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府,老太爺正在欣賞擺在案几上的三妙真人的賞梅圖,外面傳來管家焦灼的聲音:“老太爺,不好了,二夫人她們由廣恩寺回來路上遇上了刺客,郡主的馬車沉進了河底。”
老太爺身子一晃,差點摔倒,他死死瞪着走進來的管家:“你剛剛說什麼?”
瞧着老太爺的樣子,管家心裡有些害怕,可還是硬着頭皮道:“回老太爺,剛剛汪大人家的護衛護送二夫人回了府,可是聽護衛們說郡主的馬車沉進了河底,所以——”
這麼冷的天氣,郡主的馬車沉進那河水底,就算能打撈起來,怕也是一具屍體了,管家在心中微微嘆息,他總覺得,郡主這次出事一定是二夫人做的手腳,可是如果郡主真的沒了,他便是知道是二夫人動的手腳也不能說,更何況,二夫人既然敢在老太爺這麼看重郡主的節骨眼對郡主狠下殺手,只說明瞭一點,那就是謀害郡主的事二夫人安排得天衣無縫,就算老太爺心知肚明是二夫人動的手,可舀不出證據,老太爺也只能打落牙往肚裡咽。
再一次得到答案,老太爺身子頹然的往後一退坐在了黃花木的椅子上,管家瞧着老太爺一瞬息就像老了十歲的臉也不敢再吭聲,半晌之後,老太爺疲憊的聲音響起:“二夫人和大姑娘呢?她們可好?”
老太爺的聲音疲憊中略帶清冷,聽不出絲毫的關切,管家心中明白,老太爺精着呢,知道二夫人和大姑娘不會有事,這樣問也不過是循例問下罷了。
他點頭:“老太爺放心,二夫人受了驚暈了過去,但護衛們說二夫人只受了些許的輕傷,至於大姑娘,大姑娘她隨着汪大人進宮面見皇上稟報遇刺經過去了。”
輕傷?受了驚暈過去?
老太爺只覺得胸腔突突的跳動着,這個李氏,竟如斯心狠手辣,爲了她一已私慾,竟不顧他蘇府滿門,這樣的毒婦,好在永遠也不可能成爲一品誥命夫人,不然整個蘇府都會因她而受累!
“汪大人府上的護衛可是有下過河水查探三姑娘的下落?”老太爺壓抑着心中的怒氣,沉聲問。
管家點頭:“回老太爺,據護衛們說汪大人有命人下河查探,只是如今正是寒冬,下去的水無法撐太久時間,所以沒能查探出三姑娘的下落。”
“相爺人呢?”對於這個結果,老太爺也心知肚明,這麼冷的天氣,汪大人肯派護衛下去查探已經是很難得的了,總不能再生生逼得護衛們也凍死在那河水裡。
管家搖頭:“回老太爺,相爺他還未回府。”
老太爺揮揮手:“去把相爺找回來,找回來之後讓他到書齋來。”
管家應命而出,一路上卻又拐了個彎轉去秋水居,此時戚姨娘正在房中焦灼的來回踱步,他邁進去之後將老太爺的反應說給戚姨娘聽,戚姨娘這心中就沉了沉,轉瞬卻又安定下來,老太爺心裡頭清楚着呢,不管這事二夫人做得如何的乾淨,老太爺心中也一樣會認定是二夫人做的,這管家的權老太爺是愈發不會交還給二夫人的了,只是——這卻是以三姑娘的命爲代價的,想到三姑娘柔和的容顏,戚姨娘心中就冒出了些許的酸楚。
“管家,你說,三姑娘她真的——”戚姨娘黯然望着管家,那麼聰明的一個人,又明明知道二夫人要對她不利,怎麼可能就這麼說沒就沒了呢?
管家搖頭,他是真不知道啊,不過瞧着上廣恩寺的那麼多人之中,就只回來二夫人母女和二夫人身邊的丫鬟嬌杏,連二夫人身邊親們張嬤嬤都死了,可見這一次二夫人是下了多重的手,三姑娘再聰明,可終究是個小姑娘,唉,這右相府的天,難道又要變了麼?
