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我又結結實實吃了一驚。
“小顏病情發作,已經撐不住了,”衛寧自己也很慌張,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裡帶着點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的希望,“你說的那位神醫,她答應出診嗎?”
這樣的情況,我還能說什麼二話?
只猶豫了兩秒,就果斷地回答:“她正好答應了,正打算叫你來着呢!“
說謊不打草稿說得就是我這樣的人,不過也的確是沒有辦法了。
我捧着肚子站在婆婆面前的時候,她嘴邊帶了絲玩味的笑意:”哦?你已經確定以你的身份能答應我那個條件了?“
我咬咬牙,捧着肚子,痛不欲生地說:”確定!“心裡想的卻是,要是元岑不答應,我只好以肚子裡的孩子相逼了,大不了落一個紅顏禍水的名頭遺臭萬年。
看到我這副赴死的姿態,婆婆反倒笑了,”你這孩子,還真是……“
還真是什麼?她沒有說,因爲她起身了。
明霜提箱子,我護送,衛寧在前面帶路。
小心翼翼地,生怕有了個什麼閃失,我一路上儘想着那神秘的一笑到底是什麼意思,直到到了衛寧的院子纔回過神來。
因爲尊貴的頌公主又一次摔碎了手裡的碗,她憤怒地揮着無力的手,”你們走!我不需要!“
這次的言頌看起來,和上次相比,更加瘦骨嶙峋了,而且臉色上紅潤全無,完全是一副將死之人的氣息。嚇了我一大跳。
小音眼淚汪汪地撲過來抱住我,”姐姐,我姐姐是不是快死了。”
“差不多了,黃土埋到脖子的人。”婆婆在一邊不冷不熱地說。
聽到這話,言頌更激動了,她用盡她所有的力氣,叫道:“我死不死,關你們什麼事!寧,我要她們離開!”
旁邊被點名的衛寧走近她,在她牀前單膝跪下,目光裡全是悲傷,他執起她的手,放在手裡吻了一下,“小顏,你聽我的話,好嗎?”
言頌怔住了,男兒有淚不輕彈,衛寧此刻雖然沒有落淚,卻也差不多是那個意思了,他的目光裡盡是情誼,讓人看了,準要傷心落淚。
明霜趕緊將我和小音一起推出去,“爲了小杜若,娘娘您還是迴避這樣的場景吧……”她一擡頭,就急了,“娘娘你怎麼比她們還先哭啊!”她趕緊掏出手帕給我擦眼淚。
我一邊擦一邊說,“我是看到言頌這個樣子,要是救不活,我又答應了婆婆那樣過分的條件,到頭來我得多悲慘啊……嗚嗚嗚”
明霜:“……”
小音弱弱地提醒,“要是讓姐姐聽到了,一定會更加生氣的。”
我點點頭,“沒事,她聽不見的。”
小音:“…………”
愛情的力量,果然是偉大的。
衛寧只消握着她的手,她就乖乖就擒了。
神醫婆婆發揮良好,出門的時候很是有種,區區小病怎麼能難得到我的意思。
我見此,心才略爲安穩了點。
安撫自己,兩件事辦成了一件,我也不算太虧。
結果,在言頌恢復的第六天,鄴京的回信就到了。
我顫抖着把信交給明霜讓她拆開,想想,又讓她給我,決定還是自己拆,結果你遞過來我遞過去,被一隻乾枯的手接了過去。
於是,在我和明霜眼珠子都要瞪出來的時候,神醫婆婆將看完的信扔給我,丟下一句:”看來,你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至少挑男人的眼光,還是有的。“
信紙飄啊飄,飄落到地上,我定睛一看,只見紙上寫着寥寥兩行字:”所議女子進學士入朝做官一案,已允,在議。“
我的心頓時從天上落到了地下,那叫一個踏實。
雖說是在議,但態度已經很明確了。
我想破腳趾頭也想不通,元岑他,怎麼就答應了呢?這樣大的事情,他怎麼就答應了呢?
