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風帶着絲絲熱氣,窗外的楊柳隨風飄擺,手裡執着醫書的蘇心妍卻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她心中一直在思忖,若和二夫人通姦的那人當真是護國公義子,蘇清蘭和蘇逸安就是他的兒女,他也許會放任二夫人和蘇清蘭的死活不顧,但蘇逸安是他的兒子,古人都重男輕女,按說若是蘇逸安出了什麼事,他會不會現身呢?
若是要將那人引出來,是不是應該用蘇逸安來餌?
“姑娘,查清楚了,相爺他好像因爲某些事禁了二夫人的足,二夫人爲了重新拉回相爺的心,就準備讓嬌杏給相爺當通房丫頭,嬌杏這丫頭這才逼得沒有辦法求上姑娘您這裡。”翠墨將她打聽到的消息一一稟報。
聽了翠墨的稟報,蘇心妍柳眉輕蹙,自個那便宜爹,官居右相之職,這相貌嘛倒也說得上一表人才,若是別的丫鬟,說不定早就歡天喜地的應下來了,可嬌杏卻爲了不做便宜爹的通房丫頭,居然求到自己跟前,這就值得人去尋思她的動機究竟是什麼了!
“千蓮,以後你沒事就暗中盯着嬌杏一些,看看她究竟是受了何人的指使而來。”她擡頭淡聲吩咐。
千蓮點頭應下,她原本就是暗衛,這盯人的活再輕鬆不過,更何況她需要盯的人還是一個不會功夫的丫鬟,這就更容易了。
當二夫人得知嬌杏這丫鬟已經被公主調去了蘇心妍身邊這個消息後,二夫人只氣得想要吐血,她原本以爲是嬌杏要出賣她,可不曾想當晚嬌杏悄悄溜到她的院子裡好一番哭訴,直說是因爲公主不想讓二夫人重新得回老爺的寵愛所以才掐斷了她做通房丫頭的路,還指天發誓的說她絕對不會做出背叛她的事情來,二夫人在心中仔細思量了一番之後,覺得嬌杏這丫頭實在沒理由背叛她,她可是格外開恩恩准她成爲老爺的女人,她由一個身份卑賤的丫鬟成爲老爺的女人,這可是很多丫鬟想得還得不到的好事,也許就正如嬌杏所說,是靖安公主不願她得了老爺的寵愛,所以把嬌杏調到蘇心妍那個賤丫頭的身邊,這樣一來,老爺總沒可能染指自個女兒身邊的丫鬟了!
這時候的二夫人,顯然早就忘了當年的青黛是怎麼成爲黛姨娘的!
想通之後,放下了對嬌杏疑心的二夫人轉念又一想,嬌杏這丫頭去了蘇心妍那個小賤人的身邊,對她來說或許倒是一樁好事,這樣一來,日後那賤丫頭有什麼舉動,嬌杏就能第一個知道並告訴她。
“既然是公主的吩咐,那就你好好的跟着三姑娘,這往後,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二夫人緊緊盯着嬌杏,一副你要識趣的模樣。
嬌杏自然趕緊點頭:“二夫人請放心,這往後只要奴婢能打聽到的,奴婢會第一時間來通知二夫人您。”
見她這麼識趣,二夫人就不再猜疑,揮了揮手命她離開。
嬌杏回到伊水軒之後,將二夫人所說一字不落的複述出來,說完之後她又是一臉感激的道:“多虧郡主的計策,二夫人她當真相信了奴婢的說詞,請郡主放心,從今往後,奴婢的主子只有郡主您,奴婢絕不會做出背叛郡主的事情。”
她越是急於得到蘇心妍的信任,反倒更讓蘇心妍確定她是有所圖而來,不過以她這點子手段,怕是做不來這些事情的,她的身後,一定有個高手在推動着這一切,會是誰呢?
