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潛入的時機稍縱即逝,不一定非得挑黎明之前時分,因而某家去時,若恰逢其會,也就不與你老人家打招呼了。”蘭斯洛特道:“這都是咱們事先商量好了的呀。”
老卡特覺着這話裡頭有些兒不對勁,可就是想不出來究是哪裡不對勁,臉上怒色已是有所消斂,遲疑道:“是這樣麼?”
“當然是這樣了,否則還是哪樣?”蘭斯洛特擺擺手,道:“好了、好了,你老人家先出去吧,順便叫旅館的侍應弄盆水來與某家洗臉,快去、快去。”
老卡特氣焰已消,當下呆呆地“哦”了一聲,聽着蘭斯洛特不住埋怨道:“大清早的便來噴某家一臉口水,噁心死也!”他轉過身,就待要出門。
卻見得門口處施施然站着一抹窈窕身影,赤發紅衣,朱脣桃腮,秋波盈盈,顧盼流情,卡特琳娜不知何時已自倚立乃處。就見她展顏一笑,道:“當然不是這樣的了。”
蘭斯洛特見了她,沒好氣道:“你這賊婆娘也來某家房裡煩人,卻沒你的事情,快走、快走!”
卡特琳娜道:“老孃的腳可沒有踏進你房裡呢。”略是一頓聲,轉向老卡特,又道:“他去時不與您老人家打招呼,是事先說好的,那便罷了。可走時如何卻也不與您老人家招呼一聲,好一塊兒回來?豈非是存心爲之,讓您老人家把那西北風灌個飽?!”
老卡特方纔醒悟不對勁在甚麼地方,登時炸毛跳腳,回身探爪,要來揪蘭斯洛特的衣裳,可被蘭某人給一把拍開。
只聽得老卡特罵道:“我把你個烏龜兒子王八蛋!原來你他孃的真拿老子來戲耍!”
卡特琳娜自是唯恐天下不亂,又添一把火,道:“莫說招呼一聲了,這廝昨晚一覺就睡到了天光亮,壓根兒可哪裡也沒去哩。”
“甚麼?!”老卡特道:“那老子豈不是好似傻子一般在街角蹲了一夜?!”略是一頓聲,“哇呀呀呀”叫道:“今日不把你這龜兒子的屎給揍出來,老子跟你姓!”說着,擼了擼袖管,作勢發難。
“慢來、慢來!”蘭斯洛特伸掌作據勢,忙叫道:“誰說某家沒去的,某家當然去了!”
老卡特聞言稍住,但卡特琳娜卻道:“哦?!你去了?那偷了甚麼值錢的物件兒回來了,且拿出來瞧瞧。”
老卡特即附和道:“對極!偷了甚麼玩意兒,拿出來瞧瞧!”
“這個嘛……實不相瞞,昨夜實是空手而歸也,倒不曾入手甚麼值錢的玩意兒。”蘭斯洛特道:“這潛入的時機稍縱即逝,不一定挑黎明之前時分,那麼當然也不一定非得挑昨夜動手了。似昨夜某家便覺得還不是作業的好時機,如何成事?!”
“有句老話叫‘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着’,做咱們這一行的,手藝尚在其次,最緊要的,就是要有耐心。”
“想當初某家爲了與人家借一件寶貝,前前後後可是耗費了月餘時間。而這賊婆娘爲了偷盜‘琉璃金盞’,甚至在那格瑞德王都艾威瑞斯城裡頭潛伏了大半載,費盡心機地混進了王宮裡去。”
“你老人家才只蹲守了區區一夜,那又算得了甚麼呢?”
老卡特怒意稍緩,道:“好像也有那麼點兒道理。”
卡特琳娜朝老卡特道:“這廝轉移注意,花言巧語哄您哩,若昨夜不是好時機,如何又不順道喚您老人家回來?”
“是極!你如何不招呼老子回來?!”老卡特又再惱道:“還有,甚麼叫作‘做咱們這一行的’?你們是賊,老子可不是,別要把老子與你們混爲一談!”
蘭斯洛特瞪了卡特琳娜一眼,對她道:“你這賊婆娘大清早的吃飽了沒事兒幹怎的?跟這兒瞎搗甚麼亂,一邊涼快呆着去!”
卡特琳娜笑而不語,老卡特朝蘭斯洛特道:“你小子還有甚麼遺言?若沒有的話就吃老子一頓拳頭!”
“呃……那啥……”蘭斯洛特轉移話題道:“吃?!說到吃,您老人累了一晚,想必早已飢腸轆轆,咱們趕緊去整點兒吃食,填填肚皮吧!”
說着,蘭斯洛特欲待要繞過老卡特,往門口行去。老卡特如何肯依,橫跨一步,將他攔住,道:“吃?!老子早就叫西北風給灌飽了,現在便伺候你小子吃拳頭,填肚皮!”語音未落,一拳便朝蘭某人胸腹間打去。
蘭斯洛特晃一晃身,閃在一旁,見得老卡特一拳搗在空處,腿足定地,弓馬微坐,只扭腰轉身,拳頭一甩,便即又朝他掄至。
蘭斯洛特立時腳下錯步,身形滴溜溜一陣打旋移轉,繞到老卡特身後,道:“你老人家既然不用餐,那便算了。某家來時見城裡頭酒館妓院多有,消遣不少,咱們爺倆何不逛逛去來?!”
“好!”老卡特道:“等老子先揍你一頓再說。”但見他反腿後踢,繼而回身,把一對老拳揮舞。
蘭斯洛特躍開幾步,提起一張椅子,便來架擋,砰的一聲,着老卡特一拳劈得散了架。他又順手抄起椅旁的方桌,也來阻格,叫老卡特又一聲響處,搗得破碎。
當下二人於房內閃轉騰挪,追逐不已,蘭斯洛特隨手抓起來花瓶、木盆、燭臺、銅鏡、陶壺、杯盞……盡都朝老卡特扔去。而老卡特則或躲或接,或打成破爛,或把回擲。一時“噼哩啪啦”、“叮呤哐啷”,打砸聲響,整得屋內一片狼藉。
如此拆房動靜,自是驚動旅館內的其他人,把那店家侍應給招了來,在門口覷得房內情形,又不敢就進,急得跳腳。
而房中,只聽得蘭斯洛特道:“喂!某家看在你一把老骨頭的份上,處處容讓,你可不要不識好歹,再不住手,某家可就要不客氣了啊!”
老卡特道:“你這龜兒子!甚麼時候對老子客氣過了?!”
卡特琳娜在門口瞧得歡喜,間而煽風點火道:“這廝全然便未有把您老人家放在眼裡,他對您老人家不客氣,那您老人家可更不用客氣了,若不好好教訓教訓他,您老人家的臉面何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