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大人,你沒事兒吧?”
韓卿看了一眼背身站在那裡的師弟,遲疑了片刻,還是扶起了倒地的尤蠻
“我沒事”尤蠻撫了撫胸口,“韓師傅您怎麼來了?”
對於韓卿的出現,尤蠻自是心知肚明瞭,似有些不悅
韓卿有些做錯事被拆穿地似有些不太好意思,漲紅了一張臉不知道怎麼回答
“既然沒事就回去吧”一直沒有回頭的尤幕突然開口,冷冷地說了一句,也不管二人再說些什麼甩着袖子就往回路走去
“大哥,你等等我”尤蠻此刻也顧不上同韓卿說些什麼,連忙追了上去
韓卿尷尬地搓了搓手也跟了上去
三人一前一後的走在暗黑的山路上,安靜地連蟲叫聲都聽不見了
許久,尤蠻開口打破了寂靜“大哥,表叔的事兒?”
“我會再叫人重新選個好日子給表叔起棺定墓的!”
“大哥!”尤蠻憤恨地喊了一聲,定在原地不動,“表叔都已經死了,你還要讓他等到什麼時候?”
走在前面的尤幕停下了腳步,沉默了很久,久到韓卿以爲他不會開口說話
“父親一生廉潔爲官,無論什麼時候我都不想他揹負罵名”
前御史大人的名聲,韓卿也聽過,做官清廉,秉公辦事,從未落下過什麼壞的名聲,不知道他們口中所說的表叔到底是誰,和前御史大人又有什麼關係
韓卿有些摸不着頭腦地不敢搭腔
尤蠻一愣,一下子泄了氣“大哥,那你當初爲什麼那麼拒絕地要離家呢?你既然不願意接受,爲什麼自己又要選擇承認呢?”
尤幕轉過頭來,目光堅定突地看向了韓卿,韓卿呆在原地,不敢挪開眼神
“我可以承受所有侮辱,但我不想我的家人承受這些痛苦”
若不是師弟口中所說的是家人,韓卿會以爲師弟所說的話是對他說的
雖然不知道師弟和御史大人在說些什麼,但,若師弟的這一番話縱使不是同他說的,他的心裡依然嚐到了一絲絲的甜楚
回來後三人沒有再走後門,從正門進的府內,驚動到了下人自然是請了御史夫人
“大人,您這是去哪了?”
夫人神情自是驚訝地很,瞧着尤大人灰頭土臉的忙不迭地上前
已是深夜,自是剛從牀笫起身,夫人的髮髻已拆卸,簡單素面的模樣讓韓卿稍迴避了些,只是瞧着夫人的模樣,他稍有些奇怪
照理,尤大人該是同夫人同牀共眠,怎得瞧着這反應像是不曉得尤大人出門似得?
他瞧了一眼神情嚴肅的兄弟二人,也不敢搭話
想着方纔兩人深夜纔去拜訪前人,既是不想讓人知的,若不是自己半路插手想來也不會這番狼狽地回來
夫人叫了下人去燒熱水重新給尤大人洗漱
尤蠻沉默了好久擺了擺手,“夜都深,大家都散了去吧”
衆人面面相覷,不敢多言的便各自散去了
尤蠻才轉過頭面向夫人,“您也回去睡吧,我還有些事兒和大哥說”
她前後看了兩人一眼,遲疑了一下,不似白日裡的順從嬌柔模樣,認真地點了點頭
雖是低語了一句,韓卿還是聽清了她說,“若有事叫我”
尤蠻的神情沒有浮動,但是韓卿瞧着那夫人倒是一步兩回頭的模樣,很是擔心
大廳又只剩下了他們三人,着實又同方纔回來一樣沉默地讓韓卿舉手無措
“你也回去吧”韓卿愣了一會,才明白到師弟是再同自己說話
一路了,這是師弟同自己說的第一句話,像是犯錯了一般,韓卿忙不迭地點了點頭,趕忙也朝後院去了
韓卿不知道的是,他的神情同方才離開的尤夫人一樣,一步三回頭
只不過,夫人瞧地是自己的夫君,而他瞧的,是尤慕
尤慕看着韓卿的身影直到轉角處消失纔開口,““若此事傳出去對父親聲譽多大,你知道嗎?”聲音沉寂又嚴肅,就像是在此刻安靜的大廳裡摔碎了一個杯子
“大哥,人都不在了,還會在意這些虛名嗎?”