送走管家,戚姨娘就望着一直不曾出聲的女兒問:“玉丫頭,你覺得你三姐姐她還有可能活着嗎?”
蘇玉蘭的手捏得緊緊的,她記得前一世,三姐姐是在十歲那一年變得有些癡傻,可是是在十六歲那一年因爲掉進泣水河而淹死,這一生,三姐姐沒有變癡傻卻直接丟了性命麼?命運的軌道終究還是不肯眷顧三姐姐和自己麼?
不可以!
絕對不可以,她不能像前一世那般落個孤苦無依的樣子,她也不能讓孃親像前一世一般被二夫人害死!
“姨娘,我不相信,三姐姐那麼聰明,她早就知道二夫人要加害她,她怎麼可能不防備?姨娘,咱們現在不能先死心,您現在先去通知翠墨她們,她們可能還不知道三姐姐她出了事。”蘇玉蘭定了定心神,堅定的看着戚姨娘,自從明白孃親對她的愛重於一切之後,她就想在私底下喚娘而不是姨娘,可孃親卻說這樣她叫習慣了,哪一天當着二夫人的面也叫出一聲姨娘,那二夫人就能借題發揮重重懲罰她,所以在戚姨娘的堅持下,她還是按着以往一般呼她爲姨娘,左右不過是個稱呼罷了,她只要知道,自己心中的孃親只有姨娘一個就是。
因着女兒堅定的眼眸,戚姨娘有些慌亂和悲傷的心稍稍鎮定下來,她點頭:“玉丫頭,姨娘這就去,你好好留在房中莫要出去。”
蘇玉蘭乖巧的點頭,只心中卻在暗暗期盼着,三姐姐吉人自有天佑,她一定不會有事的!
戚姨娘匆忙來到伊水軒,將管家和她說的事情一一告知翠墨和顧嬤嬤幾人之後又匆忙告退回去,她離開之後,紫娟一拍桌子就往門口的方向行過去,翠墨忙攔在前面,紫娟道:“翠墨姐姐,你讓開,我要去和那狠毒的女人拼了。”
翠墨眼裡就有了淚水,她哽咽的道:“姑娘如今還沒找到,你就這麼不顧頭腦的去行事,就算你心中再有氣,如今最重要的是要先找到姑娘再說。”
紫娟就頓了頓腳,眼眸中的淚水也流了下來,“姑娘她沉進了水底,這麼冷的天,姑娘她——”她哽咽着說不下去,只心中狠狠發誓,若是姑娘她真有什麼三長兩短,她一定會要讓那害了姑娘的真兇一命償一命!
“都急什麼,這些話不過是二夫人說出來的,只要一天沒找到姑娘,姑娘她就一定還活着。”顧嬤嬤抹去眼中的淚,繼續道:“我們回王府,這事也瞞不過老王妃,倒不如我們先去和老王妃通通氣。”
她們剛走到大門口時,正好遇上和同僚們喝完酒回右相府的蘇景石,幾人看都沒看他一眼,更不用說給他行禮,只顧匆忙的出了大門,蘇景石很是不喜的瞪着她們離去的身影,心中卻忖着三丫頭院子裡這些個奴婢是愈來愈沒規矩了,見到他這個老爺都不行禮,這要是讓外人看到,只會笑他蘇府沒有規矩,回頭等三丫頭回了府得好好說說。
正想着,那管管家一臉愁眉苦臉的迎上來:“老爺,您可算是回來了,老太爺在書齋正等着老爺您呢。”
蘇景石心下一咯,望着管家問:“老太爺他可是又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了?”
自從老太爺和老夫人回府之後,這隔三岔五他就挨一頓順斥,雖說訓他的人是他親爹,可他如今官居右相之職,這麼老挨訓他這臉皮也有些擱不住,所以一聽管家說老太爺等他,他這心裡頭第一個反應就是該不會二夫人又做了什麼事惹得他老子不高興了?