“你起來吧,這往後,我會說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給你,你可以去告訴二夫人,這樣她纔會更信任你。”她明亮的雙眸盯着嬌杏很是淡然的樣子。
嬌杏心中一喜,又是一臉感恩不盡的樣子道:“奴婢多謝郡主體恤。”
蘇心妍擺擺手,嬌杏很是識趣的彎腰退出了廂房,她離開之後,碧月就笑道:“姑娘算得很準,二夫人果然她一定以爲嬌杏還會聽從她的安排,這樣一來,姑娘倒可以借嬌杏的嘴去告知一些二夫人不該知道的事情了。”
蘇心妍淡笑點頭,忽爾問:“聽說護國公府那邊已經同意且在做準備了?”
她那天向老太爺和便宜爹獻計,既然蘇清蘭被禁了足,自然得再獻一個能幫蘇清蘭固寵的女子進東宮服侍太子,而獻進去的這個女子,身份不能高過蘇清蘭但也不能太卑賤,算來算去,就只有從李府的庶女之中挑選了,想來李府的世子夫人不會像二夫人這麼沒腦子,都說了,真正聰明的當家主母,只會把棒殺庶子,因爲庶子也有權分家產,所以一定不能庶子太過優秀蓋過嫡子的風頭,至於庶女們,聰明的當家主母,都很清楚,每個大戶人家的庶女,都是用來聯姻的好人選,養得優秀的庶女,只要能聯上好姻親,就是免費的蘀嫡子嫡女們鋪好了光明坦途。
所以,她相信,李府的庶女,一定不會差到哪裡去,而且她也深信,以李府世子夫人趙氏此時心中對蘇婉蘭的氣恨,這個即將被送進東宮的庶女,一定會是李府所有庶女之中最撥尖的那一個。
人心,總是最善變的,那個被送進宮的庶女,一定打小就知道她是被當家主母用來聯姻的工具,一旦得到進宮服侍太子殿下的這樣大好機會,她一定會緊緊抓住不放,在進宮之後看到宮中的奢華生活,她還能像進宮之前的心態一般,心苦情願的蘀蘇清蘭做嫁衣裳麼?
答案雖然現在不會揭曉,但她相信,只要她能掌握好人心,就一定能善加利用!
“去查一下,看李府會送哪個庶女進東宮,還有,若是知道是哪名庶女之後,將這庶女所有的事情事無鉅細的調查清楚再向我稟報。”所有這一切,都是在她的安排下的發展,很快她就能看到李府和蘇府早就盤結已深的矛盾開裂,最終導致兩府再也無法同盟!
千枝應聲領命而去,碧月望着她想說什麼卻又不敢說的樣子,蘇心妍無奈的搖頭,道:“說吧,什麼事?”
碧月小心冀冀的看着她,最後咬牙道:“世子他說他會在攬月閣等姑娘您,您若是不去,他就一直等下去。”飛快的將話傳完,碧月就勾了頭不敢去看姑娘的臉色,心中卻蘀世子感到可憐。
自從姑娘回到相府之後,世子想見姑娘一面就難如上青天,雖然以世子的功夫,夜晚可以在相府來去自如,可是姑娘卻很不喜歡世子這般,在被姑娘說過幾次之後,世子也只好按下心頭的想念,這不都好幾天沒見着姑娘了,世子這才託了這樣的話來,不過碧月心中倒也很是清楚,世子這是篤定姑娘一定不忍心他在攬月閣枯坐一晚,所以姑娘是一定會去攬月閣的。
和她所料想的一樣,蘇心妍在聽了她的話之後,小臉先是一板,最後透出一絲無可奈何,“你去備馬車,嬤嬤,我去一趟攬月閣,你和紫娟還有翠墨等留下來,我帶着碧月就可以了。”
因爲知道是去見世子,顧嬤嬤倒也不擔心,反正世子會護送着姑娘安全回府的。
進了攬月閣她專用的套間,碧月守在門口,她提腳纔剛邁進門檻,就被一雙大手迫不及待的擁進懷中,她卻不曾受驚,汲取着那溫暖懷抱的淡淡清香,小臉綻開一個笑顏。
“沫沫,我不想再這麼等下去了,再這麼等下去,我會——”他沉悶的聲音明顯有着壓抑,縷縷熱氣噴在她耳畔,她忍不住有些臉紅,小手推了他一把,卻引來他將她攬得更緊,就像是要把她融入他的身體一般。
過於親熱的貼近,讓她感受到北堂琊那顆心跳得異乎尋常之快,她有些不自然,但又覺得心裡面有股甜滋滋的暖流緩緩流淌,她輕輕道:“你總得等我及了笄纔好。”
她如今十三,再過兩年就及笄,十五在現代還算是未成年,可在古代,十五都已經生子,她來自現代,自然知道這麼早對女子來說是很大的損傷,但這些道理,她也不可能去和他明說,他原本就大她五歲,在古代,以他的年齡早該娶妻生子,可是因爲她,他如今連個通房丫頭都不曾有,這也是他的母妃能體諒他,若換成是別的母親,怕早就給他準備通房丫頭了。
聽着她輕輕的宛如呢喃般的聲音,再看着她小小的圓潤的耳垂上的紅暈,北堂琊心裡的笑意漸漸的擴開來,他的沫沫,在害羞呢!
