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爲你又走了。”元岑脆弱地在我耳邊說。
“怎麼會呢。”我撫了撫肚子,說:“我還沒有吃早飯,你要留下來吃嗎?”
他這時才醒悟過來,下意識地說:“對,我們的孩子還沒吃東西,一定會餓着,我把這都忘了。”
他說完,趕緊將我拉到一邊,叫道:“來人,擺膳。”
我遲疑着,猶豫着,最後還是問出來,“如果,我真的走了,你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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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元岑的表情一下子跌了下來,他惡狠狠地對我說:“如果你真的走了,那我就殺了你在鄴京的所有在意的人。”
我呆了一呆,沒緩過神來,元岑意識到語氣太過可怕,又說:“嚇唬你的。”
他說這話的語氣十分無奈。
我也笑了,“那,你現在能好好解釋解釋,淑妃和太子的事了嗎?”
元岑挑眉,“你還真的是吃醋了?難怪這麼多天避而不見不理會我。”
我楞了一下,“什麼吃醋。”
元岑起身,將我環在懷裡,“你知道,你肯爲了我吃醋,我有多麼高興嗎?”元岑笑了一下,“我本想多享受幾天這樣的待遇,沒想到事情鬧大,居然險些不可收拾,再晚來一步,你就要跑了。”
我坐在他懷裡,有一絲後知後覺的疑惑,“你是說,這些天你一直沒有主動過來找我解釋,是想看我吃醋?”
元岑嗯了一聲,我不可遏制地大笑起來,“真是……真是……”
真是機關算盡,卻算不盡人心。
我將所有壞的情況都想了一個遍,卻沒有想到,元岑是因爲在意我,才導出這麼一出。
“瑞兒,你知道他是誰的孩子嗎?”元岑沉吟片刻,便這樣對我說。
“他真不是你的孩子?”我驚訝地要從他身上掉下來。
“自然不是。”他將我從驚訝的邊緣拉回來。
“可是,他是太子……”我疑惑了。
“他是……阿沉的孩子。”元岑斟酌了一下,最後還是說了出來。
“阿沉?!”這下我是真的從他身上驚嚇到起身了。“你是說,阿沉?”
元岑點點頭,“是阿沉。”
我半天反應不過來,嘴裡喃喃道:“怎麼可能?元沉和公良舒,這畫風怎麼看都不對啊。”
元岑呼一口氣,“這就是另一個故事了,出於某種原因,我不能把詳細的事情告訴你。我只能說的是,元沉的孩子,日後一定會繼承這個皇位。我欠他太多,如今他的孩子,我只想好好培養,所以,我們的孩子……”
他有些爲難地看着我,我瞪着他,“你當我是什麼人。你不早說瑞兒是阿沉的孩子,若是早說,我定不會……”
“定不會什麼?”元岑饒有興趣地看着我。
我頓了下來,定不會無緣無故就決定離開。
但這話,我怎麼也說不出口。
就當這時,飯膳擺了上來,我轉身,道:“我餓了,我們快用膳,你也該去上朝了……”
我遲疑了很久,一直在心裡想着,爲什麼我對元岑還是沒有足夠的信任,總是患得患失,還是覺得他下一刻就會離我遠去。
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夠將自己的心完整地交到他手裡呢?
我不知道。
手裡的筷子頓時如同千斤重,怎麼也擡不起來。
元岑看在眼裡,卻什麼也沒有說。
一時間,殿內只剩碗碟撞擊的聲音。
元岑離開後,我一直保持着坐在原位的姿勢,明霜走了過來,輕聲說:
“娘娘,其實,你不是去散步,對吧。”
我沉默了。
“奴婢都看見了,您是從密道出來的。”
明霜又說。
我還是沉默。
“有時候,明霜真是不能明白,您到底想要折騰到什麼時候,從前,明霜可以認爲您只是太年輕,還任性,可是如今,娘娘已經是做母親的人,日後,很快,小公主或小皇子就會誕生,到這個時候,您還想着要離開,爲什麼?”明霜一字一句,扣在我的心房。
我最終擡起頭,看向明霜,從來都是好脾氣的明霜,此時眼裡竟有怒氣。
“如果這一次,您真的離開,您覺得,奴婢還能像從前那樣,留下性命嗎?整個雲舒宮的人,都會因爲保護不力,爲您去死,您從來都不顧忌這些的嗎?就連明霜的性命,您也不想想嗎?”
“明霜,我……”我想解釋,但一開口,卻什麼也說不出。我無力地將臉放在掌心。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爲什麼……”
明霜嘆息一聲,轉身離開,留我一人在沉思着。
…………
秋日,鄴京城外楓樹漫山遍野地肆意揮灑它們的紅。
我站在寒蟄寺一千個臺階之下,仰頭望着那山寺紅牆,邁上第一個臺階。
明霜扶着我,擔憂地看着高不見頂的山寺,說:“娘娘,您身懷有孕,這麼高的山,還是坐轎子上去吧。”
我堅決地拒絕了,“心誠則靈,今日我可是去爲肚子裡的孩子祈福的,怎麼能坐轎子上去呢?何況太醫都說了,過了頭三個月,孩子的狀況就穩定下來了,不會有事的。”
自從我有了身孕,明霜可是把我的肚子看得比她的性命還要重要,一陣風吹來,她都要下意識地扯住我衣袖,生怕我讓風給吹倒了,實在是又好笑又無奈。
“那娘娘扶着明霜的手,慢慢地走……”明霜還是很不放心,我只得答應,手剛交到她手中,就被她緊緊拽住了,生怕我丟了。
我無奈地仰頭,這一千個臺階,什麼時候才能走到啊?