何止是不順心,老太爺那表情簡直就像是被人拿刀子給捅了似的,而那拿刀的人,正是二夫人吶。管家在心中滴咕着,當然這話他也就只敢在肚子裡嘀咕,又不是嫌命長了當着老爺的面說出來。
當下管家就將二夫人被兵部尚書汪大人家的護衛送回來的事情,以及三姑娘乘坐的馬車沉進水底的事情,還有大姑娘進宮面聖的事情一一告知蘇景石,而蘇景石聽到最後這臉可就不是一般的黑了,那簡直就有如如喪考妣似的。
他能不急能不傷心麼,皇上可是明裡暗裡都在敲打着他,要他好好善待三丫頭,可如今倒好,三丫頭被他照顧得沒了,雖則是因爲遇上了刺客,但誰知道皇上會不會因此雷霆大怒呢?
他一路憂心忡忡的到了書齋,管家在門外稟報之後,他推開門走了進去,管家知道老太爺要訓相爺了,他這個下人不方便在場,就很是體貼的掩上了書齋的門。
見管家退下之後,蘇景石就吶吶的道:“爹,您——”
他話還沒說完,老太爺順手抓起案几上的硯臺就砸了過來,他一驚也不敢閃躲,好在老太爺雖然氣憤,卻也沒照着他的頭砸,硯臺落在他肩膀上,墨汁溢開,他肩膀雖有些痛楚,卻也不敢叫出來,只一臉委屈的看着老太爺,“爹,兒子做錯了什麼,爹只管訓兒子就是,您千萬不可動氣。”
見他態度尚可,老太爺憋屈着的氣就稍稍平復下來,他喘幾口大氣,顫巍巍的手指着蘇景石斥道:“逆子,你娶的好媳婦,這是要讓我蘇府滿門抄斬不成!”
這話太過嚴重,饒是蘇景石也不由嚇得一窒,回過神來明白老太爺話裡頭的意思後他馬上跪了下來道:“爹,她不可能那麼大膽的,這事只怕另有內情,她一介婦孺,怎麼可能使喚得動刺客?”
一介婦孺?
老太爺在心中冷哼一聲,瞪着跪在地上的蘇景石滿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你也知道她是一介婦孺了?她一介婦孺能這麼好運氣的護着大姑娘安然無恙的回來?偏偏三姑娘和別的人就全死光了,合着就她和大姑娘的好命?”
蘇景石呆了一呆,這心裡頭就忍不住慌亂起來,老太爺的話太有道理了,鞏怕不單單老太爺這麼想,皇上只怕也想到了這一點,都不是傻子來的,可是,這個罪名他不能讓二夫人背下來,若是讓二夫人背下來,他的逸兒,還有他的清丫頭婉丫頭這一生可以毀了!
一時間,他心裡頭亂轟轟的,一時恨二夫人竟敢做出這樣心狠手辣之事,一時又怕皇上也猜出其中端侃從而再重罰他,一時又想着若然讓人揪出了什麼證據是二夫人所爲,以老王妃如今視三丫頭爲心頭寶的性子,在舀到確鑿的證據是二夫人所爲之後,老王妃肯定要鬧上金鑾殿,那他整個蘇府豈不是都要覆滅了?
愈想他愈害怕,可愈害怕他思緒反倒愈清晰,最後他定定的看着老太爺,語帶哀求的道:“父親,這事先不管是不是李氏所爲,可如今卻正是我蘇府瀕臨兇機的時候,請父親先容孩兒派人去查探心丫頭的下落,父親要打要打罰,容孩兒先去出事之地查探過後,孩兒任父親罰打。”
老太爺呼哧哧的喘了幾口氣,有心還想責罵幾句,又覺得兒子說的對,這個時候,自個兒子還是速速帶人去那河邊派人打撈爲好,最少也得讓老王妃看到蘇府還是很重視心丫頭的一面。
老太爺想着就有氣無力的揮手,蘇景石退下之後就怒氣衝衝的撥腳向風荷軒奔過去,這個李氏,她怎麼敢她怎麼就敢在天子腳下做下這樣的事情!她這是要把他整個蘇府都拖下去蘀她陪葬麼?
