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出來的人和我一樣高,虎頭虎腦,眼如點漆,叉着腰,得意洋洋的樣子,在看見他身上穿的衣服後,本來被嚇了一跳的我翻個白眼,很不在意地說:“看見了就看見了唄。”說完就要走開去。
“咦?”小男孩跑過來瞅着我的臉,試圖從上面找到緊張與害怕的情緒,“你不擔心我說出去?”
“不擔心,一點也不擔心。”我繼續走。
“爲什麼?”虎頭男孩拽住我的袖子,執着地問。
“因爲,你又不認得我。”我眼珠轉了轉:“而且,不止你不認識我,這宮裡沒幾個人認識我,你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的。”
虎頭男孩慌張起來:“爲,爲什麼!”
我白了他一眼:“因爲你是太子啊,傻瓜!”
“啊!你怎麼知道我是太子!”太子重明說完,忙用手捂着嘴巴。
我本想說你一身拉風的太子服和傻里傻氣的言行,讓人不想認出來都難,但看着這太子緊張兮兮的樣子,便想試試他到底傻到什麼程度,心念一動,就拿出當日唬堆錦的老話來:“因爲,我不是一般人。”
“那你是什麼人?”小太子的反應和堆錦一樣,瞪大眼睛。
“我是仙女呀,不信?那我來說,你是太子,名叫重明,今年十歲。我說的,對也不對?”我朝他擠眉弄眼。
“天啦!你真的是仙女!”太子重明兩眼冒着崇拜之光,撲過來抱住我:“仙女姐姐!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仙女可不是隨便幫凡人忙的,而且我雖然是仙女下凡,但是在凡間爲了方便行走,也是有身份的,你知道你父皇座下的丞相嗎?”
太子重明點點頭:“知道!”
“我就是丞相的小女兒,我叫衛知還。記好了,下次見到我,可不要仙女仙女地叫我。”
太子重明用力地點頭:“我記住了,可是,你真的不能幫我一個忙嗎?”
“那,你姑且說說是什麼忙。”他這麼一說,我倒很好奇,小太子有什麼心願想要神仙實現。
太子重明小心翼翼地望着我,眼睛一眨不眨:“仙女姐姐,你能把我從宮裡變出去嗎?”
“變出去?變到哪裡去?爲什麼要變出去?”對他這樣的願望,我啼笑皆非。又是奇怪又是驚訝。
太子重明的臉上露出與他這個年紀不相符合的濃濃的失望,他坐下來望着假山後面的宮殿道:“我不想住在這個皇宮裡,我不喜歡這裡的人,她們都說我是傻子,說我霸佔太子的位置。”他垂下頭,拔了地上一株小草:“我不想惹父皇生氣,可是我又不喜歡看書,那些書上的字,我一個也看不懂,爲什麼要讓我看書,太子又不是我想當的。仙女姐姐,你要是能把我變出去就好了,我不想當太子。”太子重明說着,擡頭望着我,可憐巴巴地望着我。
我抓抓頭,沒有想到太子重明會跟我說這些話,我一直以爲太子是那種腦子不是很好的傻子,可是現在看來,他不過是一個尋常的不愛看書的孩子。並不是傳說中的那麼傻,面對他這樣虔誠的相信,我心裡有絲絲的愧疚。“那個,你身爲太子,以後是要成爲皇帝的人,怎麼不好好看書呢,你聽夫子的話,好好看書,不就可以在宮裡安安心心住下去了?”
太子重明搖搖頭:“我一看到那麼小的字,我的頭就好痛好痛,我記不住那麼多東西。仙女姐姐,你就把我變出去吧!”
我頗爲專業地分析道:“變出去是沒有問題,以我的本領是很簡單的事情,可是,從宮裡少了個太子,宮裡人豈不是亂了套了?而且你出去後住哪兒呢?也沒有人管你呀,就算有吃住的地方,誰能保證宮裡的人不會去找你呢?要是我把你變出去,然後又有人把你找回去呢?”
太子重明似懂非懂,想了半天,無比沮喪地說:“對啊!我忘記我是太子,不見了會有人來找的。可是,可是……”
“別可是啦,你既然已經當了十年的太子,那就好好當下去吧,宮裡面多好呀,有許多許多宮外沒有的好吃的,而且宮外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好……”我勸着他。
太子重明哭喪着臉,“可是,我真的好想出去看一看。”
我靈機一動:“這樣吧,雖然你不能出去,不過我可以進宮來呀,我下次來的時候,給你帶一些宮外的玩意,好不好?”
太子重明驚喜地看着我:“真的嗎?可以帶宮外的東西給我嗎?”
我點點頭:“真的。不過你要答應我,你要好好聽他們的話,不讓他們生氣。”
太子重明忙不迭地點頭:“我一定答應你。”
“好啦,那我該回去參加宴會啦,你要去嗎?”我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太子重明連忙搖頭:“我不去我不去!去了他們又要笑我。”
“那,我走啦!再見。”我轉過身,朝他揮揮手。
“仙子姐姐再見!”太子重明高興地招手。隨即想到什麼,忙改口道:“知還再見!”
