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卿託着腮幫坐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星星
今晚月色還是那麼好,吹來的風也散了他身上的熱氣
草叢中隱約聽得見些許聲音,只是還沒入夏,想來也不是蛐蛐的叫聲
他已經連續練了三個晚上了
招式都記起來了,只是總覺得還少了些什麼,力道也似不夠
師傅曾經說過,沒有氣道的招式形同虛設,不過只是個武術架子,圖個好看罷了
現在的他彷彿就是這樣的狀況
練習自己的招式似乎並沒有這種感覺,但是一旦擺起師弟的招式
好像
一切都有些怪怪的
也許,是因爲自己不習慣吧?
他與師弟同日進館,師父待兩人毫無偏差,**力是不分上下的
那,爲何,同樣的招式
爲什麼他就有些力不從心呢?
“哪裡不對嗎?”有些煩悶地不禁陷入了回憶
那一年,是他和師弟第一年收弟子
有一個孩子名叫玉笛,是他名下的年紀最大的一個學徒
天資聰慧,只是有些滑頭,本以爲男孩子有些頑劣實屬正常的,卻漏看了他那眸中不一樣的情愫
那時候他與師弟也還沒有住在一個院子裡,而師弟又正因爲館內掌事人的位置被他搶去了不待見他
所以,他也就只能日日夜夜跟着幫學徒在一起了,其中關係最要好的也就屬玉笛了
卻不曾想,他的關懷備至倒害了那個孩子,和他自己
不知是天性亦或是被他影響了,這個孩子竟對他有了不一樣的念想
他卻渾然不知
等知道的時候,已經爲時已晚了
就是一個普通的夜晚,那孩子說是要喝酒,習武本該是禁酒的,他卻鬼使神差的答應了
也許,是真的太寂寞了
沒一會兒,他便倒下了,醒來才發現竟被捆綁了起來
說來也羞恥,那個孩子正值青春**卷朝來之時,竟想對他做些不軌之事
酒力被下了**,他的藥性沒有過,渾身使不上勁來
看那孩子變成同往日全然不一樣的模樣,他暗暗定下來此後再也不沾酒的規矩
窘迫之時,師弟破門而入
他不知道師弟是怎麼知道的他此時的處境的,但是,看到師弟怒火熊熊地衝進來時,他感覺自己已經得救了
雖然師弟並不喜歡他,也不承認他大師兄這個位置
可是,師弟卻一直是師父以外他最信任的人,所以,當看到師弟那一眼時,他沒用地哭了出來
就像是受了極大委屈地孩子一般
本以爲一個大男人,沒有什麼可懼怕的,卻還是膽小地像只老鼠,狼狽不堪
玉笛那個孩子習武甚是厲害,他待他也是傾囊相授
而他自是知道當初他與師弟比武爭奪大師兄的位置時,師弟是輸的
所以現下,心高氣傲的他說上了一番刺激師弟的話
“你的武功在我師父之下,你有什麼把握能打贏我?”
他聽到這番來此徒兒的話本該是熱淚盈眶的
但是,他那時的衣物都幾近退卻一半了,赤身裸體的狀況下,他實在是對這個徒弟感激不起來
被師弟看到自己甚是羞恥的模樣,若是能當場昏過去就好了
那大概是他覺着最狼狽不堪的時候了,可是卻被師弟瞧了去
而師弟興許是真受了玉笛的刺激,全身凝起的真氣似是用上了十足十的
但,他倒先壓着火朝他走了過來,將他扶起
動作輕柔地將他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穿好,臉上沒有一點表情,但他仍舊是感覺到了師弟的真氣正帶着怒火只等迸發的一刻
更甚者比那天與他比武爭奪大師兄位份的時候還來的兇猛
他手腳無力,抽噎地任由着師弟幫自己穿好了衣服
甚至是,擦掉了眼角的淚珠
那抹過髮際的手的溫度,他至今也記得
玉笛雖看上去勝券在握,但,仍舊害怕着他,任由着他將他扶起,不敢上前制止
那是他與師弟鬧翻後,覺得他最溫柔的一次
他扶穩自己的身子,反手緊握住他的雙手,利落地牽着他一個轉身,背貼胸地與他一同站直,面向玉笛
“玉笛,你聽好了,我今日就告訴你,到底我有什麼本事能將你腿打折?”