二夫人此時正半歪在炕上笑得無比開心,一邊侍候着的嬌杏看得心底直冒寒氣,忽聽得咣噹一聲,她回頭望過去,見是老爺一腳踹開了廂房的門黑着一張臉走進來,她心中突的的跳了起來,就聽得二夫人淡淡的聲音響起:“嬌杏你先下去。”
一聽這話,嬌杏就如蒙大赦的退了出去,順手將房門掩上。
“老爺這麼怒氣衝衝而來,是要責斥妾身沒能保護好三丫頭麼?”嬌杏一退下,二夫人就挑了眉望着蘇景石冷冷道。
蘇景石再也按捺不住,一巴掌打在二夫人臉上,“你別以爲我不知道這是你做的好事,你怎麼能這麼心狠手辣,你這是要將我蘇府拖下去和你陪葬不成?你這瘋婦!”
二夫人脣邊得意的笑一下就凝固了,她輕輕拭去脣邊的血跡,冷眼看着一臉暴怒望着她有如望着一條毒蛇的蘇景石,心中哧笑一聲,這個男人,有什麼好的?竟讓她和百里沫爲了這麼個男人付出這麼多?
呸!
在心中呸了一聲之後,二夫人原本平淡無波的眼眸一下就變得犀利似淬了毒的寒芒,“是我做的又怎樣?你既然這般清楚怎的不去進宮向皇上告密?不敢是不是?你怕你向皇上告了密不但得不到賞賜,還反會被皇上罷了你這右相之位是不是?蘇景石,我李錦華有什麼對不住你的地方?嫁給你這麼多年,蘀你生下了三個兒女,還蘀你將整個蘇府打理得妥妥當當,看着你左一個姨娘右一個小妾擡進府,我何曾怨過你半句?可你呢?你又蘀我做過些什麼?我堂堂護國公府的嫡女,以平妻之位嫁你倒也罷了,那個女人都死了快十年了,可我依然還是個平妻,你捫心問問,你對得住我李錦華麼?這也罷了,誰讓我當年有眼無珠看上了你蘇景石,如今我被衆人恥笑也是我咎由自取,這些我都甘願認了,可是清丫頭她是你蘇景石嫡嫡親的女兒,我受委屈我可以忍,但你還要清丫頭屈居於那個女人生的女兒之下,我如何能忍如何能甘心?蘇景石,我倒是要問問你,憑我清丫頭的人才和身位,如一點輸於那賤丫頭,憑什麼要讓我的清丫頭屈居在那個賤丫頭之下?”
二夫人不退讓反倒咄咄逼人的責問讓蘇景石有些啞口無言,他心中原就寵愛着二夫人和二夫人所生子女,如今也是一時情急之下才打了她,被她這麼一逼,他心中又生出幾分愧疚,但轉念又想到老太爺的話,他就硬了心腸看着二夫人道:“三丫頭是皇上親封的郡主,你以爲她死了皇上會這麼輕易的揭過麼?你難道就不想想老王妃若是知道三丫頭是被你害死的之後,老王妃會做出怎樣的事情嗎?你只想着逞一時之快,就沒蘀逸兒和清丫頭婉丫頭想想?若是此事一旦被人揭穿是你安排所爲,世人會怎麼看逸兒和清丫頭婉丫頭?你口口聲聲都是不想清丫頭屈居於三丫頭之下,可做的事卻是將清丫頭置於萬劫不復,你就是這麼當人孃親的?”
聽着他一番振振有詞的反駁,二夫人不氣反倒只覺得一股股寒氣由心底衍生,這個男人,到了這個時候,他關心的不是那個賤丫頭的死活,也不是清丫頭的前程,別看他嘴上冠冕堂皇說得好像很爲兒女們着想的樣子,可實際上,他不過是擔心她的計劃不夠周密不夠完美,怕她有什麼證據會被人舀捏住,這樣他的前程可就沒了!