安撫了太子重明,又把信傳遞出去了,我覺得很圓滿,哼着歌往宴園裡去,突然,從轉角處跑出來一個人,不偏不倚正好撞到我身上,“哎喲~”我叫一聲。
撞到我的人因爲重心不穩順勢向我傾來,我忙扶住她,她一擡頭,眼淚汪汪的樣子,分明是剛纔從園子裡哭着跑出來的,看到我,生生忍住哭泣:“對,對不起撞到你了。”
“沒事沒事。”我忙擺手。
眼前眼圈通紅的人穿着一身鵝黃的百褶裙,從頭上戴的飾物來看,也是位世家小姐。相貌也生得惹人憐愛,細眉月眼。
“我叫石棠黛,不知道姐姐是誰?”石棠黛略爲不好意思地自我介紹。
“石棠黛?”石棠黛這個名字好耳熟,我轉念想起這正是石簡上一世經常在我耳邊提起的長得似天仙的妹妹。順口問道:“你哥哥石簡呢?他也來了嗎?
“你認識我哥哥?”石棠黛止了哭泣,疑惑地望着我。
“誰不認識兆尹京官的公子呀,聽說他在蒼松書院唸書,對吧。”我把話圓了過去,石棠黛點點頭:“哥哥還在念書,此次宴會沒有來,我……早知道我也不該來的。”石棠黛說着就要哭起來。
“小姐——小姐原來你在這裡。”說話間又從園裡跑出一個小丫頭,看上去是石棠黛的侍女。看見石棠黛在哭,義憤填膺地說:“小姐不要傷心,等公子從書院回來,讓公子給您報仇!”
“不要亂說,讓人家笑話。”石棠黛忙攔住她的侍女,略爲不好意思地看着我。
“明明就是公良家的小姐欺負人,小縷哪裡亂說了!”叫小縷的顯然氣沖沖的爲她的主子鳴不平。
“到底是什麼事?”我好奇地問。
小縷見了我,只當我是和石棠黛交好的小姐妹,略行一禮道:“剛纔在宴會上,皇后娘娘高興,說讓在座的幾位小姐清唱一曲助興,公良家的小姐明明知道我們家小姐五音不全,還故意在皇后娘娘面前舉薦我們小姐,小姐就唱了,結果在座的人都笑話我們小姐,小姐就跑出來了。”
“這個公良家的小姐,怎麼這樣壞。”我皺着眉問。
“公良舒的父親任職御史大夫,和丞相大人一樣,是皇上身邊的紅人,連帶她也傲氣幾分,而我們小姐又生性柔弱,不擅長和別人爭執,所以就被人利用了。”小縷憤憤地說:“公良舒是故意從我們小姐這知道小姐五音不全的弱點的,小姐還當她是好心,誰知道轉眼就被出賣了。”
“小縷,你別說了。”石棠黛難爲情地拽拽小縷的衣袖。
小縷憤憤不平:“不,我就要說,她們就是喜歡仗勢欺人,尤其是那個衛家的大小姐衛芷嬙,好像別人不知道她是衛府的嫡小姐一樣,眼睛長到腦門頂上了,還有那個二小姐衛芷嫿,明明不是嫡出卻比嫡出的氣勢還要大,那一身紅衣,簡直比將軍家的小姐還要張揚!偏偏皇后娘娘還那麼喜歡她,好像還有將三皇子和她撮合的意思……”
小縷顯然是個話嘮,一說這些事情就停不下來了。一一數落道:
“……三皇子明顯是喜歡衛家二小姐的,可是那個大小姐故意在他們倆說話的時候湊過去,看來衛家的兩位小姐感情並不怎麼好,哦!奴婢還聽說衛家的咎公子也來了,而且是特意陪同那位四小姐來的,好像叫做,衛知還,嘖嘖,兩個小姐已經夠嗆,真不知道那位四小姐是什麼樣子的,不過從宴會一開始就沒看到那位四小姐,依奴婢看,那個四小姐應該生得不好看,不然從前怎麼沒有參加夏日宴,估計看到這麼多生得好看的小姐,嚇得躲起來了,不然怎麼沒見人影,對吧。”小縷邊說邊點頭,自認爲很有道理地分析着,石棠黛顯然很信任她的小丫鬟,聽得很認真。
我在一邊聽着,感覺怪怪的,好像聽見了什麼不好的東西。
小縷還沒說完:“不過她哥哥看起來很緊張她的樣子,現在正四下尋找她呢。我還是頭一次看到衛公子那麼生氣。”
“對了!我們還是快些進去吧,離席太久可不好啊!”聽到衛咎在四處找我,我趕緊道。
石棠黛顯然也想起來這件事了,望向小縷,小縷忙說:“那我們也回去吧。”
三人並肩往前走,走到一半的時候,石棠黛突然想起什麼,轉過臉問了一句:“對了,和姐姐說了這麼久的話,還不知道姐姐叫什麼名字,是哪家的小姐。”
小縷驚奇道:“咦,我還以爲小姐認識的呢。”也轉過臉來看着我。
我一心急匆匆往席位上趕,聽此隨口一說:“我啊?我來自衛府,名叫衛知還。就是你們剛纔說可能長得很醜的那個。”
石棠黛和小縷都停住了步子,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地,“啊……這……”
“沒事沒事,你剛纔說的我不會說出去的,放心吧。”我衝她倆笑笑,然後想起什麼,糾正道:“說起來,你比我還大一歲,該是我叫你姐姐纔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