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香殿的側門外,王澄的三百嫡系親軍擡着大批財貨往外走,個個臉上眉開眼笑。
把其中一個大庫房都差點搬空,財貨價值接近十萬兩,足夠買三十多個像【忘磨命】張武這樣的一縣之才了。
約定月付兩成利錢。
等在門外沒有進去的王澄也在眉開眼笑。
“我這位大哥倒是大方,看樣子這些年着實貪了不少。”
用定期存款“融資”,再用“借貸”出去,花毛海峰的錢,收買他的人,順便養自己的聲望,毛海峰還以爲他是個傻子,一石數鳥。
這一手“空手套白狼”玩得格外騷氣。
【黃金惡主】、【白銀善僕】都是錨定着神州之外的傳說,本土的朝奉郎、相師很難鑑定。
普通職官更發現不了這些被污染的錢財有問題。
至於毛海峰最後會不會偷偷把錢給收繳回去,那就不是王澄關心的事情了,他不需要追蹤貸款客戶的資金流向,反正沒人能欠他的錢不還。
靠着這一手,只要給他充足的時間,就能悄無聲息地剪除黑峰旗的大小羽翼,早晚把毛海峰薅成一隻禿毛雞,再也飛不起來。
“神道職官走的就是集衆之道。
尤其是【白水郎】、【朝奉郎】的晉升科儀‘海納百川’都是靠着勢力和財富託舉道途,要是一朝落魄,道行也有可能當場暴跌。
上三品【在世鬼神】都有可能打不過中三品的帶隊圍攻。
時間拖得越久,我給你預定的香積寺之戰就越名副其實。
先不管誰是正統,誰是叛軍,至少你的隊伍裡叛軍的比例肯定是低不到哪裡去。”
王澄正要招呼着自己親軍們去黑峰旗駐紮的水寨軍營。
忽然看到傾香殿宮苑另一側的角門打開,一隊人擡着轎子走了出來。
【腦中眼】透過被風吹起的轎簾,看到了裡面坐着的一位絕色美人,也聽到侍女叫她“夫人”。
“咦?這是.”
這還是王澄第一次看到自己名義上的大嫂。
一襲翠色襦裙,美豔不可方物,確實值得男人金屋藏嬌。
當然,她長得再漂亮都跟王澄沒有關係。
關鍵問題是,這位大嫂竟然跟使團正使羅文龍的妻子王翠翹長得一模一樣!
這段時間陽身“王富貴”每天都能看到羅文龍身邊成羣結隊的畫中美人,全都是一個女人的模板。
區別只是衣着、情態各不相同。
船上所有人都覺得這位正使執念入骨,相思成疾,不可救藥。
所以,王澄絕對不可能看錯。
“不是什麼巧合,我這位大嫂就是羅文龍、徐海、無名氏富商走失的妻子,秦淮名妓王翠翹!
怪不得她在當初五峰旗和徐海的大戰後就失蹤了,原來是被毛海峰給偷偷藏了起來。
也只有他纔有這個能量和動機,藏起這樣一位大美人不讓別人發現。”
同時,驚鴻一瞥之間,【奇貨可居】已經將她身上的信息盡收眼底。
特別是那一道【官星桃花格】的驚人效果。
“中三品職官等級升半品!”
王澄的後背一下子佈滿了冷汗。
毛海峰誤判了他的職官品秩,他又何嘗不是誤判了毛海峰?
關鍵時刻正面對掏的時候。
他突然從七品變成六品,而對面本就已經是四品巔峰的毛海峰卻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到底哪個更致命?
根本不言而喻。
王澄也終於明白這位一生四嫁的秦淮名妓,到底是憑什麼會被每一個男人都捧在掌心裡了。
“時來天地同借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在自身的運勢和實打實的職官品秩面前,娶一個出身低微的妓子算什麼?
即使從青樓出來,又已經嫁過四次人,對某些特殊羣體來說,這說不定還是加分項呢。
要不是我今天來借錢,怕是根本不知道我的好大哥還藏着這麼一張底牌。
不行!這大嫂不能留了。”
王澄發現自己坑來的錢還是不夠多,剪除毛海峰羽翼的速度也不夠快。
只是一瞬間,他便拿定了主意。
五峰旗頭號臥底原地上線!
“我要告官!”