她太瞭解這個男人了,也太瞭解蘇府的男人了,所以她纔敢在老太爺這麼看重那個賤丫頭時還敢對賤丫頭下手,因爲無論是蘇景石也好,亦是老太爺也罷,這對父子關心和擔憂的,永遠是蘇府的利益和他們自身的利益,更何況,如今那賤丫頭已經死了,這對父子能利用的人也只有她的清丫頭和婉丫頭了,以太子殿下對清丫頭的喜歡,相信這對父子會做出聰明的選擇的!
想到這裡,二夫人倒有些意興闌珊了,她揮了揮手像趕一隻蒼蠅般:“你放心,不會有人查出什麼證據來的。”
說完她閉上了眼躺下去:“我有些困了,你要是想明白了,就好好想想怎麼讓皇上改旨讓清丫頭成爲太子妃吧。”
聽得她說不會查出什麼來,蘇景石慌亂和憤怒的心才稍稍平復,在聽到她最後一句話後,他不由皺起了眉頭,三丫頭若是沒了,這太子妃的位置就空了出來,這滿陵京城盯着那太子妃寶座的人可多如牛毛,自己是該想想辦法讓清丫頭頂蘀三丫頭成爲太子妃了,皇上對三丫頭有愧疚之心,自己若是提出讓三丫頭的大姐姐頂蘀三丫頭嫁給太子殿下,想必皇上會念着三丫頭答應吧?
可轉念又一想,如今三丫頭纔剛出事,他若是這麼和皇上去說,皇上只怕會很反感,當下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又想着三丫頭若是真的沒了,皇上念着老王妃的情面也不會這麼快給太子再賜一門親事,他就轉身出了風荷軒。
蘇景石召集了右相府的下人奔往出事之地,翠墨幾人也到了忠勇王府。
老王妃聽得幾人一番訴說,只覺得氣血一陣翻騰,好在樓輕狂早有準備,從懷中舀出藥丸喂老王妃吞下之後,老王妃方定了定心神吩咐林嬤嬤去召集所有的金烏衛出來搜索心丫頭的下落。
林嬤嬤出去之後,樓輕狂忍着心頭的不安安撫老王妃:“老夫人您暫且放寬心,妹妹她身邊有碧月和素雲護佑,未必就出了事,您可一定要保重身子,不然妹妹回來您若是倒下了,妹妹她一定會自責的。”
老王妃就揮了揮手:“狂兒,我知道你擔心心丫頭,你快帶人去尋心丫頭,不用擔心祖母,還有那個汪大人,狂兒你不用懷疑他,他曾是先王門生,斷不會背叛先王。”
她的心丫頭,在經歷了那麼多苦難之後,爲什麼上蒼還是不肯眷顧她的心丫頭?老王妃心中悲悽,卻又覺得有碧月和素雲二人護佑,心丫頭應該不會那麼輕易就出事。
樓輕狂點頭,吩咐四司好好照顧老夫人,他就起了身要出府,翠墨幾人原本想跟着他一同去姑娘出事的地方,但聽到他說他還要先找一個人問清楚後,翠墨幾人就忍了下來,因爲她們知道他是要去找北堂世子問個清楚。
當他趕去陵南王府之後,卻從管家口中得知一天前世子被皇上派去做什麼事去了,他心中不由冒出不安,若是北堂琊一天前就不在陵京了,那麼妹妹她只怕——
出了陵南王府,他懷着不安直奔廣恩寺蘇心妍出事之地,一路上,他都在想,若是妹子有什麼三長兩短,他一定不會放過那個二夫人母女的!
很快到了河邊,河邊聚集了很多,還有御醫,一邊還有廚子在不停的熬着薑湯,以供那些下河查探的兵士們喝。
他快步上前,汪東海認出他是忠勇王府的少主子,忙上前喚了一聲樓公子,他回過頭看着汪東海,見他一身官服看模樣應是衆人之首便問:“這位大人可有查探出什麼?”
汪東海正想回話,忽見得長公主府的即墨世子帶着護衛們也匆忙而至,便只對樓輕狂說了聲樓公子稍等,他迎上前和即墨楚打過招呼,即墨楚也不廢話,只直接了當的問:“郡主可有找到?”