“明霜,還記得我們上一次來這裡的時候嗎?”我邊走邊問。
“自然記得!”明霜撅起嘴,“上次娘娘可是狠心地讓那個男人把明霜劈暈了甩下呢。”
我想起這茬事,訕訕笑了,“嘿嘿,那件事,原來你還記得這麼清楚啊。那次也是不得已,因爲傅大哥他要去見一個很重要的人。”
“娘娘,可別怪明霜沒有提醒你喲。”明霜在我往下說之前,扭頭看了看身後跟着的隱形侍衛,“您如今說的每一句話,都將會被人記下來,然後彙報給陛下,傅大哥這種詞……陛下一定會吃醋的!”
我噗嗤一笑,“明霜,你還真是……吃醋這種詞,怎麼可以亂用呢?”
明霜卻一本正經,“哪裡亂用,這足以體現陛下多在乎您呀。”
我笑笑,擡頭看向寒蟄寺,內心獲得了絲絲清明。這次來,是想在傅明川的父親那裡,獲得指引。
他是知道我的前世今生的人,或許在他那裡,我能夠知道該何去何從。
好不容易臺階上完了,明霜的擔憂沒有錯,明明已經被扶着了,結果氣喘吁吁,覺得很累。
我用手帕擦擦汗,邁向山門,因爲我如今身份已公諸於世,早有僧人在山門迎接。
我循着記憶,徑直向雲榮的禪房走去,還沒走到門口,就有小沙彌的聲音道:“施主,你是來找了塵大師的嗎?”
我回頭,只見那次來時看見的小沙彌向我掌心合十,拘了一禮。
“正是。”我也回了一禮。
“了塵大師已經圓寂多時了。”小沙彌阿彌陀佛了一聲,“施主還是請回吧。”
我怔住了,“圓寂?”
小沙彌點頭。“正是。”
我怔在原地,了塵大師圓寂了?
一瞬間,萬般思緒在我腦海裡奔馳着,時而是前世的記憶,時而是這輩子的回憶。
如果唯一能解開這個迷局的了塵大師也離開了,那接下來的路我要怎麼走?
“那,在大師圓寂前,有沒有什麼東西要交給我,諸如一副畫之類的……”我試探地問。
“沒有。”小沙彌認真地回答。
“那,也沒有留下什麼遺言?”我不死心。
“也沒有。”小沙彌又搖搖頭。
我懵了,“都沒有?”
小沙彌又想了想,像是想起來什麼,道:“倒是大師圓寂前,曾有個男人來找過大師。”
“男人?是上次和我一起來過的人嗎?”我下意識想到了傅相川。
小沙彌搖頭,“是一個身份很尊貴的男人,他來的時候,大師親自接待,而且和他聊了很久。啊,我想起來了,好像他走的時候,大師還交給了他一樣東西……”小沙彌敲敲腦袋,開心道:“對,就是一幅畫!”
我怔住了……
知道那副畫,又身份尊貴的人……
難道是,元岑?
他帶走了畫?還和了塵大師談了許久?他們,到底都說了什麼?
了塵大師的俗世身份,是雲榮大將軍,他也知道了嗎?如果知道,他又是以什麼身份來面對,這個真正意義上的殺父仇人呢?
我不斷地思索着這些問題,心不在焉地告別小沙彌,在明霜的陪同下,在寺廟做完祈福,在天黑之前下山回宮。
昭寧殿內殿,燭光通明。
元岑在案前批閱奏摺的身影映在牆上,一股君王之氣從舉手投足中流露。
我手裡捧着木案,緩步走到他身邊,親手放下。
“放這。”元岑以爲送茶的人是宮女,隨口說。
我笑了一聲,他聞聲擡頭,目光裡掠過驚訝,“知還?你怎麼來了?”
“自然是看我們日理萬機的陛下連夜批改奏摺辛苦了,特來犒勞一番。”我眨眨眼,這樣說。
“犒勞?”元岑望向木案上擺着的這杯茶,用手探了溫度,忍俊不禁,“還是涼了的,皇后這犒勞,還真是,‘別具一格’。”
我嘿嘿一笑,“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陛下快些批閱奏摺,臣妾可有大事要與你商量。”
元岑聞言,眉一挑,“哦?大事?”
我點頭,“的確是大事。”
他聽了,將手中批閱的硃筆一放,然後看向我,笑道:“皇后的大事,可不能置之不理。”
我有些心虛:“那個……你知道,我今天去了寒蟄寺……”
“然後呢?”元岑又挑挑眉。
我支吾了一下,“那……你可認得了塵大師?”
話音剛落,元岑笑容一淡,認真看着我,道:“皇后希望得到什麼樣的答案?是認得,還是不認得?”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乖乖道:“我想聽實話。”
“好吧!我給你看一樣東西……”他似乎有些無奈,最後還是起身,往書架走去。
於是,我看見,他從書架的背後,取出一個裝畫的卷軸。
我目光直直地盯向他的手。
“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