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雲蒙鬼師在這片海域就是無敵的代名詞,早就已經變成了對馬海峽固有的自然現象,乃至是比“石鼓釣龍”更恐怖的歷史沉渣!
比陸地上的任何“陰兵借道”都要兇險百倍、千倍。
理論上就算那些上三品的【在世鬼神】誤入其中,一旦跑得慢了也得狠狠掉一層皮。
理論上,這艘最多不過幾十個人的【特里尼達號】對上雲蒙鬼師,哪怕只是外圍的一小部分,也應該是被一面倒地壓着打纔對。
但事實顯然並不是這樣。
“兇殘!這艘船竟然在吃鬼?!”
立在主桅上的邪祟陰身看清戰場上發生的離奇一幕時,頓時大吃一驚。
這艘卡拉維爾型快速冒險船的甲板縫隙裡,長出了一棵外觀好像桃樹一樣的巨型植株,用活着的木質替換了大部分的破損船板。
看起來就像是剛剛下水不久,一點也沒有經歷過三年時間環球漂泊的破敗感,甚至感覺它的生命力旺盛到過頭了。
飄在海上有點像巨大的盆栽。
每當有云蒙鬼師靠近過來,這艘船就會火炮齊鳴,像開蚌殼一樣把那些鬼船掀開。
隨後樹上生出無數鋒利的根鬚,捲住裡面的那些邪祟【死倒】,只用短短几個呼吸就將它們吸食一空。
而那一株大樹頂端的十幾朵黃綠色花朵開得越發嬌豔,更多的花骨朵也漸漸裂開了小口。
“少船主,看這花的顏色好像是【五廟神藏花】裡的肝花。
不死仙藥竟然能長這麼大,這麼多!
要是能摘上兩朵我們可就發財了。”
小胖子黃遠洲爬到了王澄的身邊,但他關注的焦點卻截然不同,看着那些不死仙藥垂涎三尺。
他還只是嘴上垂涎,身邊這條去往瀛洲四島的航道上,卻已經有不少膽大包天的亡命之徒付諸了行動。
“那船上是不死仙藥!
只要搶到一朵花,我們就不用再爲餘生發愁了。”
“老夫今年已經七十有九,突破上三品遙遙無期。
這是最後的機會,誰敢跟老夫搶就是我的生死仇敵!”
“老東西口氣不小。
快!快!快!轉舵,富貴險中求,不死仙藥是我們的.”
距離最開始的東海暴動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該知道環球冒險隊和不死藥內情的都已經知道了。
據東海上各大勢力、情報組織的【五官靈臺郎】、【嘴子金】、【相師】推斷:
東弗朗機遠洋艦隊的五艘船上各自移植了一棵不死仙藥【五廟神藏花】,也全部因此變成了四處遊蕩獵食的活物。
它們分別對應中三品神道修行的心、肝、脾、肺、腎這五臟廟。
其中“心花”和“腎花”都已經有了歸屬,其他三艘船和三株仙藥還藏在這茫茫東海里等待冒險家們去尋找。
被陸雲塵俘獲,由王澄這位大副實際管理的【康塞普遜號】種着其中的“心花”,主要通過吸食心臟成長。
被五峰旗黑麒麟毛海峰俘獲的【聖地亞哥號】種着其中的“腎花”,主要通過吸食腎臟成長。
這艘最重要的旗艦【特里尼達號】上種的明顯是“肝花”,而且看起來不僅能吃肝臟,還能吃鬼!
戰鬥力也遠比前兩者要強得太多。
只是巨大利益就在眼前,依舊嚇不住那些亡命之徒。
王澄卻不爲所動,擺了擺手:
“向右調整三個羅經點,我們避開,不要摻和進去。”
說實話,他對仙藥的效用存疑,對這些能全球定位傳送的冒險船本身倒是十分感興趣。
在去南洋開拓的時候,有它們和沒有它們效果天差地別。
只是他嚴重懷疑,這艘船既然能跟雲蒙鬼師硬剛,戰鬥力恐怕也已經十分接近上三品的【在世鬼神】境。
而且隨着對方在全世界範圍內的傳說度提升,實力只會越來越強。
他當初連實力更弱的【康塞普遜號】都沒有把握百分百收服,又何況是這艘最強的旗艦?
去了也是送菜。
黃遠洲和船上的其他船員雖然覺得有些可惜,但收益和風險等同,他們都還年輕,只爲了換錢確實不太值得豁出命去搶不死藥。
最重要的是,他們首要的任務是護送自家世子返回瀛洲順利登上大位,其他事情都得靠邊站。
“是。少船主。”
帆纜水手和舵手立刻互相配合開始調戧轉向。
可惜他們想走,有人卻不想隨便放過周圍所有人。
那個自己號稱已經七十九歲,不許任何人跟他搶的老船頭兒擡手放出一大堆幽綠的孔明燈。
每一盞燈裡都像是有鬼在吹氣,鼓動陰風,飛快衝到附近所有帆船的頭頂轟然炸開,灑下帶着古怪味道的綠色磷粉。
沒有傷到任何一個人,卻在這些船上留下點點熒光。
看起來不起眼,但在所有陰物邪祟的眼中卻如同夜色中的熊熊篝火一樣醒目。
被他陰了一手的職官、水手見狀,肺都快要氣炸:
“地班職官【燈籠匠】!你竟然對我們活人用引魂燈?
你就不怕你們地班的直歲堂官追殺你到天涯海角嗎?”
“狗賊,你定然不得好死!”