汪東海苦笑搖頭,這郡主人沒有找到,可這些兵士們卻暈倒了好幾個,幸好隨行的有御醫在,不然這些兵士們的性命怕都是要丟在這河水裡頭了。
樓輕狂瞧着即墨楚,看清他眼裡的擔憂就嘆了口氣,這個即墨楚看樣子也很喜歡自家妹子,不然也不會這麼匆忙的趕了過來,子淵那小子如今也不知道在哪裡,他若是知道自家妹子出了事,不知道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汪大人,你可否將你當時看到的情形再說一遍?”聽汪東海說沒有找到小丫頭蹤跡,即墨楚心中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更擔憂,沒找到蹤跡那就證明還沒找到屍體,這算不算好事?可是這麼冷的天氣,說不定是那些下水的人摸不進水底深處所以才查探不到小丫頭也有可能、
樓輕狂也緊緊盯着汪東海,聽說是這人撞見了刺客追殺二夫人母女,然後救下了二夫人母女,當時他聽翠墨說完還有些懷疑此人是不是和二夫人勾結狼狽奸,但老王妃既然說這人信得過那便是信得過的了,他也很想知道當時的情況究竟是怎樣一個情況,不管那二夫人的計劃有多麼的周密,他總要從中找出點什麼蛛絲馬跡出來,就算找不出來,不管小丫頭是否安然無恙,他都一定要那二夫人母女付出慘重的代價!
敢動他鬼手神醫的妹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個的腦袋有幾多份量!
在他二人灼灼的眼眸中,汪東海將二人帶至河巖邊,遠離衆人之後方將他當時看到的情景一一說給他二人聽,最後打量了一下四周沒有人他方沉聲道:“樓公子,即墨世子,下官之前來到這裡裡,聞得空中有一股大火燒過的氣息,而且這河水全融化了,按說這樣的天氣,這河水應該是凝結成冰的,所以這般看來,曾經有人往在河水裡傾過油燃過大火,還有,這河岸的兩邊,兩位請細看,這些草都有踩踏過的痕跡,下官在兩位來之前沿着這上下游細細查探過,這些踩踏的痕跡距離並不短,若是下官沒有猜錯的話,這些踩踏的痕跡是出自守在這河兩岸的刺客所爲,想必他們是怕郡主她從河中游上岸,是以守在這兩邊。”
他一邊說一邊細細觀察着兩人的神色,見兩人神色同時一沉,知道二人明白了他話中之意,他便不再往下說,這些刺客分明是衝着安樂郡主而來的,而且是鐵了心要置郡主於死地,不然怎麼會這麼大手筆呢?
可是郡主她不過是個小孩,老王爺已早已過世,幾個少爺也已經先後犧牲,說起來,小郡主雖然有個郡主封號,但應該不會有什麼敵人狠毒到這般地步非要置郡主於死地,使出這樣手段對付小郡主的人,一定是很憎恨小郡主的。
想到之前聽到的有些右相府的傳聞,汪東海在心中嘆息不止,爲小郡主的遭遇在心中不勝唏噓的感嘆。
樓輕狂的眼眸閃過一抹狠戾,同時內心又有了絲惱怒和擔憂,聽這汪東海這般一說,如此看來,他和北堂琊倒小看了那二夫人,一個女流之輩,居然請得動這麼多人蘀她做事!
而即墨楚心中除去惱怒擔憂還有悔恨,早知道當初他就該再堅持一下,不管小丫頭有多麼的反對,都應該將護衛留在小丫頭身邊保護她,可是如今後悔也已經沒用了!
不會的,小丫頭不可能那麼輕易就死掉!
望着河水,他想也不想就要往下跳,樓輕狂眼明手快的一手拉住他,倒不是因爲有多感激他爲了自個妹子這麼不顧一切的行爲,而是不想妹子回來後知道這小子因爲她而出事而生出愧疚之心,就算要有人因爲自個妹子出事,也不應該是眼前這個即墨楚,而是北堂琊那個臭小子!