然而,事實卻是,這項提議,在未來三年裡,的確在小範圍區域有所試用,然,效果並不佳,除了雲家將門出了位虎虎生威的女將之外,其餘的全都是花拳繡腿,只當笑話一樣,就過去了,倒是在史書上載下了很有爭議性的一筆。
那時,神醫婆婆就算不甘心,也只能恨鐵不成鋼了,這是後話。
言頌的身子徹底恢復的時候,已經是春暖花開的季節。
我的肚子越來越大,但相對應的,婆婆讓我跑腿的次數也越來越多,意外的是,我非但不覺得累,反而覺得身體輕盈了不少,這一點,我一直引以爲奇。
自從我出面求婆婆救回了言頌弟妹,衛寧和我,就徹底沒有嫌隙了,在診病的時候,婆婆告訴了衛寧,爲了救言頌,我做了一個很大的犧牲,雖然犧牲了什麼,她沒有明說,但衛寧能明白出來,我肯定做了什麼大事,他對這一點是極爲感激的。
”又是一句謝謝。“明霜很是不滿地說:”娘娘啊,你看看,做了這麼大的犧牲,她們好像都不怎麼領情,那位頌公主,還是不肯見您。“
我心安理得地摸着我的大肚子,”她一貫是驕傲的公主,如今欠了我一個這麼大的人情,定不會甘心低頭,何況,我又不要她的低頭,只要她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就不枉費我一番心血了。“
明霜拿十分敬佩的眼神看着我,”娘娘,您知道嗎,現在我看您,就跟看天神一樣。“
我謙虛地笑笑:”哪裡哪裡。“
其實心裡很是受用。
在雁蕩山上散步,明霜感慨地說:”我覺得呀,起初娘娘說要來這裡,我還十分不同意,但是現在看來,實在是太明智了,娘娘的性情也變了許多,從前壓抑了那麼多的煩心事,如今一一地解決,看着娘娘鬆口氣,明霜也覺得日子越來越美好了。“
”咦,有嗎?“我摸了摸臉,”我怎麼沒有發現我有這些變化。“
”有的。“明霜真心實意地說,”自從陛下來過一趟雁蕩山之後,娘娘的笑容明顯多了,遇見婆婆,又和衛寧公子重歸於好,白老爺如今也越來越喜歡您了,是真的有變化。“
我想了想,遮臉偷笑,”那就最好不過了,婆婆常說,這個時候心情好,以後孩子生出來,也會愛笑的。“
雖然衛寧和我關係已經恢復了,但他仍舊不打算回鄴京和父母團聚,按言頌的話是,鄴京那個是非之地,不會再涉足,或許會在雁蕩山上住一輩子。
我開始很沮喪,覺得自己做的努力成果少了一半,後來想了想,又覺得,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她們心裡舒坦,這是最重要的。
初夏的時候,辛苦懷胎的十月終於到了驗收成果的時候了,爲此,四方八面的人都提了一顆好大的心,源源不斷的補品和上好的繡品做的孩子衣物送到雁蕩山上,一個屋子一個屋子地堆。
我清點的時候,都嚇了一跳,因爲大徹國二十三州,沒有一個州落下。
這代表什麼?
我起初以爲,不到我回宮和淑妃狠鬥一番,不在朝堂上下點功夫,沒個五年八年,世人是不會承認我這個皇后的存在的,沒想到,孩子還沒生,皇后要生孩子這件事倒是傳得大江南北都知道了。
不光知道,還十分喜氣洋洋地表示慶祝,大有點普天同慶的意思,我着實受寵若驚。
受寵若驚之餘,不免開始狠狠思索起發生這巨大變化的原因來。
我開始了各種猜測:難道是,白容太厲害,過了這區區半年,就已經打入了朝堂各部,爲我打下了良好的政交基礎?
或者是,淑妃的家族開始沒落了,我爹他又復出了?
亦或是,我不聲不響乖乖待在雁蕩山的行爲博得了天下人的歡心,老百姓們認爲這樣的皇后是仁德楷模?
……
我想來想去想不出爲什麼,反倒被這驚人的送禮架勢嚇到了。
不光大徹本國,更甚至於,北疆八部草原的郝連一族,都提前送來了賀禮:后羿之弓。
我收到的時候,哭笑不得,都說了,我要生的是個女兒!女兒!
還有……西涼王身邊的紅人傅相川,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快馬加鞭,要從西涼趕來大徹青州,說是要親自過來看看他的乾女兒。
得知這一消息的時候,我不得不說我真的是感動到了,傅大哥,果然是真大哥。
這個消息我聽聽就放到了一邊,心想從西涼到青州,估計他到的時候,孩子都滿月了。
沒承想到,某一天,他突然就到了。
傅相川來的時候,我正坐在門前繡花。
他一進門,來不及換下身上那件滾滾風塵的披風,看見我第一句話就是急不可耐地一個勁問,“乾女兒呢?我乾女兒呢?”
然後,挺着大肚子的我就和火急火燎的他大眼瞪小眼。
“………………”
好半晌,他才後知後覺地望着我的肚子,小聲地說了一句:“怎麼……原來,還沒生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