如今,怎麼還敢在他面前這樣說話?今非昔比,只一夜之間,這鄴京城就已經換了主人。
我呆呆地坐下,呆呆地看着案上被我扔飛卻依舊還在燃着的香爐。
明霜見元岑走了,望着我,無聲地嘆口氣,走近來,說:“小姐,你這又是何必呢?事情已經成定局了,何必還惹皇上不高興,要明霜說,如今所有一切都在皇上手中掌握着,丞相府的生殺大權,那都是皇上一句話的事,你是不知道,短短一天裡皇上已經下令殺了多少人了。如今皇城要變天,你難道還能改變什麼?”
我喃喃地說:“太快了……一切都來得太快了,如今我再早點回去,說不定,說不定……”
“沒有說不定,昨天小姐你趕回丞相府的時候,丞相府已經空無一人了,明霜奉命等在門口,就是爲了把您帶到宮裡。事情雖然是發生地突然,可不是沒有預兆的呀!皇上早在事情發生前幾天和您見面了呀。”
“我不知道,竟會是這樣……”
“這世上不知道沒想到的事實在太多了,要我說,小姐本來就是公子的人,如今公子大業已成大仇也報了,小姐成了娘娘,豈不是兩全其美?等娘娘正式冊封過後,想要誰生想要誰死,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明霜津津有味地解釋着。
“不,不是那樣。”事情來得太突然了,這其中我漏掉了許多環節。
“明霜,告訴我,當時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怎麼一夜之間,他就變成皇上了?”我緊緊拉住她的手,向她求救。
“怎麼發生的?”明霜猶豫着,“其實小姐你心裡也清楚吧,公子都那樣說了,您就別在問我了,就當不知道吧!”
我又坐回原位,開始打量起宮中環境來,明霜不肯告訴我的事,我一定要竭力去查清楚,他們的下落,丞相府如今的命運。元岑會殺了父親謝罪嗎?會放過榮將軍的兒子嗎?那些他恨了這麼多年的人,是說原諒就能原諒的事情嗎?
我心亂如麻,明霜卻以爲我已經放棄這個念頭了,見我打量四周,還頗爲驕傲地說:“娘娘只管安心住下就行了,這雲舒宮啊,大概是整個皇宮中最好的住處了,皇上還是對娘娘您有心的,哪像德妃良妃她們,沒有完婚事不能搬進宮來的呢!”明霜這樣強調道,聽到這句,我猛地擡頭看着她:“你剛纔說什麼?什麼德妃?”
“咳,這個……”明霜反應過來自己說漏嘴了,忙轉移話題道:“這個,明霜是說這宮裡最好的地方就是咱們這了,皇上對娘娘真的很好。真的!”
“你別扯開話題!我現在是在問你話!什麼德妃?她們是誰?!”我怒吼着拍桌子道。
明霜被嚇了一跳,嘟嘟囔囔地說:“說就說嘛,幹嘛突然拍桌子,嚇死我了。皇上登基的時候就說過了啊,皇后是您,公良家的嫡小姐是德妃,陳將軍家的清婉小姐是良妃,還有京兆尹的侄女石小姐是淑妃……”說着說着,她不敢再直視我,小聲說:“小姐分明還是很在意皇上的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