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焱回到家的時候看到了一個不屬於這裡的人出現在他家的客廳裡。
“媽, 你怎麼來了?”
“我看你好久都沒有回家了就來看看,你不用擔心,我馬上就走。”霍夫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面色似有不悅。
“我是說你哪裡來的鑰匙?”
“我難道不會問嗎?怎麼了, 我兒子的家我都不能來了嗎?”
顧淼那邊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好, 霍夫人這個時候又來添亂, 霍焱只想聽她來幹什麼, 然後將人打發走。
“你過來。”霍夫人有一雙美目,這一雙眼眸不似杏眼那樣溫婉動人,反而帶着一股凌厲的勁兒, 某種程度上,霍焱遺傳了他這一基因。
霍焱被這麼一掃, 不耐煩地在霍夫人面前坐下, 他淋過雨, 但是也不是嬌生慣養長大的,霍夫人也沒有讓他去收拾一下, 看剛纔顧淼一臉狼狽地回來,再看到自己兒子這樣一幅樣子,不用猜也知道發生了什麼。她是很不開心,這個兒子就沒有讓他省心過。
“跟我說說,你們兩個怎麼了?”
“你又是在哪裡聽到的風聲?”
“這個你別管, 我要想知道還能找不到門道?”兩個人打着太極, 誰也沒問出了所以然來。
“顧淼什麼時候住進來的?”
霍夫人咄咄逼人, 但是霍焱也不想解釋, 他有自信能夠將自己的事情處理好, 只要霍夫人不要有事沒事插進來一腳。
“媽,我已經三十二歲了, 早就不是你跟在你身後的小屁孩了,你是不是覺得你管得有點多了?”兩個人視線在空氣中交匯,誰都沒有退讓。
“可以,我不問這個。”孩子長大了,早就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掌控範圍,這是在委婉地提醒自己,有些事她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所以她退讓了一步,“既然你兩個都同居了,那爲什麼還要把人送到國外去。”
“我們同居和他要出國這兩者之間並沒有必然的聯繫。”
“怎麼沒有聯繫,你就放心他一個人出去?等他出國了之後見的人多了,眼界高了,能不能看得上你還不一定呢?”
“反正我好不容易找到了滿意的兒媳,說什麼也不能讓他走了!”霍夫人已經完全不管所謂的儀態,這個時候他就像是一個無理取鬧的普通婦人一般。
“這個還真不是你能管得了的,反正這一次顧淼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而且,沒有知情權就沒有發言權,我這樣做有這樣做的理由。”
“能有什麼理由?霍焱你是不是忘記了自己已經多少歲了,媽也不奢求這輩子可以抱上孫子了,你就讓我有生之年看到你結婚還不行嗎?”
“您長命百歲,一定可以等到這一天的。”霍焱臉不紅心不跳地跟他吵,霍夫人差點沒氣死。
“非要這樣也可以,你們可以先不辦婚禮,先去把證領了,後面想怎麼折騰隨你們。”霍夫人擺擺手,沒好氣說到。
“對不起,我不能如你所願。”
“那孩子你不是也挺喜歡的嗎?媽是看你們相處的挺好才提出來的……”
“沒有,顧淼就是一小孩,心智都不成熟,不適合太早步入婚姻,雖然他出國這件事不是我安排的,但是我還是很贊成這一決定。”
“他這個性子太容易拿捏了,想要在娛樂圈混下去,自然是要出去歷練一番。”
“什麼歷練不歷練,就算他下半輩子不出去工作,我們霍家也養得起他!”