輕輕鬆開抱着她的手轉而將她的小手牽在手心往椅子的方向走過去,按着她坐下之後,他也坐在她身邊,看着她有些拘謹不安,他忍不住搖頭,他的沫沫,在別人面前從來都是淡定自若的,可唯獨在他面前,總是會讓他看到她小女兒的一面,當然,他很喜歡這種感覺。
“沫沫,母妃他和我說過了,說即便等你及了笄娶你進門,也得等你調養好身子再——母妃說你的身子虧空得太厲害,若是太早——反倒會害了你,所以你不用擔心。”他細心的用銀筷挾起一塊點心,細細的喂向她,一邊溫柔而又隱晦的說着。
即便他說得很是隱晦,蘇心妍的小臉還是忍不住染開了絲絲紅霞,雖然害羞,可是心裡頭卻暖暖的,他的母妃真的很好呢,在這樣的時代,能這麼細心周到的關懷兒媳的婆婆,簡直是太難得了,她還不曾嫁進陵南王府,可陵南王妃卻已經想得這麼周全,在陵南王妃心裡頭,是把她當女兒一樣的真心關懷着呢!
“琊,我好開心。”掩下心中的害羞和感動,擡起眸,她掩不住內心的感動和幸福,就這麼溫柔的看着他,或許,上蒼是看她前生太過悲苦,所以這一世,補償了她吧!
知道她內心所有想法的北堂琊溫柔一笑,將她的小手放進手心,“兩年時間,夠麼?”
她說過要等她解決掉二夫人母子女三人才能安安心心的嫁給他,等她及笄不過兩年時間了,會夠麼?
蘇心妍點頭,紅潤的脣微微一抿,將這些天來發生的一切事情詳細的轉述給他聽,末了又將嬌杏的話也說給他聽,最後道:“琊,我總覺得,金鼎樑王在那麼早之前就將他的兒子安排進李府,只怕有更大的圖謀,若是說因爲之前五國戰亂,他所以要這麼安排倒也說得過去,可是五國都已結了和盟這麼久,按說那世子早該想辦法偷偷回去過他富貴榮華的生活,但他卻沒有這麼做,反倒是選擇了繼續留在天昭,你說這其中會有什麼原因值得他這麼做呢?”
她可不會簡單的認爲是因爲二夫人和她所生的那雙兒女,才讓那樑王世子放棄了榮華富貴而留在天昭,以他的身份和他暗中的潛藏在天昭的勢力,把蘇清蘭和蘇逸安悄悄帶回金鼎,相信二夫人也不會反對,畢竟留在蘇府,她一雙兒女也不過是相府的少爺和大小姐,若是跟着他們的親生父親回金鼎,那可就是樑王府世子的兒子女兒。
唯一能解釋的,就是二夫人她也並不知道她一雙兒女親生父親的真正身份,不然以她的性子,以她現在在右相府過的這種日子,早就應該想辦法和那姦夫遠走高飛去享受那榮華富貴的生活了!
