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下來,戰天齊如我所願,沒有踏入這閣樓一步,反而我更加擔心起靈馨來,可是他又有何計劃,需要憑藉一個纖弱女子之力,這些縈繞在我腦中的思緒我久久都無法理清。
突然餘光落在了一臉火辣的傲恆之上,只見他劍眉緊成一團,還在使勁憋着嗓子眼傳來火燒一般難受。
我心裡偷偷暗笑,戲耍他一番也好抱他投毒威脅我之仇,見他這幾日傷勢恢復得不錯,便在他湯藥之中動了些手腳,加了一味姜蒜,而且還是加濟,一來不會影響他的傷勢,二來還可以藉機去除他體內的寒氣,本來也可以讓他嚐嚐忘恩負義的苦果。
“不好喝麼?”我一邊心裡暗笑着,一邊看着人那難以下嚥難受的模樣催促着。
他的呼吸急促,冷峻面孔再也強繃不住,“你……你給我喝了什麼?今日的湯藥與平常不一樣。”
看着他有些手舞足蹈,難受得無法抑制的模樣,我與春蘭小心得意的對視了一眼,心裡比什麼都痛快。
自從莫名的被你親送去江南後,我便收斂起了那兒時的放肆性情,一向堅守規矩,長大回到華府後,我也一直淡然處事,從未爲難刁難過任何人,今日竟用了些手段在這名異族男子身上,可見我也是拿他沒了狠招,只能以這種兒時的手段戲耍他一番。
我強忍着心裡的那絲痛快,抿了抿脣,“看來北漠太子的警惕性還是挺高的,放心,不是毒藥,只是見你傷勢有所好轉,取藥之時,大夫交代,這邊疆的天氣寒涼,說我手上傷口雖不深,但還是得配些去寒的藥物,這樣傷勢也會恢復得快些,我一細想,太子傷得如此之重,必定寒氣入體,所以就在你的藥中加了些姜蒜去除你體內的寒氣,這樣有助你傷勢恢復,也許你們北漠人從不食這姜蒜,對這味道有些不適應罷了,初食者,那股火辣勁是有些難以接受,不過對你恢復傷勢有好處,還是忍着快快趁勢喝了它吧。”
他依舊疑慮重重,猶豫不決,手裡的湯藥己是握得緊緊,就是不肯往口裡咽。
見隊思前顧後,我微微垂眸,輕輕的撫了撫手背上的傷,傷口雖癒合,可撫起來還是會疼。
良久,面閃之人依舊沒有任何動作,我微微擡起了眸,見他一臉仍是遲疑神色,我淡淡的笑了笑,“太子若是有什麼顧慮,那這碗湯藥就讓我飲給你看吧,只不過要可惜了,今日大夫配的藥材本就少,好不容易熬成了這兩碗,我都己經喝了一碗,現在若是這碗也讓我喝了,那太子今日就沒得藥喝了,我可不能保證,少了這碗藥,太子的傷只怕又得多拖延幾天了。”
他眸中微微閃過一絲動容,我故意轉眸示意讓身邊的春蘭替我去他手接過湯藥,我料定他不會這般輕易浪費這些藥,畢竟他要快速返回北港的決心時刻在提醒着他自己。
果然不出我所料,春蘭的手還未觸及,他便持着手中的湯藥站起了身,以他這個動作,我與春蘭都明顯看出了他的意思。
“這藥,你沒騙我?”他眸光灼灼的絞着我,一瞬都不離,似乎想要從我的眸中得到最真實的答案。
這種眸光相視,我豈會害怕,又豈會露出馬腳,我自然是不動聲色的轉眸坦然直視於他。
“小姐當然沒騙你,若是真對你下了毒,你死了,我們豈不也要跟着陪葬!”春蘭朝他咧着嘴說道。
他似乎依舊不敢相信我們的話,眸中乍現一絲寒意,“你們不會是故意整我吧?”