“那你呢?你是御史大人,你的聲譽也不重要了嗎?”
尤蠻深吸一口氣,轉身面朝尤慕,“大哥,你都說了我是御史大人,我既已不在乎外人的說法了,你又何苦執着不下呢?我不想表叔和父親連黃泉路上都不能作伴”
尤慕臉色一沉,提高聲響,厲聲呵斥道,“你若真的不在乎這些,又何苦耽誤人家姑娘,娶了人家數年卻連碰都沒有碰過她!”
尤蠻一愣,張嘴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半響,他氣勢微弱地答了一句“她時知曉一切的方纔嫁於的我,我衣食無憂地待她....”
說倒後來,尤蠻完全沒了底氣
兩兄弟之間又恢復了沉默,尤慕深呼吸放開了捏緊的雙拳,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你這樣同父親當初娶了我娘有何區別,你也想你的娘子未來同我娘一樣憤恨這麼多年嗎?”
尤蠻低下頭,徹底了失去了說話的想法,像是許久未同人說過心底話一般,弱弱地叫了一聲,“大哥....”
尤慕伸出手想做些什麼安慰他的動作,遲疑了一下還是什麼都做不了
就像父親和屈先生對生活一樣,沒有任何能改變一切的能力
“屈先生是個好人,本不該這樣荒廢自己的生活的”
尤慕暮然想起了師姐同師父
同樣是等一個永遠都不會回頭的人,顯然師姐是幸福的,甚至可以說是明智的吧?
如果當初屈先生能夠清醒地明白兩人不會有未來,也不堅持一味的等待
那麼—
次日,韓卿特意去了解一下這個所謂的表叔是什麼情況
表叔全名唐乾,本是小門小戶的鄉下的一名普通教書先生,中過一次秀才後不知何故未再趕考,這才做起了教書的活。旁人說許是讀書讀地過多,思想有些迂腐陳舊。
不過爲人做事雖古板,卻也是個好脾氣的人跟着,後來便也跟着御史大人也就是師弟的父親進京做了他的隨從,幫着御史大人出謀劃策爲老百姓也算是做過了不少好事
再後來御史大人爲他介紹了一門好親事,唐乾便不再做御史大人的隨從了,受了御史大人的恩德就又回去鄉下做他的教書先生了。
城裡的百姓見到的聽到的大抵便是這些事兒。只是後來唐乾是怎麼又出現在城裡的,也就沒有知曉了,只是衆人說再見着他倒有些病重的模樣,說是來找御史大人的,卻不知那時御史大人早因工殉職了。
“唐先生同前御史關係甚好,大夥兒都說兩人跟親兄弟一樣,唐先生娶妻那日前御史大人好像自己娶妻一樣佈置得妥妥當當的。唐先生許是回鄉去了不知前御史大人過世的事,有人說見他來京後知曉了便瘋了,可見唐先生情深義重,莫說他,至今說起前御史大人都不禁讓人動容”
韓卿詢問了很多人,也有人說見過前御史大人和唐乾爭吵過,不過二人情同兄弟是有目共睹的。
只是唐乾成婚後兩人也鮮有來往,猜測路途遙遠定是生疏了,情分卻也還在。畢竟整座城的人都瞧見過唐先生趴在御史大人修建的石橋上日日哭訴,像個女子一般泣不成聲,終日以淚洗面
“莫不是唐先生是個男人,有娶妻了,我們日日瞧着倒有些孟姜女哭丈夫離世的模樣”
韓卿心中一驚,好似自己的秘密被揭穿了一般,臉色突兀變地十分難看
匆忙道謝地離去,心中卻久久不能平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