她的話讓北堂琊也皺了眉,在心中思量了一番之後他道:“沫沫,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命人去打探那樑王的所有事情,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有迴音了,再者說了不管樑王心中有什麼圖謀,如今只怕還沒有成功,他既然付出了這麼多心血,想來也不會輕易放棄,一定還會回來的,到了那時,我們看他如何行事再做打算也不遲。”
蘇心妍輕輕點頭,從前樑王世子在暗她在明,所以不好去觀察樑王世子究竟有什麼圖謀,可如今已經反了過來,她既然已經知道樑王世子的真正身份,那麼不管他或是樑王有什麼圖謀,她心中也有了防備,絕不再像三年前一般掉以輕心待之。
“沫沫,我今日叫你出來,是爲了帶你去一個地方。”北堂琊望着她,眼眸裡染了些許的笑意。
她輕輕挑眉,心中卻有了微微的期待,能讓他這麼特意要帶她去的地方,想必一定很特殊,會是怎樣的地方呢?
由攬月閣的後門出去乘上他的馬車,馬車鋪墊得很是舒適,許是因爲八匹俊馬的原因,向來不喜歡坐馬車的她倒沒有暈車的感覺,他不是那種奢侈的人,因爲知道她暈車纔會準備了這輛馬車,在很多時候,他不經意的體貼和細心常常讓她有一種窩心的感覺,被人捧在手心呵護着的感覺實在是很美妙的一件事,更何況,這人也是她心中喜歡的人!
馬車一路平穩的駛出了陵京城,她並沒有去問究竟是要去哪裡,只知道,有他在身邊,她一定是安全的就好。
“沫沫,到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平穩的停下。
他抱着她飛身縱下馬車之後將她放下,她擡眸望過去,一片綠瑩瑩的草地上開着不知名的野花,高聳入雲的青山下是一彎宛如綠翡翠般的湖水,空氣中隱隱瀰漫着淡淡的花香,她忍不住綻開笑顏。
“喜歡這裡麼?”他輕輕問。
她歡快的點頭,他眼角也微微彎起,就知道她一定會喜歡這裡的!
“這裡是什麼地方?”她一邊看着四周的風景一邊問。
“這裡是子霞山,是母妃嫁妝裡頭的,前些時日母妃尋了出來給了我,母妃說這裡很是寧靜,你若是喜歡,我就派人就在這裡建個莊子,閒來可以在這裡小住。”北堂琊一邊說一邊牽着她的小手往前慢慢的走。
他的母妃,真的是很關心着自己的呢!
心中再一次感動,她點了點頭:“琊,那我們就在這裡修個莊子好不好?你看這裡這麼大的地方,我們可以請人開田耕種,也可以種個果林出來,這樣也能讓這附近的鄉民賴以爲生。”
“好,就依你說的去做,等過幾天我就會安排人,離你及笄也還有兩年時間,總歸是能在你及笄之前修好這個莊子的,沫沫,你想想看,這個莊子取什麼名好呢?”北堂琊輕快的聲音像一股醉人心絃的佳釀。
蘇心妍看着眼前開闊的青山和湖水,腦海中閃現出陶淵明的詩句,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悠然山莊,好不好?”她偏着頭問。
毫不猶豫的,北堂琊點頭,“好,就用這個名。”
見他根本都不去考慮就點頭應了下來,蘇心妍忍不住微微搖頭,心中卻也明白,不管自己取什麼名,他都會說好。
“沫沫,走,我帶你去遊湖。”牽着她的小手往湖畔的主向行過去,北堂琊明亮的雙眸像一汪深潭水,引誘着人去探索。
被他牽着走到湖邊才發現,湖邊新打了幾個樁子,上面拴着繩子,繩子的另一頭是一條小舟,這樣的小舟,她也就是前生在電視劇中看到過,長長扁扁的,停在湖面很有一些詩情畫意,由地上的印子可以看出來,這新樁子和這條小舟,一定是他新做出來的。
“小心一些,踩上這條小舟的時候不要害怕,可能會有些飄浮有我在你不用擔心。”小心冀冀的扶着她的手踏上小舟,他一邊細心的安撫着。