耳邊傳來師弟的話,他感覺師弟似乎還低聲笑了,但,那鼻息之間的呼吸卻讓他毛骨悚然
師弟用手一撐,將他擡起,光着的腳丫頓時離地
驚呼一聲,卻輕輕落地後發覺踩在了軟綿綿的地方
低頭一看,是師弟的腳背上
不明就裡地回頭看向師弟
“我們要開始了,專心一點”
他詫異地看着師弟竟翹着笑,還是對着他
下一刻,等不及他多想,他已經帶着自己衝向了玉笛
背貼胸,用的是師弟平日裡的拳法,玉笛也是拼盡全力地應對
不似那日兩人比武,自己招招進取,師弟只是式式防守
那夜,式式是招招逼狠,只得讓玉笛步步後退
行雲流水的招式與那日和自己比武相比拳拳帶着殺氣,用得都是十成十的力
“這招叫做罪打落犬,讓你明白什麼是尊師重道——”
緊握着他雙手的人帶着他一個下腰躲過了玉笛揮過來的掌風,伸拳重重地打在了玉笛的胸口
“嘭——”一聲悶響,玉笛怕是內氣俱損
跌撞站穩的玉笛卻仍舊不服輸地衝了上來
“這一招叫做落葉歸根,該是什麼樣的人就該該回到什麼樣的地方去”
鬆開右手,摟住韓卿的腰,定住腳,身子一下子朝後仰去,幾乎躺在了地上,卻離地三公分處停了下來,玉笛撲了個空
師弟卻在這時,一個擡腿,連帶着他的腳用力的踹向了玉笛
那是他喝了**記憶力最清醒的兩個招式了
也就那兩個招式,玉笛就敗了
也讓他明白和困惑,爲什麼師弟對他最大師兄如此的不服氣,可是卻在比試那天輸給他
那樣的功力,若是拼上全力
他,必輸
他後來清醒了也沒問,準確來說,是沒有時間去考慮這件事情
等他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沒見到玉笛了,聽人說尤幕不僅廢了他的武功,更是打斷了他的雙腿
他雖知道玉笛做的事情是過分了點,卻聽到了這樣的事情還是有些於心不忍,畢竟兩人師徒一場
他也可能只是年歲太小,不懂事罷了
忍不住去問師弟玉笛的去向,卻被他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通,責罵他收徒弟不盡心,做事不知分寸,妄爲大師父
師父知道此事後,和師弟在屋內談了徹夜,師弟出來後帶着厚重的眼圈沒對他再說一句關於這件事情,只是從此以後就搬來和他一個院落了,所有武館的事情也都是命令似的要得到他同意似地才準進行
有一點點不對,他便是臉色陰沉,對他不留一份情面
玉笛這件事情被師弟壓了下來,衆人都以爲是得罪了師弟所以才被逐出師門的,又是他救了自己,自己自然也對師弟百般忍耐,沒有一句怨言
一想起自己那麼羞恥落魄的事情只有師弟知道,心裡也要面子地不敢對師弟多反抗,若是被人知,顏面也是掃地的
想來也是這麼多年在師弟面前擡不起頭的原因之一吧
再者,無論是師弟的武功還是辦事能力着實比他厲害,他也心服口服
只是不知師父當年到底有沒有看出來,師弟的武功比他厲害,本該是他做上掌事人的位置的
“唉”他忍不住再站起身子
揮着手,重新擺上了架勢
他可是大師父,總不能答應人家的事情做不到吧!
這樣想來,他閉上了眼睛
想象着又回到了那一夜
外面一片安靜,起了一點點的小風
師弟帶着溫度的身子貼了上來,雙手輕輕貼上他的拳頭
帶着心跳聲的胸口傳着絲絲地溫度到他的脊背
耳旁感覺到了他輕柔的呼吸聲
“我們要開始了,專心一點”那一聲嗤笑似乎也在脣畔就這麼清晰地進了耳朵裡
左手防住,下腰,右拳帶着真氣旋轉,由重到輕
雲捲雲舒,渾圓的真氣氛圍捏碎了輕落的樹葉,帶着肩膀的借力,輕易地遊刃有餘地揮舞着拳法,帶着一拳打向了涼亭
“轟隆——”
直到涼亭柱子噶擦斷裂,傳來涼亭轟然倒塌的聲響
韓卿才清醒過來
嘴角沉醉的笑容頓時沒有了,身後臆想的尤幕身影頓時也消散了
這
看到倒塌了一半涼亭,他乾笑了兩聲
這算是力道對了嗎?
還是太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