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不得自己將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多長的時間,直到某一天上街,感受到了初秋的冷冽,纔想起我需要買禦寒的物件。我不想讓自己身體冷,因爲我的心已經夠冷了,過去給了我太多傷痛。
可卡里已經沒有多餘的錢讓我買新衣服穿,於是又只能放棄。
在一座天橋上面,我雙手撐在欄杆上,嘴裡叼着一根菸,看着天橋下五彩繽紛的車流,又是一陣失神。
想起前半個月我還開着保時捷,吃着高檔餐廳,住着五星級酒店,可現在就又淪落到已經快要身無分文的地步。覺得挺諷刺的,你永遠無法預料,明天還會發生些什麼,也不會知道生活會將你變成什麼樣的角色。
天橋的最右邊有一個流浪歌手自彈自唱一首《玫瑰》,我已經聽得有些入了迷,香菸已經在手指間下垂了很長一截菸灰,我撅起嘴輕輕地吹掉了菸灰,向那流浪歌手走了過去。
他雖是流浪歌手,但我覺得他是快樂的,至少這是他喜歡的事情。突然之間我也有一種想要過他那樣的生活,可是我還不是很會彈吉他,唱歌也是五音不全。
等她唱完後,我從錢包裡摸出最大的一張面值20元放進他吉他盒裡,繼而轉身離去。
手機鈴聲驟然響了起來,我慢悠悠地摸出手機來一看,竟然是白潔打來的,讓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就這麼木訥在原地。
鈴聲已經響完了我還沒能回過神來,或者更可以闡明我是不知道該和她說些什麼。
鈴聲又一次響起,每響一聲我的神經都劇烈地跳動一下,再快要響完時,我終於按下了接通健。
電話裡頓時傳來白潔那熟悉的聲音:“王宇,蘇阿姨她生病了,你能來看她一下嗎?”
“她生病了關我什麼事,叫你別再給我打電話了。”我帶着情緒說道,可內心卻還是有點但心,畢竟那是我媽啊!
“你先別急着掛電話,聽我說完好嗎?”她頓了一下,又繼續說:“我不管你是怎麼想的,我只知道蘇阿姨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你,一年前蘇阿姨就被查出乳腺癌了,那時醫院已經下了病危通知書,但蘇阿姨爲了你,堅持不去醫院做化療,現在病情越來越嚴重,如果你還有一點良心,就來醫院看蘇阿姨一下吧,我相信你會來的。”
我的頭皮一陣發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似乎就連呼吸都開始變得急促起來。
可是下一刻我便覺得她們又想聯合起來騙我,我纔沒那麼容易上當,冷漠的回道:“別再來騙我了,她蘇曼不就是想讓我認她嗎,你告訴她,不可能,永遠都不可能,我就算餓死也不會去找她。”
“王宇,你......你真的讓我很失望。”電話裡白潔憤怒的說完便掛掉了電話。
我放下手機不禁冷笑了一聲,她哪知道我有多失望,我已經不是失望,是絕望了。
我又點上了一根菸,突然感覺到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厲害,這樣的心情我無法用文字來表達,更無力解釋那種挫敗感。
一根菸抽完後我纔再次拿起手機,給白潔發去信息問她說:“在哪個醫院?”
大約多了兩分鐘信息便回覆了過來:“西南醫院,住院部B區1310病房。”
得到了地址後我還是打算去看一下,這說明她們沒有騙我,我只是不想承認她得了這種病,事實上我還是擔心她的。
我仰起頭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隨即在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趕去了西南醫院。
西南醫院差不多算是重慶最好的醫院了,醫院很大,司機特意將我送進了醫院的住院部,我下車後問人護士才找到了B區。
在1310病房門口,我沒立刻進去,聽見裡面穿來蘇曼微弱的聲音:“小潔,你快再給小宇打個電話,問問他到哪兒了,要不你去接接他......”
然後再是白潔的聲音:“蘇阿姨,你不要擔心,他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可能就快要到了。”
“這孩子,也不知道最近有沒有好好吃飯,我真的是對不起他,小潔我要是突然走了,你一定要幫我好好照顧他,算蘇阿姨求你了。”
聽見這話,我鼻子突然一酸,一把老淚就這麼破涌而出,這些話是沒有當着我面說的,也就是說她真的是時時刻刻想着我的,而這幾天沒有和我聯繫的原因或許就是因爲她生病了。
我突然覺得自己真不是個東西,爲什麼我就不能好好坐下來聽她說說她的那些苦衷,爲什麼我要如此偏執,既然事已至此,爲什麼我就不能好好的接受呢?
想來,我也是弄不懂我自己。
我雙手從臉上抹過,收拾了一下情緒之後,敲響了病房門,隨後便聽見開門的聲音。
一見是我來了,白潔那憔悴的臉上頓時多了許多光澤,她一邊招呼我進去,一邊回頭對蘇曼說:“蘇阿姨,是王宇來了。”
我擡頭向病牀上看去,只見蘇曼艱難地從病牀上撐起身子向我看來,隨即又很溫暖的向我說道:“小宇,你來啦,你吃飯了沒有?”
我搖了搖頭示意不需要,然後來到病牀前就這麼怔怔的看着她,心裡無味雜陳,也不知道我王宇上輩子到底發了什麼樣的毒誓,弄得這輩子什麼倒黴的事都讓我給碰見了。
白潔也去給我端了把椅子示意讓我坐,我就這麼看着病牀上的蘇曼,她也值麼看着我,一時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反正就覺得非常陌生。
過了許久,白潔才向我問道:“王宇,你吃飯沒有?我去給你......”
我擡手打斷了她的話,說道:“不用,我不餓。”頓了一下,我才終於向蘇曼問道:“你還好嗎?”
蘇曼一個勁地點頭,說:“好,媽媽能看見你來就很好了。”
不知道爲什麼,這一次我沒有那麼討厭她自稱我媽媽了,反而覺得眼眶有些溼潤,白潔也很識趣地走出了病房,將時間留給我和蘇曼。
可我依舊找不到一句話說,就這麼看着她,漸漸地我發現她整得蒼老了許多,眼角邊全是歲月留下的皺紋。
原來時光如此匆匆,轉眼便是二十五年了,她也早已不是二十五年前的蘇曼了,我也再也找不回當年那感覺了。剩下的,只是那僅有的一點血緣關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