當倆人踏上小舟之後,舟身的確是稍舟晃了一下,她有些微的眩暈的,小手不由得緊緊的抓住他的手,他忙運功腳下一點,生生用內力定住晃動的小舟,扶着她行至舟中央坐下,舟中央鋪着上好的軟墊,她坐下來就宛如坐在雲絮中一般再也沒有眩暈的感覺。
“沫沫,你坐好不用怕,我去划船。”安頓好她之後,北堂琊行至舟頭解開繩子之後又輕輕行至舟尾,拿起了小小的船板很是有模有樣的在水中來回划動。
小舟慢慢的浮到湖中央之後,他放下手中的船板行至蘇心妍的身邊坐下,一手攬着她的肩膀,輕輕道:“累了就睡一小會,我會看準時辰叫醒你的。”
感受着微微涼爽的湖風和不算大的日頭,蘇心妍的確有了朦朧的睡意,她將頭偎進他的懷中,整個身子也縮進他的懷抱,選了一個舒適的姿勢像一隻小貓一般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湖岸邊上,阿南阿北無限羨慕的看着一葉小舟泛在湖上,而他倆只能望着幹看,想到世子將軍指使他倆砍樹樁做小舟就是爲了博紅顏一笑,倆人心中就不由感慨萬千,誰能想像得到,戰場上令敵人聞風喪膽的玉面修羅將軍,居然也能做出這等子那些迂腐文人才會做的討女人歡心的事情呢?
“阿南,你說郡主要是成爲世子妃之後,咱們是聽世子的還是世子妃的?”阿北有些突兀的問。
阿南偏着腦袋想了想,給出一個很肯定的答案:“當然是聽世子妃的,你沒看世子都聽世子妃的麼。”
阿北想了想,的確是這麼回事,可是——世子這麼在乎世子妃,什麼都以世子妃爲重,這不是夫綱不振不麼?這要是傳了出去,別人會怎麼笑話他們英明神武的世子將軍呢?
“阿南,你不覺得,咱們應該勸勸主子他,都說美人懷是英雄冢,主子再這麼下去,這將來豈不是夫綱不振會被世人笑話的。”阿北在心中思量良久之後,終於還是忍不住將憋在心裡頭的話說了出來。
阿南聽完他的話,不懷好意的瞥他一眼,涼涼的道:“你要是敢去勸主子,我給你一千兩銀子。”
阿北聽了就瞪着阿南,沒義氣也沒骨頭的傢伙,爲了自家主子好,火坑要跳也是兩個人一起跳纔好嘛,這阿南,當真是沒骨氣的,貪生怕死之輩!
“你不用這麼瞪着我,你也別說主子他夫綱不振,你自己呢?我昨兒還瞧着你被碧月給訓了一頓,你連聲都不敢吭,就你那樣能比主子好到哪?”阿南很是鄙夷的看着阿北。
阿北的俊臉騰一下就紅了,他憤怒的盯着阿南:“你偷偷跟着我?”
阿南挺直了腰桿:“我是正大光明跟着你去的,是你滿腦子都只想着碧月,壓根就沒看到我在你身後。”
昨天主子命阿北帶話給郡主,阿北就去找碧月,他當時覺得這小子的臉色有些怪,就偷偷跟上去了,然後就瞧見了這小子像只呆頭鵝一般被碧月足足訓了半個時辰也不敢還嘴,當時他心裡頭那個樂啊。
看到阿南眼裡的狹促,阿北有些悻悻,哼了一聲也懶得再理阿南,在他看來,阿南這是妒忌他羨慕他有碧月這樣的紅顏知已,哪像他光棍一個不得女人心。
懶洋洋的日光映在身上,湖風帶着些許的涼爽,北堂琊看着在他懷中沉沉入睡像一隻慵懶的小貓一般的少女,脣角綻開滿意且溫柔的笑意。
他知道,懷中這個少女,鮮少有這樣毫無防備的時候,她能在他在前卸下所有的心防,證明她已經全盤接受並認可了他這個人,所以纔會這般毫無防備的沉沉睡去。
還有兩年,她就能完完全全的屬於他了!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眼看着日頭正慢慢的西墜,膩在他懷中的蘇心妍長長的睫毛一閃一閃,有些迷糊的睜開雙眼,許是因爲光線過於亮敞她又馬上閉了眼,一睜一閉之後她才慢慢的睜開眼簾,呈現在她眼前的是北堂琊明亮鳳目中溫柔似水的柔情,她小臉稍稍一紅低聲問:“我睡了很久麼?”