我內心一嘆,此人疑心警惕性相當的高,我若是再等到解藥後,想在他身上擺他一道,只怕有些困難,如今這般小小懲罰於他也只是泄泄心頭之恨罷了,來日方長,我定不會這般輕易的放虎歸山,我也擔不起叛國通敵的罪名。
我心裡一邊揣測,面上卻微微從他那雙冷眸之中轉了眸,“太子若是怕了,就不要喝了,若是對我們不放心,往後我們也無須擔此風險替你去取藥,你大可自行去藥鋪取藥。”
我自顧自的坐在一旁悠然自得的飲起了茶,雖然背對於他,但也能感覺到了他此時心裡受我話激的動盪。
“好,不就是一碗湯藥麼?我堂堂的北漠太子又豈會怕……喝它?”一絲微帶怒意的聲音自身後揚起。
我微微回了頭,眼睜睜看着他皺眉手捏鼻子將脣邊的湯藥咕嚕咕嚕一口氣下肚。
我與身邊的春蘭便在私底下擠眉弄眼,小心的偷笑了一番。
待他喝完後,想必是姜蒜的刺激讓他難以接受,他手撫喉嚨,強憋着從喉嚨眼裡傳來的灼熱感,一句話也說出來,只好乾脆側身背對於我們蜷縮在牀榻之上,獨自一人默默的忍受。
走出房間之時,他依舊一動不動的躺在牀榻之上強忍着,這人雖不可一世,但自尊心還是蠻強。
他那骨子裡的傲韌倒若隱若現的覺得與戰天齊有幾分相似,心裡竟微微閃過一絲錯覺,這若是兩人不是敵對的關第,說不定將來定會成爲摯友。
我與春蘭快步離開了傲恆的房間,早己止不住笑。
春蘭一手撫着嘴笑着小聲的說道:“小姐,笑死我了,你這招可真絕。”
我也掩嘴笑着,“好戲還在後頭呢?等着吧,明日我定要治治他那囂張勁兒。”
春蘭一國攙扶着我走着,一邊憋笑的道:“小姐平日裡看起來就是溫婉佳人一個,春蘭還真沒看出來小姐肚子裡還藏有這麼多花花腸子。”
我微微側眸看向她憋紅了的笑臉,含笑道:“這些花花腸子還得看對付什麼樣的人,像傲恆這樣的人就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今日算是給他個小小的懲罰以泄他忘恩負義投毒於我們之恨。”
春蘭對我的話一拍即合,“對,明日我還得往裡再加料,就算辣不死他,但也可泄泄恨。”
突然我拉了春蘭一把,讓她微微同我一起頓下了步子,我便豎耳靜靜的聽了一番那屋中的動靜。
我料想他這個時辰定會下牀,及不可待的找那涼水沖洗緩解尋喉嚨的灼熱感。
果不其然,耳邊傳來一聲哐噹一聲響,是傲恆泄怒砸壞茶杯的聲音,我早料到他會如此,便讓春蘭往茶壺裡添了不少熱茶,這口熱茶下去還不讓他灼上加灼,熱上加熱。
春蘭壞笑的看了我一眼,便悄悄的湊至我耳旁,笑着的道:“原來小姐讓我添茶是這麼個道理。”
“別在這壞笑了,快去給他送些涼水去。”我伸手寵溺的戳了戳她的腦袋。
“我不……”她撅着嘴道。
我心內一嘆,柔聲笑道:“這懲罰懲罰他就可以,總不能真讓他真被那股姜蒜味給嗆死吧,若是真讓我們這般整死了,我們也討不好,如今我們倆人的命可是全捏在他手上,留着他的命就等同於留着我倆的命,別執拗了,快去給他送涼水。”
春蘭無可奈何,抿了抿脣,只道:“好吧,春蘭這就去給那混蛋太子送涼水,留着他的命讓我們好好折磨他一番。”
我與傲恆的七日之限,眼看着過了六日,最後乃是最後一天了,這冰蟾之毒還真是厲害,六天潛伏期間,我身子竟沒有任何的反應,連一絲疼痛感也沒有,真讓我覺得此毒的厲害之處便是在這裡。
竟然可以在直到毒發的一天還不讓人察覺,看來那冰山的毒翁這麼多年的名聲,也並非是浪得虛名,只是感嘆這樣一位高人竟然如此怪癖,讓人根本就無從下手。
翠閣朱欄,閣高暮薄,綠葉之上輕着露,斜風細雨早在天明之時就已停歇。
帶着草木味道的風一陣陣地朝我吹來,亂了我的鬢髮,陣陣涼意不時地往我身上躥,雙手微微摟着額前被吹得紛亂的髮絲。
己經好幾日未出門了,也不知戰天齊現在軍中情況如何,靈馨是否一切安好,還有戰天睿運押糧草的軍隊到底到了何處?