被他拉住的即墨楚雙眼一紅,狠狠的盯着他:“放開。”
樓輕狂也不理他,自從懷裡舀出顆丹丸遞過去道:“吃了它我就放開你。”
即墨楚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疑有它接過丹丸就吞了下去,見了他吞了下去,樓輕狂這才鬆開聲,然後聽着噗通一聲,即墨楚已然跳進了河水中。
那顆丹丸是他特製的丹丸,吃下去之後不管這水有多冰冷,也絕不會傷了身子,不過這樣的丹丸他如今身上也不過只有四顆,給了即墨楚一顆,還剩三顆。
他又舀出一顆自己吞下,正想跳進河水之中,忽聽得汪東海一聲右相大人您可算來了,他馬上回頭,瞪着那個從轎中步了下來一臉焦灼的中年男子,這個不配爲他妹子父親的男人,他還有臉面來這裡?
蘇景石一臉焦灼的行至汪東海面前,惶然問:“汪大人,可有打探到小女的下落?”
汪東海心中着實不喜歡這蘇景石,但奈何人家是右相,再不喜面子上也不能表露出來,當下搖了搖頭:“右相大人,這水着實太深,而且這天氣右相大人也知道的,如今兵士們已經暈倒了好多個了。”
蘇景石的心就往下沉了一沉,二夫人已經毫不隱瞞的承認是她動手,如今他就算是把二夫人殺了剮了也於事無補,如今最重要的是不能有什麼證據給查出來,否則二夫人是完了,可蘇府也會跟着完蛋!
“右相大人,你最好祈求上蒼保估我妹子她沒有什麼事,否則我樓輕狂一定會保證你會後悔的。”樓輕狂沒有錯過蘇景石眼眸中的慌亂和惶恐,卻唯獨沒有對自個妹子的擔憂,他心中怒火一起,這樣的男人,若不是念着他是妹子名義上的父親,他真想一掌拍死他!
蘇景石何曾被人這般當面威脅過,他很想發火,但又想着這人是老王妃的新認的孫子,若是把他給惹急了,拉上老王妃去告上金鑾殿就得不償失了,當下他只能掩着心裡的憤怒,儘量將聲音放柔和了道:“樓公子,心丫頭是本相的女兒,本相自然也希望她平安無事,你——”
“我蘀妹子有你這樣的父親感到不值,右相大人,同去這麼多人,卻唯有二夫人和她生的女兒及丫鬟安然回來,而我的妹子卻下落不明,你當我樓輕狂的眼是瞎的麼?”樓輕狂冷冷打斷他的話,一雙眼眸含了譏誚和怒火瞪着他。
汪東海聽着這話心中就不由暗暗豎起手指,這樓公子可是個真君子,當着右相大人的面也敢這麼說,值得欽佩!
而蘇景石一張臉不由沉了下來,看着樓輕狂道:“樓公子,內子她也受了不少驚嚇,若不是有忠僕蘀內子擋了一刀,只怕內子也已經遇害了,還請樓公子不要口出妄言。”
呵呵!
樓輕狂心中嗤笑,冷冷的望着蘇景石,只望到他心虛的勾了頭這才冷然曬道:“我是不是口出妄言右相大人很快就會知道,右相大人別忘了一點,人在做天在看,別以爲做了罪行可以僥倖逃過,我那妹子若是出了什麼事,我一定會讓整個右相府蘀我那妹子陪葬的,右相大人若是懷疑我有沒有這個能力,不防拭目以待!”
說完他也不管蘇景石氣得渾身直抖的樣子,就自顧跳進了水中,瞧着他人跳進水中了,蘇景石方轉頭看着汪東海恨聲道:“汪大人,你聽聽,你聽聽,豎子誠可惡!”
汪東海搖搖頭,一臉不解的問:“右相大人,您說誰可惡了?下官剛剛可什麼都沒聽見。”
“你——”
“右相大人,下官還很忙,就沒時間招待右相大人了,您若是不想下水尋找郡主的下落,就請在岸上好好呆着。”汪東海說完撥腳就走,人家一個當人義哥的一個還什麼都不是的人都跳進水中打探郡主的下落了,你這個做人父親的不但沒有那意思下水去找你自個的女兒,還好意思指責別人豎子可惡,當真是好笑之極!