北堂琊點頭,她不醒他也準備叫醒她了,畢竟由這裡回陵京城還需要大半個時辰。
她擡頭看了看天色,輕輕道:“我該回去了。”
“好。”迴應她的自然是毫無懸念的同意。
當她回到蘇府之後,才知道蘇婉蘭和李君山也來了,算是新婦回門吧,出嫁的妹妹回門,不管她和蘇婉蘭有多憎恨和討厭對方,這面子情總還是得裝一裝的,所以在得知老夫人讓管家命她一回來就去福安堂後,她也沒有拒絕,帶着碧月直奔福安堂。
福安堂裡,老夫人老太爺坐在上座,二夫人和蘇景石在下座右邊,蘇婉蘭和李君山看到她走進來,雙雙擡眸望過來,蘇婉蘭的眼眸裡帶了火花,李君山則是一臉的無所謂。
蘇心妍一臉淡然的走過給老太爺和老夫人以及便宜爹見了禮,老太爺命她坐下之後,蘇婉蘭就瞪着她一臉嘲諷的表情:“三姐姐身爲郡主,卻這般拋頭露面的跑出去,這似乎於禮不合吧,將來若是傳到陵南王妃耳朵,只怕會對三姐姐你有所不滿。”
面對她刻意的嘲諷,蘇心妍回以淡淡一笑:“謝謝四妹妹的關心,安樂不過是回去探望外祖母,已有和公主稟報過,四妹妹所擔心的事情是不會發生的。”
被她四兩撥千金的反撥過來,蘇婉蘭心中惱怒卻又知道不宜再說下去,老太爺都已經在拿眼瞪她了,她悻悻的收回視線,撇了撇嘴也不再說話,只是心中的憤怒卻燒得她整個人難受得很。
自她嫁給李君山之後,國公府上上下下看上去對她似乎都很好,可是她很清楚,那些丫鬟看着她的眼光裡都帶了絲嘲諷,丫鬟們都敢這樣,更別說那些個庶出的小姐少爺們了,幾個嫡出的表姐表妹們表面上對她沒有什麼區別,可每一次她們聚在一起聊天而她走過去也想跟着一起聊天時,她們就會紛紛找理由離開,她又不是傻子來的,如何看不出這些個表姐妹們是在有意疏離她。
還有這李君山,更讓她討厭,她以爲不過是個庶子,只要她不願意,他也不敢用強,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那天晚上不管她如何反抗,他還是得了逞,而她渾身是傷,偏偏那些傷都在暗處,明處是一點都看不出來的,她滿心苦澀也不敢和李府任何一個人訴說,好不容易熬到回門了,在出門之前,李君山居然還赤果果的威脅她不許告狀,若是她亂告狀,回李府之後有她好果子吃的。
她打小是刁蠻跋扈慣了的,哪曾受過這樣的氣,可如今她心中縱然有再多的怨氣也只能憋在心裡頭,不管她承不承認,她如今都已經是李君山的妻子,就算她今天能回蘇府告狀,自個孃親能幫得了她這一次,可是回到李府之後,李君山就會將在蘇府受到的怨氣悉數發在她身上,與其多受折磨,倒不如咬着牙忍下!
一想到她今日的境遇全是因爲蘇心妍而得來的,她就恨不能將之抽皮削筋,可是她也知道,如今的她根本沒辦法和蘇心妍對抗,就連她自個孃親如今也不幫她,她還能指望誰去幫她呢!