“快跑,快拜船神,逃出這片海域。”這一手確實惡劣,比逃跑的時候朝友軍釋放照明彈還要惡毒,一衆職官全都羣情激憤。
那老頭兒卻理都不理,又從自己船上放出了三四隻小型縱火船,朝着雲蒙鬼師和【特里尼達號】飛速衝陣。
轟隆隆.
巨大的轟鳴聲過後,海面上好像升起了好幾顆耀眼的“小太陽”,將外圍的幾艘雲蒙鬼船炸了個人仰馬翻。
這船上用的顯然不是普通火藥,而是價格高昂的紅火藥,甚至是紫火藥。
這白髮蒼蒼的【燈籠匠】分明是下了血本,對不死仙藥志在必得。
扯開腰間的一隻口袋,放出一條六丈長的龍形燈籠,也就是民間常說的“龍燈”,好像真正的蛟龍般在他身邊蜿蜒蠕動。
“各位朋友多多擔待,等老夫成仙,一定救渡你們脫離苦海。哈哈哈”
老頭飛身跳上龍背,那一條龍燈頓時吞吐煙氣,騰空而起,從空中殺奔長在高聳樹冠上的仙藥。
他也不去貪心【特里尼達號】的所有權,只想趁着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搶走一朵不死藥,延續自己的性命。
先活下來再說,其他人的報復、直歲堂官的追殺一切都可以先放到一邊。
在他身後,縱火船劇烈的爆炸打破了原本脆弱的戰場平衡。
漆黑的海底有比淤泥還要骯髒的污濁劇烈翻滾,刺鼻的惡臭瀰漫中,越來越多的雲蒙鬼師甦醒。
被引魂燈標記的其他船隻替早走一步的【燈籠匠】吸引了大部分火力。
“留下!留下!留下!”
腐爛聲帶發出的污濁迴響,充斥了所有人的耳膜。
有數量衆多的死倒攜帶着惡臭從水下爬上來,拉住船錨、船底要將這片大海上所有人都給一起拖下水。
三百年時間過去,在這裡沉睡的死倒數量越來越多,早就遠遠不止當初的十萬遠征軍。
距離戰場最近的幾艘帆船率先遭殃,不僅有來自水下的襲擊,還有鬼船從四面八方衝向他們,前、後、左、右、下五面夾攻。
“啊啊啊啊啊”
一連串淒厲的慘叫聲讓人頭皮發麻。
【海螺號】雖然提前避讓,位置處於最外圍,這個時候也同樣難以獨善其身。
嘩啦!
一個個腫脹的死倒在水下飛速奔行,漸漸追上【海螺號】,海水炸響,甩出鉤索,沿着船身就爬了上來。
“火槍隊,開火!”
船上裝備了弗朗機火繩槍的火槍隊早就在甲板上嚴陣以待,裝填的彈藥也用符水開光。
砰!砰!砰!砰!
霧氣中火光迸射,縱橫交錯的火線交織,像毒蛇一樣鑽進那些死倒的身體裡,炸開一個個焦黑的大洞。
大部分重新墜落大海,少部分即使身體搖搖欲墜,依舊毫不在意地揮舞手中刀劍繼續向前撲殺。
直到被砍掉腦袋才停止活動,被陸戰隊踢回海里。
它們的個體力量或許不具備碾壓性的優勢,但是數量實在是太多太多了,衝着引魂燈留下的磷粉悍不畏死,瘋狂衝鋒。
朝着海底一看,水下更是已經密密麻麻地擠滿了人頭。
海底一條又一條鉤索射出來,鉤住戰艦的舷牆,一點點將它纏繞成了一隻蛛網裡的飛蟲。
水下蚌女釋放蜃氣試圖將【海螺號】重新隱藏起來,可惜欺騙感官容易,那些實打實掛在身上的鉤索卻欺騙不了。
“老賊該死!”
黃遠洲舞動一柄棹刀一次砍斷五六根鉤索,卻又有七八根飛了上來。
這才意識到受到貪慾矇蔽,低估了【燈籠匠】那個老不死的狠辣,自己一行還是晚了一步,急的滿頭大汗。
“少船主,讓乾孃護送您先離開,我們留下斷後。”
“是啊,少船主,您萬萬不能出事。
咱們疍民的希望全都繫於您一身,只有您才能收拾東海殘局,您趕快走吧。”
船上衆人紛紛開口勸說王澄丟下戰艦自己先走,打心眼裡沒有把他視作一個戰鬥人員。
卻見王澄跳下主桅,口中朗吟:
“天下都遊半日功,不須跨鳳與乘龍。偶因博戲飛神劍,摧卻終南第一峰。五帝金錢,出鞘!”
王澄張口一吐,一線白金劍光從錢眼裡激射而出,閃電般繞着整艘戰艦環繞一圈。
刺啦——!
一瞬間,幾百根鉤索都被整齊切斷。
【五帝金錢劍】取銅錢“天圓地方”的寓意,配套三大基礎劍招。
天圓:劍勢圓融無隙,守禦如穹廬;
地方:劍氣剛直肅殺,攻伐定四方;
人和:劍意因勢而變,馭機心權術,變化萬方。
一招天圓斬下,整艘戰艦都被守了個密不透風,再無一根殘留,就連最細微的磷粉痕跡也被削除一空。
劍氣一盛,銳角轉折,又將剛剛爬上來的四五個死倒梟首。
擺脫束縛後,【海螺號】在一道貼到靖王爺神龕上的【採水符】推動下,猛然加速脫離這片海域。
即使水下再有死倒追趕也難成氣候,威脅不到他們。
王澄卻沒有收劍,而是劍光一裹“人劍合一”飛射入海,轉眼消失在霧氣裡,只留下一句:
“你們先走,我殺個人,去去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