霍焱不打算接話了,話不投機半句多,他實在沒有餘力跟霍夫人在這裡周旋了,便起身準備送客。這個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了顧淼的聲音:“我去。”
“淼淼……”
“沒關係,阿姨,您不用擔心,霍焱嫌棄我年紀小,那我就長大給他看。至於婚事,我們顧家雖然比不上霍家家大業大,但是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如果您不放心的話,我可以現在就去跟霍焱領證。”顧淼話是對着霍夫人說的,但是眼睛卻看着霍焱,霍焱看起來比他還要冷靜,豈止是冷靜,簡直是平淡如水,任他怎麼看,也扯不出一絲波瀾。
“不是不是,淼淼我不是這個意思,阿姨不是不相信你。”霍夫人急着解釋,但是也說不清,這孩子不知道把他們的話聽了多少去了。
“媽,你回去吧,我們自己可以解決。”霍焱說着,已經打開了房門,擺明了要送客的姿態。
霍夫人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在這裡也是派不上什麼用場,於是便一步三回頭離開了。
關上門再回頭,卻發現顧淼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把自己關回屋子裡了。
霍焱懊惱地將額前的頭髮全部都往後擼過去,露出了英氣的眉,生平第一次對一個人束手無措。
敲了敲門,裡面沒有應答,做好了飯,霍焱又去敲了兩聲,裡面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不要躲着不出來,你要是生氣就出來打我出氣。”
“顧淼?顧淼?”他試探了叫了兩聲,眉心開始跳了起來,他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顧淼,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就直接進去了哦。”霍焱沒有再猶豫,找出了備用鑰匙之後,開了門,這間房間只從他交給了顧淼之後便再也沒有進去過。
此刻,裡面正一片漆黑,摸索到了燈之後,首先入眼的是牀上拱起來的一座“小山”。
霍焱走過去,掀開了被角,少年姣好的面容露了出來,已經換上了乾淨的睡衣,連頭髮都是洗髮水的薄荷香氣,只不過臉上帶着一抹不自然的潮紅,霍焱將手伸過去一探,溫度燙地驚人,連呼吸噴灑在自己手上都是不正常的溫度。
果然,這麼一鬧騰還是發燒了。
霍焱已經不記得多久沒有生病了,回國了之後也沒有備醫藥箱,這個時候已經是深夜了,不知道樓下還有沒有藥店開門。
但是這一趟還是要走的,大半夜,霍焱身上還穿着淋過雨的襯衫,去車庫取了車便順着街道一家家看過去,好不容易買到退燒藥之後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
將人灌下退燒藥,折騰了半宿,霍焱便直接睡下了,意識清醒的時候霍焱首先摸了摸牀邊,顧淼還是睡的很沉,但是已經不燒了,他掛着黑眼圈將自己從牀上扯起來,左右想了想,決定今天還是不要去公司了,便就讓小吳將辦公室的資料拿到住處來。
天還早,霍焱起身洗了個澡,再出來的時候便看見顧淼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醒過來了,連一身行頭都換了,蒼白着臉,正在收拾東西。
“你要去哪裡。”
“……”隨便去哪裡,反正不要再呆在這裡了,爲了不讓家裡人擔心,是不能回家了,反正公司那邊連機票都買好了,簽證都辦下來交到自己手裡了,就剩兩天了,住酒店也不是不可以。他沒有很多東西要收拾,沒兩下便收拾完了,怎麼自己總是在一個地方呆不長久呢?無論是出來工作,還是住在學校,還是霍焱這裡,好像出發纔是人生的常態。
霍焱走進,握住了顧淼的手腕,阻止了他收拾東西的動作:“就在這裡吧。”
“謝謝這些天的照顧,後天我就出發,明天找個時間出來一下,不會耽誤你太過時間,記得帶上戶口本。”說罷,他十分瀟灑地將揹包往肩膀上一扛,走到門前停頓了一下,“還請霍先生明天準時赴約。”
“我不同意。我只當你說的是氣話,我沒聽見。”
“來不來隨你,別以爲我會一直等着你。”說罷,他便邁開長腿,頭也不回地走了。
夏日早上的空氣異常清新,但是顧淼卻覺得自己胸口像是憋了一團濁氣,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這真是操蛋的感受,他想也怪他太過於天真,這兩天被所謂的荷爾蒙衝昏了頭腦,霍焱那樣的人,一開始就不應該有什麼期望,本來就是如此,當初不過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發展到如今也不該有什麼不妥的地方,說不上託付終身,最起碼還是可以湊合着過日子的。自己實在沒有爲了這麼點小事發脾氣,這樣子越是安慰自己便越是覺得委屈。
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
第二天霍焱到底還是來了,民政局剛剛開門,負責蓋章的小姑娘還沒有見過這樣的仗勢,明明是來領結婚證的,怎麼看起來就像是領離婚證的,兩個新人臉上沒有一點喜色,這樣子照出來的照片自然也是效果不佳,民政局還是很人性化的,拍攝的大叔拍了兩張覺得不滿意,吆喝着兩個人笑一笑,男人才抿着嘴露出一抹不易察覺地道的笑。倒是少年十分開竅,像是變臉似地咧起嘴笑了起來,羞澀而又幸福,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
從民政局出來的時候,顧淼長舒了一口氣。都說大學要多多考證,除了英語四六級,還有高中畢業那個暑假考到的那個駕駛證,今天居然還拿到了結婚證。
後半生又少了一件麻煩事。
“什麼時候走,我送你。”
“不勞煩霍先生掛心了,我不至於連這點能力都沒有。”說完,他擺擺手,像是平日裡最普通的告別一樣,揮揮手,“快回去吧。”
是個商人都是要講究回報與規避風險的,他顧淼又不傻,不僅不傻還聰明着呢,那一次自己在霍老爺子出世的時候被帶去了,倒是是誰在利用誰?是他提出來的不假,但是自己一去就反應過來了,霍焱老早就不想要接管老爺子留下來的東西了,他雖然人是回來了,但是美國那邊的生意也沒有落下,他經常聽見顧淼的越洋電話,還正就以爲藝術生就一點文化都沒有嗎?
他也知道,自己這麼一走,怕是霍焱在國內也待不了多久的時間。人生在世,總有一些事情是自己捨棄不了的,他也不能站在這個立場上發表什麼意見,所謂道不同不相爲謀,或許,他一開始就和霍焱不是一條道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