蘇心妍完全無視蘇婉蘭的怨憎,很是恭敬的回答了老太爺和老夫人的回話之後就提出告退,老太爺也覺得這情面子已經做夠了,便揮了揮手,蘇心妍起身剛想離開,蘇婉蘭也跟着起了身道:“祖父祖母,婉兒知道三姐姐的針線活很好,婉兒想去向三姐姐討教討教。”
老太爺不喜的皺眉,他看得出這個孫女對心丫頭是滿懷怨憎,剛剛當着李君山的面她就不管不顧的說出那些話時,他心中就對這個孫女很是不滿了,如今這孫女想要跟着心丫頭去,怕是安了什麼壞心。
老太爺正想着想個什麼藉口讓這孫女乖乖的留下來,蘇心妍卻淡淡的道:“四妹妹既然想學,那安樂就卻之不恭了,老太爺,請容安樂和四妹妹先行告退。”
見她都已經答應下來,老太爺也就沒理由攔着蘇婉蘭不讓去,只好點了頭,同時又略帶警告的看着蘇婉蘭道:“婉丫頭,你如今已爲人婦,凡事都要小心謹慎,切莫丟了蘇府和李府的臉面。”
聽出老太爺話中的警告,蘇婉蘭心中對蘇心妍的憎恨卻愈發的深,她狀似乖巧的點頭,老太爺這才滿意的揮手。
出了福安堂往伊水軒的方向的路上,瞧着四周並無旁人,只有她自已和蘇心妍身邊的碧月之後,蘇婉蘭臉上僵硬的笑終於再也撐不下去,她冷冷的看着蘇心妍,一臉怨憎的表情:“蘇心妍,你害我至如斯地步,你一定會有報應的。”
聽了她的話,蘇心妍唯有一種想笑的衝動,她也好意思說報應?
當日若不是她們母女三人起了不該有的心思,若不是她們母女設下那些陷阱,她又怎麼會自食其果?到了如今,她反倒過來指責別人害她,這樣的奇葩,真正讓人可笑可嘆!
“蘇婉蘭,你爲什麼會淪落至今天的地步,你自己心中應該有數,你以爲,將你推向今天這樣地步的人,只有我?錯,若不是你那同胞好姐姐她擔心你會想方設法的嫁給太子殿下,她又怎麼會提出想辦法安排你成爲陵南王世子妃?若不是她提出這個這個建議,你當日也不會在東宮出那樣的醜事,也用不着嫁給身份卑賤的庶子,更不會成爲陵京的笑話。”蘇心妍冷聲說完,也不去看蘇婉蘭鐵青的臉徑直向前走。
被她說中了心思的蘇婉蘭頓時暴跳如雷,對於她自個淪落到這種地步,她最恨的人的確不是蘇心妍,而是蘇清蘭,因爲當日信誓旦旦說一定會讓她成爲陵南王世子妃的人就是蘇清蘭,可結果呢,她被當衆抓姦,逼不得已下嫁李君山,而蘇清蘭卻僅僅只是被太后娘娘禁了足,這是多麼的不公平!
蘇清蘭也罷、蘇心妍也罷,她一個都不會放過的,憑什麼她這麼慘,她們兩個卻可以過得這麼逍遙自在!
冷眼看着蘇心妍的身影,她滿心都已被怨憎所填滿,她過得有多苦,她一定也要蘇清蘭和蘇心妍跟着下地獄!
