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隔壁隱隱約約傳來的爭吵聲,卡特琳娜內裡一笑,這對老夫妻,大晚上的還有那許多枕邊話兒說,心想“小姑娘”?此間有小姑娘麼?再一想便明白了原來說的是自己。
聽得對方話裡似乎談到了自己,卡特琳娜暗道跟老孃有關,他們想幹什麼?她心中起疑,警惕便生,當下睡意全消,悄悄爬起了身來。
她走到門邊,悄悄地打開來一道縫隙,見外頭無人,一個閃身出了門外,來到主人臥房門口,把耳朵貼上房門,仔細地聽取內裡之人的說話。
只聽得房內那老婦人道:“那小姑娘一聽口音就知道是個外地來的,便是她突然失蹤了,也不會有人找來,那是再好也沒有了。”
房內那男音道:“做這種事,諸神是不會饒恕我們的。”
那老婦人冷笑一聲,道:“你還想諸神饒恕你?!我們死後註定是要在地獄裡受盡懲罰的了,多做一回少做一回有甚麼不同?!”
那男的有些激動道:“讓那些惡魔來殺了我好了,反正這次我不能再錯下去了!”
那老婦人道:“你道我原意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麼?若不是……若不是孩子落在那惡魔的手裡,我……”
說着,老婦人嘶啞着聲音低低嗚咽了起來,門外的卡特琳娜聽在耳中,音如鬼泣,令人頭皮發麻。
就聽那老婦人一邊哭,又再一邊說道:“白天那姑娘來時,你這挨千刀的裝聾作啞,要不是我趕出來,差點兒就讓人給走了,你是成心想害死我的兒子麼?!他可也是你的兒子啊。”
這時那老頭兒嘆了口氣,道:“唉……孩子既是落在了那些個惡魔的手裡,那麼跟死也沒甚麼兩樣了,那些惡魔這幾年來四處尋找少女,暗中綁架了去,也不知要做甚麼?”
“你管那些惡魔要作甚麼,我只要我的兒子活着就行,反正你別來阻手阻腳的,待會兒我送茶水給那小娘兒們,用藥迷翻了她,就通知上頭來把人帶走,別的就不用我們管了,那小娘兒們是生是死,與我們又有什麼相干?!”那老婦人厲言道。
“唉……”那老頭兒已經不再說話了,只是不住地嘆着氣。
卡特琳娜驚怒不已,眼中殺機畢現,周遭溫度彷彿陡然冷了下來,心道你的兒子是甚麼東西,竟敢要拿老孃去換平安,手一揚,就待破門而入,一掌將那老虔婆給斃了。
但她手掌剛剛翻起,心下一動,按捺了下來,轉身便回了雜物間去,關好了門,自在房中安坐。
不久,那老婦人果然來敲門,只聽其道:“姑娘,你睡了麼?我給你送水進來。”
卡特琳娜暗罵一聲,睡個屁,要是老孃睡着了,還不得叫你給撬起來!這老虔婆手段低劣,若換作是她做來的話,早在晚飯之際就已下了藥了,現在來整,徒令人不快,也令人生疑。
卡特琳娜不動聲色,開了門將其讓進屋內,見她把水壺杯子放在屋中的一張椅子上,笑道:“多謝你了,婆婆。”
那老婦人也朝她笑道:“你這孩子,不用客氣,我見着你就喜歡,就像見着自己的孩子一樣。”
你個老不死的賊骨頭!想拿老孃去換你那龜兒子的命,可不是見着老孃就像見着你兒子一樣麼?你龜兒子的命就是命,老孃的命就不是命麼?靠!
卡特琳娜藉着窗外透進的月光,瞧着那老婦人一臉人畜無害的笑顏,直想一巴掌扇過去,將那上頭的溝溝壑壑,一衆皺紋都給拍平整嘍。
那老婦人倒了杯水遞給卡特琳娜,道:“好孩子,喝點水,早點兒睡吧。”
卡特琳娜低眼瞧了瞧那杯水,伸手接過,道:“是,婆婆您也早回,早點兒安歇。”便以另一手半扶其背,往門外帶。
那老婦人不由被輕推着走了兩步,她道:“好、好、好,我看着你把水給喝了,這就回去了。”
他孃的,你個老虔婆,想哄人家吃藥,把意圖搞得如此明顯,傻子纔看不出來水裡有問題了。
卡特琳娜哭笑不得,這老虔婆的戲演的,忒也差勁,但一想這廝乃是心存惡意,頓時眼中冷光微閃。
她笑道:“您放心,我一定把整壺水都給喝了,時候不早了,您老就請回吧。”半推半拉地將那老婦人送出了房間外。
關上了門,卡特琳娜思忖着是否就走,若是一身無事,那不妨將計就計,且看看背後是甚麼人在搞鬼,膽敢欺到老孃頭上,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可惜現下還有追蹤蘭斯洛特的要務在身,卻不好在此多惹麻煩,多作耽擱。
她聽得那老婦人呼吸不遠,便在門外,並未走開,顯然是在等藥性發作,於是走到窗邊,往窗外瞧了瞧,見外頭無人,便就推開窗扉,躍到了屋外。
當下卡特琳娜繞到屋子的一側,蹲身在籬笆外的陰影之中,把眼向院中觀去,自家的那頭驢子正栓在院子裡。
她待要起身躍入院中取回坐騎,身子甫動,又蹲了回來,轉頭就見得院門外走來兩人,一樣的罩在黑色斗篷之中,遮住了身形,連衣帽戴下,掩住了面孔。
那二人走到院前,徑直推開了院門,來至房門前,卡特琳娜見其等的斗篷上繡着個紅色的徽記。若不是她眼尖,這大晚上雖然月色正好,但黑上着紅,在這夜晚並不容易瞧得到,不過瞧來倒是有點兒眼熟。
只見那二人其中一個上得前去,伸手往門扉上輕叩了幾下,那房門登時打來,露出那老婦人的半個身子。
卡特琳娜所處瞧去,那老婦人滿臉堆笑,謅諛之色,將這兩個人讓進了房中,隨即探頭左右張望了幾眼,才把門關上。
少頃,房門忽然打開,那兩個人氣勢洶洶地走了出來,身後跟着那老婦人和老頭兒,老婦人哭喪着臉,滿是惶恐,上來扯住一人的衣袖。
只聽她哭求道:“大人、大人,是小婦人辦事不力,求您懲罰我吧……我……我……求您放了我兒子,求求您了。”說着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那老頭兒亦然,撲倒在地不住地磕頭央求。