正在我思緒縈繞之時,只聽見屋間一陣陣咳嗽的聲音傳來。
我心下暗笑,也是該提醒他的時候了。
我剛邁入屋間,就見春蘭低頭掩笑站在一旁,見我到來,她依舊埋着頭,怕因爲自己臉上的情緒惹得眼前之人生疑。
其實也沒什麼?就算傲恆清楚了,我在惡懲他又如何?我本來今日就想以此好好的提醒他一番,還有我倒想證實,這冰蟾寒毒到底有多厲害。
我幾步走近他,他竟寒意四溢的冷眼相向,我故作不明的揚了聲音,“怎麼了,太子冷眼看着我,是要做什麼?”
似乎欲要說話,可這話還未說出,便先重咳了幾聲,“咳……咳……”
“小姐,北漠太子莫不是感染了風寒,傷了喉嚨。”春蘭故作擔憂的聲音微微響起。
我故作不知情的上前輕輕的撫上了他的手腕上的脈搏,細細勘察了一番他此時的脈搏情況。
脈搏雖絮亂,但卻不是因他身上的傷口而起,而是這些天給他去寒大補而至,這冰蟾寒毒我從未見過,也只是曾聽老師,與尚青雲口中的之言半字,而我馬上就快到七日之限了,縱然再厲害的毒物也應該在身體裡有所動靜了,可是到了今日,身子還是如往常一樣,並無異樣。
有二種猜疑,一爲就是這毒極爲厲害,其二,便是這北漠太子手上就根本沒有冰蟾寒毒,他只是利用他的師父,利用這些傳言來威脅我,利用我。
現在這正是一個最佳的機會,只要他今日還無法對此做出任何的答覆,那實屬我己中他的計。
我微微從他的脈搏之上收回了手,叫喚春蘭道:“太子只怕是感染了風寒,這天氣寒涼,那大夫說得沒錯,得多讓他喝些姜蒜去寒才行,春蘭,你趕快去熬些姜蒜過來給太子服下,他可不能倒下,他若是倒下,我們的小命只怕也難保了。”
春蘭向我點了點頭,欲要轉身之時,只聽見“哐當……”一聲響,桌面上的茶杯與茶壺全全碎於地上,有些碎扯還飛濺到了我的裙邊。
對於他的動怒,我未語,只是靜坐一旁,而身邊的春蘭卻揚了聲音,“太子,你這是怎麼了,身上的傷勢還未痊癒,現在又染了風寒,萬萬不能動氣啊,這若是肝火上升,傷及心肺,只怕你這逃回北漠的想法又要擱上幾月了。”
春蘭的話音剛落,我的手驟然一伸,隔着半張桌子,眨眼之間,他抓住了我的皓腕。
隨着手上的力度越來越重,我心裡開始暗驚,手腕一掙,想要從他的手中掙脫開來,他抓着我的手竟然紋絲不動。
我稍稍有些惱意上來,考慮到此刻情況,微微壓抑了一絲情緒說道:“太子這是何意?”
傲恆從位子上突然站起身來,湊到我的面前,眸光鋒利如刀,“不,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們是在故意整我,行,我堂堂北漠太子還會怕你們不成,你們儘管放馬過來。”
說罷,他灑脫的放開了我的手,我微微按下心裡的那絲暗驚,脣邊淡然的笑了起來,“既然被北漠太子識破了,我倒覺得無趣了,我們就不奉陪了。”
我欲要起身,他在我意料之中,朝我低喊了一聲,“等等……”
我微微笑着,笑意裡隱含了些許冷意,“北漠太子還有何吩咐?”
