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得赫羅維克並不爲自家的言語所動,卡特琳娜不由道:“怎麼?爵士難道不信我說的?”
赫羅維克仍未作答。
蘭斯洛特笑道:“爵士不是不信,你說的這些,爵士想必早就知道了。”
卡特琳娜一怔,道:“那怎麼?”
“你想必是認爲爵士被美色所迷惑,受到了瑪麗夫人的欺瞞哄騙。”蘭斯洛特道:“但爵士是甚麼人物,當世第一流的英雄豪傑,又豈是輕易欺瞞哄騙得了的。只不過是對瑪麗夫人一往情深,可以原諒包容她的總總過往,只要瑪麗夫人以後不再做那些勾當,他一概不予追究,只當不知罷了。”
衆人瞧了瞧蘭斯洛特,又看了看赫羅維克,見得大騎士面色稍霽,看着蘭斯洛特的目光柔和不少。
蘭斯洛特搖了搖頭,嘆息道:“唉~人生在世,難得糊塗。”
老卡特出聲道:“老子就不明白了,你赫羅維克只要一聲招呼,天底下多少女人搶着爬上你的牀,要甚麼女人沒有,爲何偏偏選了這麼個惡毒的騷婆娘?還得整天穿着破鞋、頂着綠帽,卻揣着明白裝糊塗,這心裡可不知得有多憋屈?!”
“你這老頭兒懂個屁!”卡特琳娜翻了個白眼兒,嗆道:“對別人動心用情,往往不由自己,你這老頭兒沒心沒肺,從來沒有不由自己過,所以纔打了一輩子的老光棍。”
老卡特不服,道:“爲了這麼一個婆娘,壞了一世英名,值當麼?”
卡特琳娜道:“這不是值不值當的問題。”
“那是甚麼問題?”老卡特道。
“這是情不情願的問題。”卡特琳娜道:“人家情願這麼做,就算是身敗名裂,那也在所不惜。”
老卡特眨巴了兩下眼睛,道:“老子還是搞不明白。”
卡特琳娜老大不耐煩,懶得與他浪費脣舌,只道:“不明白就算了。”
老卡特道:“怎麼能算了呢,不明白,那就得搞明白,老子最討厭一知半解了。”
你根本就不瞭解,一知半解個屁!卡特琳娜暗罵一聲,扭過頭去,不作理會。
蘭斯洛特又嘆一聲,對赫羅維克道:“溫柔鄉,是英雄冢,爵士閣下不再考慮考慮了麼?你我兩方要是拼個兩敗俱傷,終究便宜了那魔鬼。”
赫羅維克沉聲道:“我已經沒得選擇。”
“怎麼會沒得選擇呢。”蘭斯洛特道:“爵士只要舍小義,全大義,便可。”
赫羅維克皺眉道:“甚麼意思?”
蘭斯洛特道:“爵士閣下對瑪麗夫人情深義重,某家是尊敬的,但這只是小義。想那魔鬼吸血害命,不知殘害了多少無辜,爲了天下蒼生,除了那魔鬼,便是大義所在。”稍是一頓聲,又道:“爵士閣下深明大義,乃是人間正道之中樑砥柱,如何能夠因爲一個女人而爲虎作倀,更遑論這個女人手底下枉死的冤魂也不定就比那魔鬼少了,輕重取捨,正邪之別,難道爵士分辨不清了麼?!”
蘭斯洛特曉以大義,赫羅維克聽在耳中,眼神微微閃爍。其實蘭某人的言語並沒有多大的說服力,大騎士心如磐石,想要憑三言兩語便說動絕無可能。
但赫羅維克到底一生秉持正道直行,他亦知一旦“不死秘藥”落入那魔鬼手中,助其功行,長其氣焰,使其得了長生,那麼屆時天下萬民都要在魔爪之下沉淪哀嚎,原本便已民不聊生的世道只會徹底成爲人間地獄。
正是赫羅維克貫徹了一生的心念使得他心下有所動搖,腦中天人交戰,有無私慾相執,正邪立場易替。
只見得赫羅維克面上神色連連變換,良久終於閉上雙眼,再睜開時,面色沉凝,眼神卻堅毅清明,想來已有所決定,而蘭斯洛特則又從他身上看到了當年初見這位大騎士的風采,自也明白了他做下了甚麼決定。
蘭斯洛特撫掌笑道:“好,慧劍斬情絲,這纔是天下第一大騎士!”
赫羅維克卻鳥也不鳥他,轉眼去瞧瑪麗夫人,張了張口,道:“瑪麗,我……”
瑪麗夫人臉色難看至極,怨毒的目光死死盯在蘭斯洛特身上,似要從大老爺身上剜下肉來。
蘭斯洛特咧着嘴,道:“有本事來要咬我啊!”
瑪麗夫人奈他不得,又把眼去瞧赫羅維克,眼神已是變得哀怨悽楚,只瞧得赫羅維克心下大痛。
雖知赫羅維克一旦下定了決心,便不會再有更改,蘭斯洛特還是恐他英雄難過美人關,再有反覆,連忙道:“爵士閣下,咱們一塊兒上,降妖除魔,替天行道,就在今日!”當即身形一動,就要越過一衆聖堂騎士,上前攻打那魔鬼。
蘭斯洛特一動,帕拉斯、布雷克、卡特琳娜、老卡特和霍夫亦紛紛動作,只是赫羅維克雖有了決議,但心愛之人在那魔鬼手上,欲要動手,如何不有猶豫?當下急聲喊道:“等一下!”
就在這時,但聽得一聲悶哼,只見得一道人影橫飛丈許,跌摔在地,衆人一驚,把眼瞧去,只見得那倒在地上的竟然是帕拉斯。
同時,一道人影閃爍,在衆人的驚愕中,越過一衆聖堂騎士,落在了那魔鬼身旁,定睛一瞧,不是別個,卻正是霍夫。
老卡特急急忙搶近帕拉斯處,將她扶起,就見自家侄女兒面色蒼白,嘴角淌血,顯然受了不輕的創傷。他是又驚又怒,轉頭朝霍夫吼道:“你瘋了麼?!”
霍夫面無表情地看了看老卡特,便把眼回落手上所持之物,是他才然趁帕拉斯不備,一掌打傷之,從而奪取過來的聖盃秘藥。
蘭斯洛特和卡特琳娜互視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懊惱,分明二人早對這霍夫有所猜疑,本以爲他若有鬼,也得等到大家生離此間,出了險地,有把握奪取聖盃秘藥之後,能夠全身而退時才動手,卻沒料到他跟這當兒發難,搞了大傢伙一個措手不及。
蘭斯洛特苦笑一聲,朝霍夫道:“某隻問你一個問題,你究竟是不是帕拉斯的親生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