另一頭還在海上飄着的使團舟師裡,像往常一樣坐在甲板邊釣魚的陽身“王富貴”猛然擡頭,看向船艉樓上羅文龍的房間。由旗艦五桅封舟和十餘艘五百料戰座船以上巨舶組成的使團,沒有冒然去往被東海國佔據大半的九藩島。
而是去了隔着一條窄窄海峽——豐後水道的四藩島,這座大島因由阿波、贊岐、伊予、土佐四藩國組成而得名。
王澄身邊還坐着另一位釣友,備倭總兵官派來的使團大船頭兒,五品水班職官【樓船將軍】李涇江。
“王百戶啊,我給你提個醒,這化外蠻夷之地跟咱們神州完全不一樣。
真正掌權的不是國主,而是幕府的徵夷大將軍。
其實我也搞不懂他們自己就已經是深入滄溟大洋的偏遠蠻夷,還哪有更野蠻的夷讓他們去徵。
這些年我跟隨備倭總兵官俞大人東征西討的時候,接觸過不少倭寇。
知道瀛洲現在是室町幕府,你理解成室町王朝也行,在行政方面完全由足利氏的將軍總理一切政務。
其下設‘管領’輔佐將軍,一般由足利氏一族的斯波、細川、畠山三氏輪流擔任,謂之‘三管領’。”
“只不過,跟咱們神州的王朝末期一樣,這一套體制早就無力約束全國。
如今在這瀛洲四島上已經是各方大名的天下,不僅倭國國主沒有權力,連幕府那位徵夷大將軍都沒人鳥他,只是一具冢中枯骨罷了。
紹治二年時,三管領家族細川氏和大名大內氏爭貢,殺傷我大昭不少軍民,陛下下令切斷了與倭國的堪合貿易,這才導致走私猖獗。
沒有爭貢之戰,就不會有五峰旗和靖海王崛起的機會。
咱們雖然是大昭朝廷派出的使團,但找那些國主、將軍傀儡也是自討沒趣,想辦成事還得靠咱們自己.”
自從之前遭遇了雲蒙鬼師,身爲使團舟師大船頭兒的李涇江就搬到了五桅封舟上,貼身保護正使羅文龍。
這人酷愛釣魚,卻人菜癮大,十回有八回都是空軍。
見識過王澄神乎其神的釣技之後,一定要拉着他這個釣魚高手一起陪釣。
說來也是奇怪,自從跟王澄一起釣魚之後,那魚竟然頻頻咬鉤,讓他一雪前恥,大呼過癮。
一來二去,對王澄這位隨團情報人員的印象自然十分不錯。
卻不知道,自從開始混官場,王澄就將一門“投其所好之術”錘鍊得爐火純青。
倒是也沒有到自己潛水去給上官魚鉤上掛魚的程度。
只是以【聚獸調禽,點化萬類】之術驅使魚兒主動去咬李涇江的鉤而已。
靠着這一手本事,立刻就成了對方眼中的福將,對他另眼相待。
事實上,除了利益不可調和的清流、姜副使,這使團中的大多數人都對王澄印象很好。
畢竟這江湖不是打打殺殺,而是人情世故嘛。
李涇江就十分熱心地給王澄傳授經驗,讓他能避開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幕府靠不住,這次正使羅大人直接找到了早先有貿易聯繫的土佐國,大名好像叫長宗我部元親。
從他手裡借到了一個在四藩島南端的港口清水港,昨晚我派出的先頭部隊就已經提前趕到。
到時候咱們先上岸修整一天再去聯繫那五峰
嗯?怎麼了?”
兩個人並肩坐在船邊,王澄只是一擡頭就讓警惕性十足的李涇江察覺到了異常。
王澄手裡握着“五峰旗第一臥底”這張王炸,想要通風報信,自然也早就想好了理由。
“李大人,是下官的‘護法靈將’傳回來了消息。
臨近瀛洲的時候,下官就把它們都提前派去了九藩島上的東海國。
剛剛發現了一條重要情報,我得趕快去求見羅正使。”
李涇江雖然奇怪有什麼緊急情報不能跟他說,但使團中正使最大,他也沒有過多追問便揮手放行。
船艙裡,自從先前爭奪不死藥“肝花”失敗,羅文龍臉色一直都有些鬱郁。
手持一支符應鎮物【神筆】,在宣紙上描繪着愛妻王翠翹的音容笑貌時,也帶上了這種情緒,畫中的美人竟然與王翠翹此時真實的心境意外契合。
羅文龍看着畫中美豔的愛妻,神情漸漸癡了,口中喃喃:
“名利權勢雖好,但若有再見翹兒之日,縱使閣老心腹,皇帝垂青,不死仙藥,還有這萬貫家財又有何可惜?
名利地位於我皆如浮雲!我全都捨得拿來換回吾妻!
翹兒,你到底去了哪裡啊?”
羅文龍明顯要比毛海峰這個“連襟”的境界高不少。
後者全都要,什麼都不捨得放棄,前者卻是願意爲了達成目的捨得一切!
而就在這時,窗外忽然傳來一聲:
“羅大人,此話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