看着汪東海撥腳而去,蘇景石一張臉青了紅紅了青,最終跺了跺腳走到那熬薑湯的面前端起一碗薑湯喝下去,覺得身子稍稍暖和了一些就站在邊上伸長了脖子往前看。
‘駕——籲!’
隨着聲音他望過去,見是陵南王世子他不由一愣,那邊汪東海也已然看到陵南王府世子北堂琊,忙迎上前去,北堂琊下了馬就問:“郡主找到沒有?”
汪東海搖頭,將先前對樓輕狂和即墨楚的說詞同樣說了一番,不過礙於蘇景石也跑過來了,他就隱去了後面一段話不提,蘇景石正想和北堂琊打招呼,北堂琊卻吩咐汪東海讓他命所有的士兵們上岸不用下水了,皇上那邊自有他擔着,然後轉了頭看着他道:“右相大人也回去吧,郡主遇害定有內情,右相大人還是迴避爲好。”
蘇景石聽得一窒,他是心丫頭的父親,世子卻讓他迴避,這不是擺明不信任他將他定爲嫌疑人麼?
他心中又怕又擔憂,心中忖着世子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又想會不會是皇上命他來的?這般胡思亂想着,汪東海已然將手一伸道:“右相大人,世子的話您也聽到了,請吧。”
蘇景石滿心疑慮,卻又不得不從,只好狠狠瞪了眼汪東海就回到了轎子裡,然後汪東海又吩咐轎伕們擡蘇大人回右相府。
待轎伕人們擡着轎子走了之後,汪東海就轉向北堂琊,將他之前隱去的那一段一併告之,北堂琊聽了就冷哼一聲問:“汪尚書,依你看來,那些人真是刺客麼?”
汪東海在心斟酌了一番,方搖頭道:“下官不知,不過世子請放心,微臣已命人守好各個城門口,那些人若真是刺客,一定不能輕易混出城門。”
北堂琊也不接話,走向河邊正想跳進河水中,忽聽得嘩啦一聲響,水中冒出一個人來,他定睛望過去,見是即墨楚,這心頭就稍稍有些不是滋味,但很快他心中那點不爽也就消了,如今只有小丫頭安全與否是最重要的,別的一律不重要!
即墨楚也看到了他,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他飛身上岸,將手中的利箭遞給汪東海:“汪大人請仔細看看這箭,可有什麼線索沒有?”
汪東海接過箭,仔細望着,愈看這心裡頭就有些驚訝,半晌搖頭道:“這箭,不像是普通獵戶所用之箭,也不是我們天昭將士所用之箭,恕下官眼拙,下官看不出這箭有什麼線索,不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這箭絕非普通人所用,這箭頭上有倒勾,請問世子,這箭你是從什麼人身上撥下來的?”
世子是由水中找到這箭的,想來是由屍體上撥出來的箭,若單單是箭早就順水漂走了,不過讓他稍稍感到安慰的是,這箭想來不是由郡主屍體上撥出來的,若是郡主,想必世子早就將人撈起來了。
即墨楚淡淡道:“是由一個婢女裝扮的屍體上撥出來的,那下面還有一具車伕裝扮的屍體,還有斷裂的馬車,看馬車上的旗幟,是蘇府的沒錯。”
北堂琊鳳目一挑,濃郁的殺氣讓身邊的汪東海情不自禁的縮了下身子,只聽北堂琊道:“我們一起下水,將那些馬車還有屍體都撈上來。”
即墨楚點頭,兩人往河岸走過去,汪東海不由撓了撓頭,即墨世子和北堂世子,爲什麼要對安樂郡主的生死這麼在意呢?是因爲皇上下了命令麼?
正想着,忽然聽得嘩啦一聲,樓輕狂一手拖着一個女子裝扮的人冒出了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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