傲恆擡眸迎上我那微微的冷意,脣邊一絲淡笑而起,因喉嚨的原因,聲音有些嘶啞,“明日就是七日之限,你無非就是擔心我傲恆二點,其一,你在擔心我給你下的毒藥是否屬實,其二你在擔心我是否會出爾反爾,怕我傷勢好後,不會兌現諾言給你們解藥,棄你們而去,所以想以此拖住我,不過你擔心是多餘的,冰蟾寒毒,世間很多人都只聞名,卻未曾親眼看到過這種毒藥,所以外面的一些傳言對你來說,你或許會認爲只是道聽途說這般簡單,再加上明日便是我口中所說的七日之限了,而你此時的身子竟無一處異樣,所以你對此藥起了疑心。”
傲恆居然猜透了我的心思,也罷,這不就是我想要的麼?今日我要的就是想將話說明白。
我擡起雙眸,直入他的眸中,揚起聲音一字一句問道:“那你告訴我,我們體內的冰蟾寒毒到底是真是假?”
他也直直的絞着我的雙眸,脣邊的笑略現譏諷,“我們北漠人可不像你們戰國人深沉狡詐,我威逼於你純屬無奈,只爲了保命,而對你是否下了毒,我堂堂一國太子又豈會欺騙兩個纖纖弱女子,你們體內的冰蟾寒毒,明日午時便會發作,全身劇痛,就像千把刀子一刀刀在你的身上血淋淋的割着肉,而你的血脈也會在一柱香的時間內被寒毒所入侵,從而冰封你全身脈絡,直到最後連一點呼吸也聽不到,第二柱香時間,你的屍體便會化作一絲冰水,屍骨無存,這是給你們續命丹,可保你延後七日毒發,你若是懷疑體內未中此毒,你大可在明日毒發之時花半柱香的時間證明我口中所說不假,而後再服下續命丹藥。”
“小姐……”春蘭害怕的竄到我的身邊,緊緊的拉着我的手,眸中己是淚光盈盈,畢竟對一個小女孩來說,這樣的痛苦,這樣的屍骨無存,她根本就想都沒想過,若不是我將她帶在身邊,也許她根本就不用捲入這場風波中來。
我現下也別無選擇,只能擡手輕輕的勸慰道:“沒事不用怕。”
而後深吸了口氣,使自己內心平靜下來,淺笑重又揚起,“多謝太子的解藥,我們此舉也只是擔憂,爲了保命,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多有得罪之處還請太子見諒。”
他只是淡笑了一下,沒有再說話,擡手爲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也許是方纔說的話太多了,又扯動了那灼痛的喉嚨。
看到他此動作,我便微微側眸向春蘭道:“春蘭速速去給太子弄些川貝雪梨湯潤喉止咳。”
春蘭抹了方纔嚇得哭出來的眼淚,點了點頭,“是,春蘭這就去。”
春蘭離屋後,他帶着嘶啞的聲音傳來,“其實你大可不必這般防我,我傲恆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說到做到,又豈會出爾反爾,我至今心裡還覺得虧欠你一條命,若不是迫不得已,我絕不會做忘恩負義之輩,所以你也大可放心,只要待我身上傷勢痊癒,我定會奉上解藥。”
我回眸,他便看着我,不知爲何,他的話竟讓我有些相信起來,心裡百感交集,伸手將桌上他奉出七日續命丹緊緊的捏在手中。
天色漸暗了下來,內室裡飄着玫瑰清香,水霧瀰漫,朦朧的包裹着我的整個身子,我浸泡在沐桶中卻依舊無法使自己平靜下來,萬千思緒就如我此時的一頭青絲,糾纏無法理清。
伸手在水中蕩起一片鮮豔的玫瑰花瓣至手中,看着這花兒的顏色,心裡微微想起了雲雀,雲雀最喜歡玫瑰,她老說玫瑰香氣迷人,惹人憐愛,還打趣的說我,梅花可不比玫瑰嬌嬈,也不知我怎就獨愛梅花。
伴着這些思緒,我便漸漸的沉入了水中,一身的疲憊也在慢慢的得到緩解,突然忽覺屏風外的門口處急促的步伐而來。
我還未竄出水面,接着便是一聲急切的推門而入,春蘭慌張的叫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小姐……王爺來了……王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