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的大門正對水面,上山後需沿一側湖岸繞行,而另一側則大段湖水瀕臨崖坡,卻是無路可走。
卡特琳娜遊過湖對岸去,上岸後已至於古堡的另一邊處,當下爬上岸來,往古堡靠近過去。
行出不遠,聽得幾聲響鼻,卡特琳娜走近,藉着昏暗燈光瞧去,乃是一座馬廄,內築一面土牆,木柱茅頂,三面圍欄,裡頭拴着十餘匹馬,皆單獨以木欄隔開。
那馬廄旁另搭一棚,裡頭堆着草料,草料前停着一駕馬車車廂,現下不用,拉車的馬匹早已卸下。
卡特琳娜從馬廄車棚前經過,隨眼瞥了瞥,初時並不在意,待得走出一小段距離,她忽的停下了腳步,腦中靈光一閃,似是想到了什麼,卻總也抓之不住。
好似一人微有便意,卻總也排之不出,一個不好就又生生地給憋了回去,意鬱秘結,叫人身心皆不順暢。
卡特琳娜原地思忖了一番,一時求解不得,心想自家方纔應該是看到了什麼東西,纔會如此這般,可是這兒又會有什麼東西好看的呢?
於是她轉身,走回馬廄前,細細地朝裡觀察了一番,每匹馬兒也不放過。
分明瞭高矮胖瘦,外加不高不矮的,不胖不瘦的;辨清了良種劣種,還有不良不劣的庸種。看出了公的是哪匹,母的是哪匹,哪匹與哪匹配種,才能產下壯實優健的好種。
觀瞧了半晌,卡特琳娜始終沒能抓住靈機,她在馬廄前來回踱步,一時既想不管,就此離去,一時既覺不妥,理應想明白再說,不由糾結在當地。
卡特琳娜暗道既是如此思之不通,不若把方纔所歷重演一遍,嗯,老孃剛纔從水裡游過來,先爬上了岸,然後走、走、走,走到這兒,見到了馬廄,沒有理會,徑直向前而去,然後腦子就出問題了……呃……不對,是腦子裡想到了甚麼問題。
“怎麼會想到問題的呢?好像是走過馬廄之後,眼睛這麼斜了一斜。”卡特琳娜嘴裡叨叨自語,依言照做,走過馬廄後,眼光一瞥,瞥見了一物,霎時腦海一清,全都想通了。
她看見了甚麼?
她看見了馬廄旁車棚裡的那駕車廂,車廂罷了,實則也無甚稀奇,但偏偏這駕馬車她卻是曾經見過的,這深山溝里居然會有她認識的物事兒?!
只見得那馬車黑漆紅紋,可不就是在王都艾威瑞斯城裡搭了蘭斯洛特之後跑得無影無蹤的那輛麼?!
走近細細觀瞧了一番,車廂上邊角處也正繪着與那幾名黑衣人斗篷上相同的徽記,不過叫車輪掩住泰半,若不細看,卻是要漏了過去,不會去多作在意。
你孃的!老孃還道怎的到哪兒都能見着眼熟的玩意兒,原來他孃的是一夥兒的。卡特琳娜恍然大悟,心下里當真是又驚又喜。
驚的是這馬車的主人顯然與那些個黑衣人深有關聯,鬼祟已極,不是善類,不定便是幕後主使。而喜的是踏破鐵鞋無覓處,蘭大王八得來全不費功夫,終於把那廝給找着了,這下寶貝難道還能逃得了老孃的手掌心去麼?!
卡特琳娜苦尋多日的目標終於找着了,當下急往古堡底下潛去,明白了在此若不是能得到寶貝,那就是能獲取重大的線索,因而滿心希望蘭斯洛特還沒有得手,亦或是得手後還沒來得及離開。
那峭壁斜向內裡,環個半圈,於湖邊露出大片寬敞地帶,古堡便在壁下,貼壁而築。
越過馬廄,沿着峭壁而行,地上鋪着草皮,齊踝高度,修剪一平,間中並無有遮擋之處,幸得光線昏弱,兼且衛卒多在大門口處,注視警惕的也是另一邊的進出道路,因而沒有察覺。
就見得卡特琳娜幾個躥身,掠過草坪,不帶起絲毫風響,已然來至堡壘外,當即背貼堡壁,靜靜地站了一小會兒,豎耳靜聽周遭動靜。
待確覺並無人發現巡來,她肩未動,腿未曲,人兒已縱起近兩丈,冉冉升空,勢盡時,她把手一撐,橫地裡飄開十餘尺遠,而後半空中擰腰轉身,反腿一蹬,蹬在峭壁上頭,當下又再斜向上躍回古堡壁牆處,又上得丈餘高度,探臂一扣,便即攀住了壁上的一扇窗沿。
卡特琳娜手臂施力,引體向上,悄悄探出半顆腦袋,張目一望,裡頭擺着些個掃帚、籃筐、拖把、水桶,並着桌椅幾張,木梯一架,侍女衣衫若干件,原來是間休息室。
桌上點着根蠟燭,室內光亮柔和,並沒有人在,卡特琳娜於是拉開窗扉,忽一下,人兒已鑽了進去。
隨手關好窗子,卡特琳娜取過一套侍女衣衫,嘴角一勾,低笑道:“老孃總也擺脫不了當侍女的命。”
於是乎雙手拎着一抖,抖開了衣服,就見她那影子映在房內的牆壁上,玲瓏浮凸,婀娜有致,直叫人胸頭一熱,面紅耳赤,浮想聯翩。
少時,房門打開,卡特琳娜自內行出,溼透的衣衫已經除下,換上了一身乾爽的侍女服飾。
只見休息室外是一條過道,過道兩側皆有房間,現下所處乃是過道的一端,右方不遠處的過道中央,便是樓梯口,即舉步朝乃處走去。
臨近樓梯口,聽得底下腳步聲響,有人拾階上樓,卡特琳娜仍舊迎上,只是將頭低下,以免被瞧出不妥。
她在王宮裡當了一段時間的宮女,早就熟練已極,除了休息時間,在房中方可與其她的人說說話甚麼的,但也會不自覺地壓低音量。
一旦出了房門,在王宮內行走則是應垂首含胸,碎步匆匆,別說說話了,連大氣兒也不敢出上一口,此地雖然不是王宮,想來這些個玩意兒用在此地也當適用。
樓梯口下來了兩名侍女,卡特琳娜與其等擦身而過,微微瞟了一眼,但見那二人見到她的一刻也是低下了頭來,盯着腳尖走路,卡特琳娜見她們皆是相貌平庸,身材有些兒發胖,已是人到中年。
她在樓梯口猶豫了一下,便往樓上而去,她此行的主要目的並非來找此間主人的晦氣,遂意定先往樓上搜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