“姑娘,三姑娘她已經走遠了,我們不跟上麼?”立在她身後的丫鬟彩兒好心提醒。
只是她這會心情正不好着,聽了這話轉過身‘啪’就是一巴掌打在彩兒的臉上,同時恨聲道:“我沒長眼睛麼?用得着你提醒?”大聲說完她大踏步的向前走去。
被打的彩兒捂着一張臉,卻什麼都不敢說默默的跟上,另一個青兒則是同情的瞄了下彩兒心中暗自搖頭也緊緊跟上,跟了這樣是非不分喜怒無常的主子,少說多做就是了,省得一不小心無原無故就捱打。
“姑娘,四小姐她跟上來了。”碧月瞄到蘇婉蘭帶着丫鬟跟了過來,小聲道、
蘇心妍不以爲意的搖頭:“不過是條瘋狗罷了,不用擔心。”
她能想像得到此時的蘇婉蘭已快要被心中的憤慨和怨憎逼瘋,像蘇婉蘭那樣的人,她哪受得了這樣的委屈,對於她來說,嫁給像李君山這樣身份卑賤的人是對她最大的恥辱,她只怕無時不在想着怎麼離開李君山,可是在這樣對女人極不公平的時代,蘇婉蘭心中的想法只怕就是一場空話,也正因爲如此,她心中才會愈發的不甘,也纔會對她和對蘇清蘭愈發的憎恨,蘇婉蘭過得有多不好,她就會在心裡有多憎恨她和蘇清蘭。
她是不怕蘇婉蘭的,不說身邊有碧月這幾個功夫高超的丫鬟保護她,她自己如今爐火純青的毒術也能保護好她自己,蘇婉蘭若是對付不了她,就會將心中的怒火掉頭衝向蘇清蘭,屆時,可就有好戲看了!
“三姐姐,你怎麼走得這麼快,也不等等婉兒。”等她走進伊水軒之後,隨後緊跟而上的蘇婉蘭也帶着彩兒青兒走了進來,同時一臉渀佛之前她和蘇心妍這間並沒有對罵過一樣的表情。
看到變臉變得這麼快的蘇婉蘭,碧月不由有些瞠目,同時在心中嘀咕,這四小姐是把她家姑娘當成傻瓜了麼?剛剛還翻臉不認人,這會表現得這麼親熱給誰看呢?
面對笑得一臉僵硬的蘇婉蘭,蘇心妍好整以暇的吩咐:“碧月,給四小姐上茶。”
碧月默不吭聲的轉身沏了杯茶遞給蘇婉蘭,蘇婉蘭接過之後卻並不喝,只是一臉誠懇的看着蘇心妍道:“三姐姐,剛剛婉兒是因爲心中太苦,所以一時口不擇言,還望三姐姐原諒婉兒。”
蘇心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實在懶怠於和這蘇婉蘭虛以委蛇了,挑了眉道:“這裡並沒有外人,你也不用再裝了,你心中有多恨我我都清楚,但你放心,我是不會給任何陷害我的機會的,你你妄想你裝出這麼一副樣子就能哄得我相信你,蘇婉蘭,你們母女三人對我做過的壞事那可是馨竹難書,你想指望我原諒你們?別做夢了,你與其有時間在這裡想着怎麼哄騙我,倒不如好好想想怎麼離開李府,啊,我聽說李府要送一個庶女進東宮侍候太子殿下,可惜了,若是當日你沒有聽從你那好姐姐蘇清蘭的建議,說不定這會,該送進東宮成爲太子殿下女人的,應該就是你蘇婉蘭了。”
什麼?李府要送一個庶女進東宮服侍太子殿下?
蘇婉蘭猛的站起身,一臉不信的表情看着她吼:“不可能,你一定是騙我的!”
蘇心妍回以譏誚的一笑:“你都已經淪落至如斯地步了,我還有騙你的需要麼?你若是不信,一會回到李府,大可以問問你的好婆婆,當然,你若是現在急着知道真相,也可以問問老夫人還有你那好爹爹。”
她這麼一說,蘇婉蘭便知道這事十有八九是真,一想到本該進東宮的女人應該是她,可如今卻成爲別人,她心中的不甘和憤怒再次升起,她恨恨的看着蘇心妍,就在碧月想着她會不會失去理智衝過來打姑娘時,她卻猛然轉身就往門外的方向走去,許是走得太過急促,在過門檻時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對了,四妹妹,容我好心提醒一句,這事啊,二夫人好像還不知道。”涼涼的,蘇心妍‘好心’的提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